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急地道:“王爷!”
楚成邺却疲惫地挥了挥手,然后道:“送客!”
秦旭然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能就这么被送走,什么消息都没有,他爹怎么办?虽然他现在也算是入仕了,但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接触不到丝毫想接触到的。只能把希望放在大皇子身上啊。
他追过去:“王爷,王爷,我父亲被禁军江统领带入天牢了!”
楚成邺看了他一眼,疲惫又无奈地道:“本王知道了!”
秦旭然急道:“那……”
“此事本王帮不上!”楚成邺挥挥手,敬王府管家上前一步:“秦世子,请!”
竟是半客气半强制地让人把他给请了出去。
而这边,楚成邺立刻召了他的慕僚过来。
他今天心情很不好,父皇急急地把他召进宫去,在勤政殿召见他,然后扔给他一堆奏折。
是用扔的,由此可见,皇上的心情也不大好。
他哪里敢多说,把那些奏折捡起看了,看到里面的内容,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些奏折上,全是参奏定远侯秦幕昭的。
有参奏他和吏部尚书一起私卖官位的,有参奏他草菅人命的,有参奏他身为刑部侍郎,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偷换死囚的,有参奏他强买土地逼死人命的,有参奏他中饱私囊罪犯欺君的……
这些都是有证据在的。
一条条一件件,还有他在赈灾期间强选民女供他享乐,事后杀人灭口之事,这是当初被压下去的阮心莲事件,现在,一样被参了。
当然,这中间还有一件事。
三年前,朝中发生一起大案,刑部右侍郎江槐与人勾结,收受好处,偷换死囚,造成极为恶劣的后果,不仅如此,他还假构虚罪,制造冤狱,残害同僚。
此事最后的判定结果,江槐斩首,全家不论男女老幼皆流放。
而江槐的家人在流放的时候,又遇了匪,一家十一口,都死光了。
一个罪官的家眷在流放路上出事很正常,也没有人再去关注。
但现在,江槐的孙女江阿沁,突然前来告发。
原来当初,并不是江槐偷换死囚,而是秦幕昭做的。那假构虚罪等事,同样是秦幕昭利用刑部左侍郎之便办的。那些龌龊事被江槐知晓,江槐一直在搜集证据,被秦幕昭察觉,才做下惊天冤案,移花接木,让江槐家破人亡。
江阿沁携了江槐当年辛苦搜集的证据回归,那些证据一条条,一件件,清晰明了。
纪域遇到这么大的事,哪里敢擅专,便立刻进了宫,呈送御前。
皇上一听,这还了得,如此胆大妄为,这东夏的天下,倒好像他秦家的了。这才有江翌直接将秦幕昭拿下天牢一事。
楚成邺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说之前阮心莲的事情,秦幕昭能够全身而退,那是因为有人顶罪,也有人奔走周旋,而且那时候宫中有宁贵妃娘娘,而他又与老四在势均力敌在朝堂。
父皇不想打破这种平衡,所以,没有治定远侯的罪。
但现在,这所有的事,突然铺天盖地而来,臧是那些证据,触目惊心,哪怕是他,也不能在父皇面前说出一句求情之词。
换死囚,制造冤狱,乱的是东夏国法;赈灾强征民女,乱的是东夏根本;私卖官位,乱的是东夏根基……
这其中身负人命竟还是最轻的罪行。
总之,这些罪,已经捞无可捞了。
更让楚成邺心中有不好预感的,不是这些参奏,而是父皇的目光。
那样森寒沉冷,让他全身都好像要僵掉,他一个字都不敢说,心更是沉到了地底。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勤政殿离开的,此时,魂不守舍之际,秦旭然还想向他问计。
他能有什么计?
他都六神无主了。
秦旭然只看到了他父亲的现状。
可楚成邺毕竟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和四皇子斗了这么多年,他看到的更深一些,心中的恐惧也更深一些。
如果真跟他想的一样,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抱负,他的谋划,他的想法,他的算计,他所向往和期待的一切,还能达成吗?
