人们永远是忙碌的,他们依靠勤劳挣扎着生活,辛苦一年。临了年末,调整休息时,也不忘忙碌:打扫卫生、置办年货、考虑年饭……人们的幸福感也同样在勤劳中获得。
迟愈家里也一样,今年难得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她沉默地跟在父母身后买年货,这实在是个新奇的体验,即使嘴上不说,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别扭的不情愿,现在打量货物的双眼流露出的轻松是不能被忽视的。
三人将手里提的大包小包全部堆在车里,好在车的空间比较大,不然也许还要再叫一辆车才能回家。
平时小别墅内的厨房使用最多的阿姨在这个年节暂时休假,不用来做饭。
这个消息是迟愈去通知的。
偌大的空间,三个人少有交流,但都各自忙着安排到自己手里的事,很快就将房子装扮成过年应有的样子。
红色的灯笼挂在大门口,窗户上贴着窗花,干净整洁的桌上放着几个盘子,瓜果零食各自分类放着,张月芳在厨房准备年夜饭,迟觉珉在旁边打下手。
厨房空间很大,张月芳正在炒菜,油烟机安静的工作着,油烟缭绕被迫往上走,仍有一部分在室内无法散开。呛得正在砍排骨的迟觉珉眼泪直冒,还大声咳嗽。
迟愈手里捧着几头蒜和一个碗被赶出了厨房,只好蹲在客厅的套了干净袋子的垃圾桶旁剥蒜,一个个饱满白净的蒜放在碗里,不一会儿就积攒得冒尖了。
时间不断流逝,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迟愈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打字,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阿愈,你打电话问一下,你舅舅怎么还没过来?”迟觉珉将早出锅已经放冷的菜端进厨房重新加热,使唤道。琇書網
迟愈这才注意到时间,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和余暖聊了有一个小时了。她应了一声,踩着拖鞋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往外看。
别墅区装扮一新,黑纱似地夜幕罩住四周,让人视线模糊。此时,蜿蜒的路两旁的灯同时亮起,驱散夜的黑与凉,为归家的人照亮方向。
已经六点了。按照舅舅的车速,再加上路程不长,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到了。
迟愈皱了皱眉,给舅舅打了个电话,却听到了一句空洞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正忙……”
她皱了皱眉头,垂下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固执地看着远处,希望看到熟悉的车影。寒气从穿灰色休闲裤的裤脚空隙不断往上爬。
几点灯光依旧,寒风呼啸,迟愈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又拨打了一遍电话,一边等待一边走进屋子。
看到屋里换下家居服穿着一新的父母,迟愈心里的预感成真,她挂断了不断重复“电话正忙”的号码。
她立在原地,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人举着电话各自交涉,偶尔眼神交流互相递着东西,胡乱摆在沙发上的东西全都收到包里,除了文件电脑之类的东西,还有衣服。
两人将包都拿好,这才发现女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迟觉珉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面色愧疚:“阿愈,这……”好不容易陪女儿一起过个好年,没想到又要食言了。虽然迟愈没说,但他能感受到最近几天她平静下潜藏的愉悦。
迟觉珉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妻子。
张月芳又恢复了工作时的冷硬模样,皱眉厉声呵斥丈夫:“说话就好好说,吞吞吐吐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扭头看到没有表情的女儿,收紧提包的手,语气生硬地通知:“晚饭做好了趁热吃,公司有事,我和你爸爸短时间不会回来。我给阿姨打过电话了,有什么想吃的和阿姨说。银行卡里给你打了钱,不够跟我说。”
软话她说不来,只会雷厉风行的安排好女儿的生活,以为这些就是女儿想要的。工作上遇到的麻烦她一向是一语带过,她觉得作为母亲,不应该向女儿示弱,以强硬来保卫自己家长的权威。
她从不会道歉,从不会解释。
迟觉珉兜里的手机不断的响,张月芳自觉关心到位已经开始和下属讨论工作了。两人匆匆略过迟愈出门,上了车,连一次回头都没有。
迟愈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炽灯洒落的冷光格外怜爱她,毫不吝惜全数落在她削瘦的身躯上,那竭力隐藏的落寞失望无所遁形。当然,敌人也重新找上了她,不符合年龄的沉闷阴翳卷土重来。
迟愈或许应该感谢灯,她垂头看着脚下的影子,想:起码,还有个影子陪她?
房间里格外的安静,嬉笑怒骂好像不曾出现过,和她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寂静的夜一样,安静得让人害怕。
外面没停歇过的风声突然大了,好似知道里面只剩一个孤独的人,肆无忌惮地拍打着窗,恐吓般传播着寒意,房间里酝酿出孤独寂寞并不断翻滚着壮大,似乎要击碎一切活物。
突然厨房传来微波炉加热好食物“滴滴滴”的声音,尖锐刺耳,迟愈眨了眨眼睛,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动了动麻木肿胀的腿,丝丝痛感蔓延。她迈着步子,像是迟暮的老人,缓慢而沉重。
端出热好的菜,迟愈感到指尖散开的暖意有些惊异,细细感受片刻,那烫热越加明显。迟愈才明白过来是自己的手太冰冷,所以端着冒着热气的瓷盘才没立即感受到烫。
迟愈面无表情的坐在座位上,四周空空,桌上的菜半数都冷了。夹了一块她喜爱的红烧肉,只觉得腻得人喉头发紧。胃里翻腾,有些想吐。却舍不得吐出,只能冷脸咽下去。
迟愈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几口,就觉得胃里难受,实在没有存放食物的空间。
她拉开椅子站起来,椅子在地上磨蹭出的声音格外讨厌。她像之前一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一个人收拾餐桌,然后一个人静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冰冷的实验器具被人摆弄,房间里满是着复杂难懂的英文词句,听得让人昏昏欲睡。
迟愈突然有些厌倦,这些节目再也没有吸引力,房间外面突然有闪烁的光影从玻璃窗跑进来,迟愈呆滞地偏头去看:是有人在放烟花。很好看,颜色夺目,灿烂而盛大,但转瞬即逝,如梦幻泡影。
烟花……
她突然站起身,想到了一个看烟花的绝妙地方!
没一会儿,别墅的大门重新打开,迟愈看着如黑洞似地房子,关上了门。却在临走之时,将门口挂的大红灯笼点亮,门上缠绕的彩灯也亮起来,两者同时出现有些不伦不类。
彩灯是舅舅送来的,迟愈看着不断变化颜色而且很亮的彩灯。
两者都在发光,为这栋漆黑安静的怪兽增添了几分可爱。明亮的灯光映出了藏在黑夜里的红纸黑字的对联,今天下午迟愈写的,由迟觉珉郑重贴上的。
“阖家团圆贺新春”“满堂欢乐迎富贵”,横批是“万事如意”
黑色的字被红纸称托着,本算喜庆庄重,却被彩色的灯光打碎,增添了滑稽。
简单却满含期望的对联守着一个留不住一个人的家,在呼啸冷风中,飞扬着嘲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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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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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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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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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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