在书房,楚成邺目光扫过几位慕僚,沉声道:“诸位,事情便是如此,本王现在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书房里一片沉寂,气氛沉闷到连呼吸似乎都受到了阻滞。
过了片刻,王府长史马同峰才道:“王爷,情形不太妙!”
薛兴钦也道:“王爷,众所周知,定远侯是您的左膀右臂。之前,皇上看在您好的面子上,对定远侯网开一面,但现在,看来皇上是想重惩定远侯了!”
刘潮启道:“王爷,定远侯私底下做了那么多事,殿下不会被牵扯其中吧?”
楚成邺皱了皱眉,其实秦幕昭做的这些事,有些是为他办的,当然,他荣定远侯荣,定远侯也是在为自己打算。
刘潮启的意思他懂,牵扯其中是肯定牵扯其中的,刘心夫问的是,那些事里,尾巴干净不干净,会不会把他拖下水。
他答不出来。
因为信任定远侯,所以这些交给定远侯办的事,他并不插手,也极少过问。
尾巴收拾得干净不干净,他并不知道。
马同峰道:“王爷,如果那些奏折上所言皆有确凿证据,皇上拿这些折子给你看,这是想让你自己决断!”
“对,丢车保帅呀王爷!”
楚成邺对这样的说法并不满意,他沉着脸道:“你们知道定远侯于本王是左膀右臂,如今定远侯若是被治了罪,本王不但实力大减,而且伤筋动骨,到那时,本王的筹谋,也会受到影响。”若是定远侯救不回来,那于他来说,就是挖到了他大半的血肉,不但伤筋动骨,还伤到根本了。
马同峰道:“王爷,如今就看皇上的圣心!”
“圣心已经很明白了,”薛兴钦道:“王爷,若是皇上圣心还有顾念之意,便会先给你看过这些折子;但现在,皇上是先抓了定远侯,再给你看这些折子。这中间的含义,不言而明啊王爷!”
楚成邺皱起眉头。他信任薛先生,既然连薛先生都这么说,那是表示事情已经到了他最不想也最无奈的地步?
放弃定远侯,他不愿。
毕竟论真正对他忠心,全力为他所想,且永远不会背判他的人,就是定远侯。也是他用得最顺手,为他帮忙最多的最有力的臂膀。他若连定远侯都护不住,即使明日他能成太子,又能当多久的太子?
但是不放弃,很可能不但定远侯保不住,连他也一样受到牵连,到时候不要说争太子之位,他能保住现在这样都不容易。
他一直觉得定远侯办事妥贴,不管什么脏事破事,尾巴都收得干净,但现在看来,定远侯不但尾没收干净,还像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屋子,已经摇摇欲坠了。
他一时难以决断,抿着唇,沉着脸,却没有说话。
薛兴钦脸色也不太好,他一心辅佐楚成邺,自是希望能成功,到时哪怕不要从龙之功,也能得一个千古留名,可是成王败寇,若是失败,他不但一无所有,还将身败名裂,他道:“王爷,壮士断腕,势在必行!”
他们都知道定远侯对大皇子的重要性,可那又如何?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大皇子本身。
最后,还是薛先生道:“王爷,早做决断吧!”再迟,便是想断腕也断不了了。
楚成邺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这件事,马长史,薛先生,你们去办吧!”
他不能亲自去办这件事,毕竟,定远侯可不仅仅是左膀右臂,还是他的舅舅。他不能做得太过凉薄。
马同峰薛兴钦起身拱手:“是!”
人都走光了,楚成邺颓然跌坐椅上。
他的心还是在不断地往下沉,往下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把他整颗的心都攫住,让他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明天,请封太子的策划,还要进行吗?
必须进行!
他都舍弃了定远侯,如果筹谋好的事明天不去做,以的一会么时候能再有机会?
秦旭然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得知不但定远侯被抓走,柳氏也因为杀了阮心莲被抓走,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从没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这些,父母突然都遭遇了大事,他原本还满是优越感的这个世子身份,原来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他跑去找祖母。
定远侯府乱成一团,犹如无头苍蝇。
沐清瑜这边却很悠闲。
威武侯府在筹办裴世渂和洛沂霜婚事。
婚期定得很近,时间便很紧,下聘和准备嫁妆的事,原本要两家忙得脚不沾地。不过,有人有钱就是好办事。
裴世渂自己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当初裴漪的嫁妆,交给裴霁打理,裴霁已经翻了四倍。这个数字很惊人,不过,裴霁说了,这些都是瑜儿的,他现在拿出来算是借用,以后裴世渂得还。
裴世渂一点意见也没有,他在云涧城里家当丰厚得很,以后会数倍还的。
沐清瑜还怕他准备得不够,叫了自己这边懂得婚嫁相关礼仪的人来负责,采购了很多稀罕好物,珍宝珠玉之类的用作聘礼。
相比较威武侯府这边,反倒是洛家比较忙乱。
妹妹要出嫁,他们得准备一份嫁妆。嫁的是威武侯,他们得多准备一些。所以,他们已经准备咬牙卖掉一些铺子凑些钱了。
不过,裴世渂听说后,直接没让。他不会在意这些,更不想让大舅哥为了凑这些而大出血。他暗中拿了一万两银子给洛沂霜,免得让大舅哥真的把铺子田产给卖了。
沐清瑜自己就更闲了,今日,东方墨晔约了她在白玉茶楼见面。
东方墨晔一身红袍,面容俊美到近似妖孽,眉宇间透着一股清贵公子的气息。他的出现,一如往常,吸引着很多人的目光,皎月公子之名,也不是白得的。
他走进茶楼,优雅地坐在沐清瑜对面,很是自在,微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而后,他便笑看着沐清瑜,他的目光深邃而幽暗,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和心思。他的眼神扫过沐清瑜,似乎在探寻她的内心深处,但又像是在保持着一种距离感,让人无法捉摸他的真实想法。
面对他这样的目光,沐清瑜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她道:“你约我来,大概不是为了这里的茶好喝吧?”
东方墨晔笑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叠纸张,道:“之前你约我之事,我想了许久,觉得大概这才是你想要的!”
沐清瑜看过去,那张纸上写着契书,她很熟悉,这是当初和他合作度假山庄的契书。
契书上,写明东方墨晔占多少份额,负责什么方面的事宜。
沐清瑜道:“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是想拿回它吗?”
沐清瑜笑了,道:“你该知道如今这度假山庄的生意如何吧?”
东方墨晔轻轻笑了笑,道:“知道。我看中的生意中,这绝对是回报最快,盈利最高,而且可持续性最久的!”
虽然他只占了十分之一,但仍是不少。
“那为何还想拿回给我?”
“如果这些,能让你安心的话!”东方墨晔目光更幽深了一些,他和沐清瑜之前合作的生意不仅这些,还有她的盐矿山,但是,她却将自己退出了,将整个盐矿山都卖了给他。
虽然这样,于生意来说,他的确是占了好处,可和她的牵扯就真的少了。琇書網
他并没有因为能赚更多而高兴。
沐清瑜没说话,她知道东方墨晔的身份不明,尤其是这种不明,竟然还朝一种她不想糁和的方向在发展。她信自己的直觉,也知道那些整合的消息后的推测,十有八九便是事实。
她试图打破沉默,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东方墨晔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拿起茶杯,轻轻地品了一口。他的目光落在沐清瑜身上,目光深不见底,有如幽夜暗泉,他说:“你退出盐矿,和我的生意合作越来越少,如今,只有这度假山庄还有牵连,应该也在你计划退出之列吧?”
沐清瑜缓了缓,道:“你太危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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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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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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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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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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