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史三·太宗纪上》记载:“天显八年,(耶律德光)西狩,驻跸平地松林。”
“十二年,幸平地松林,观潢水源。”
时辽都上京临潢府,平地松林在其西。
地如其名,“平地松林广数千里”,十分惊人。
甚至在开发了数百年后,明人罗洪先《朔漠图》中记载:“自庆州西南至开平,地皆松,号曰千里松林。”
辽时有数千里松林,到明代还有千里,可见其广阔。
又因潢水(西拉木伦河)上源附近为高原碛漠地形,且多松林,故国朝称之为“松漠”,曾设松漠都督府,安置契丹——半干旱草原、湿润草原、森林,共同构成了松漠都督府的辖境。
乾宁四年六月二十四日,奚王去诸意兴阑珊地自平地松林返回。
这一片的几个部落,在契丹与奚王府之间摇摆不定,甚至隐隐倾向契丹,让他很失望。
天气有些阴沉,风儿吹得松林涛声阵阵。
潢水哗啦啦作响,细碎的水花飞舞而起,就像在哭泣一样。
去诸停了下来,信步走到河边,掬起一捧清冷的河水,洗了把脸。
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流了下来,挂在睫毛上、胡须上、发梢上。
“先祖当年犯了很多错,唉!”去诸感叹道。
“突厥为唐人所败之后,我族便向大唐进贡。征伐高句丽时,我奚人诸部出兵随征,有战功。”
“贞观二十二年,置饶乐都督府。以其地置五州,奚族五部酋长各领一州,饶乐都督府自领一州,共六州。先祖可度者‘使持节六州诸军事、饶乐都督、楼烦县公,赐李氏。’那时候的契丹,根本欺负不了咱们。”
长子苏支走了过来,道:“爷爷(父亲的意思)何须如此?唐人残暴不堪,我族乃草原上的雄鹰,岂能被长久役使、虐待?唐人的幽州将帅,视我族和契丹酋豪为奴仆,动辄鞭打、欺辱。每每出兵,都要大肆征发,死伤众多。灾荒年间,非但不赈济,反而还不断课税,征丁征牛羊,这样的朝廷,捧着他作甚?”
确实,从太宗晚年开始,一直到高宗朝,无论是对突厥用兵,还是征伐高句丽,奚、契丹诸部都要出兵、出马、出牛羊。若不多还罢了,可战争实在过于频繁,部落人丁死伤惨重,不满不断累积。但这时候慑于大唐兵威,还不敢反叛。
到了武后年间,管理不善的问题大大凸显。别说边地将帅了,就是一个刺史,都把奚、契丹酋长看做奴仆,肆意羞辱,有时候还当着众人面鞭打。契丹遭灾,部落大饥,酋长跑到营州请求赈济,营州都督赵文翙根本不管,把人轰出去了,最终酿成了契丹李尽忠、孙万荣的叛乱。
“那时候该反。”去诸转过头来,道:“正所谓官逼民反,平时不断征兵打仗,缴纳贡赋,遭灾了却不赈济,这是没把咱们当人。”
“但大唐武宗会昌年间失策了。”去诸叹道:“回鹘灭亡,咱们庇护其余党,依然沿用回鹘官印,契丹却乞求大唐赐官印,得‘奉国契丹之印’。这是一大失策,恨啊!”
苏支也了解那段往事,闻言默然。
回鹘乌介可汗寇边,被振武军大破,损失惨重,一度逃到奚人牧地避风头。唐廷闻之,令奚人交出乌介可汗,奚人拒绝,并且将其残部安置在部落内。
宣宗大中元年(847),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征讨奚人,“禽酋渠,烧帐落二十万,取其刺史以下面耳三百,羊牛七万,辎贮五百乘,献京师。”
代价是惨痛的。
大大小小的酋豪三百人被割了鼻子、耳朵,帐篷被烧,牛羊被抢,五百车财货被人拉走,几乎完全是羞辱,声势于是大衰。契丹趁机发展,实力后来居上,超过了奚族六部。
大唐实力强大,振武军、天德军联合起来就能击败五万回鹘骑兵,幽州镇能肆意践踏奚族六部,更别说当时实力还不如奚的契丹了。这么强大,他们想恨都恨不起来,没必要自寻烦恼报仇什么的。
但近在迟尺的契丹趁机崛起,却让奚人陷入了巨大的灾难之中。
契丹人趁奚族六部被大唐突袭,损失惨重,奚王哲里被废,内部动荡的有利时机,大肆征讨。遥辇巴剌可汗击败奚族六部,俘“部曲之半”。
这还没完,契丹的攻势从没间断过。到了遥辇痕德堇可汗时期,撒剌(耶律亿之父)、释鲁(耶律亿叔父)连续四年抄掠奚、室韦诸部,“皆役服之”。奚族六部实力愈发衰弱,现在基本都是契丹附庸,为其征战提供兵员、粮草、器械、战马——是的,奚人也种地,主要种糜子。
“爷爷,要不咱们想办法找个靠山吧?”苏支说道:“趁着现在诸部还没完全被契丹控制,咱们西迁,择一强主投靠。虽说唐人要征兵,要征牛羊粮食,但契丹人也征啊。契丹苛暴,诸部苦不堪言,唐人再残暴,也不过就如此了。”
“投靠谁呢?”去诸问道,带有几分考校的意味。
很显然,他也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并不是一时兴起。
“不如遣使联络晋王李克用?”苏支说道:“李克用出身沙陀,代北有不少部落听命于他。兵威又十分强大,连幽州镇都被他打下了。据那边的人说,晋王可得劲兵十五万,早晚一统河北。”
奚族六部遭契丹欺压,早就有人受不了了。他们无力反抗,于是逃到了幽州塞下,求得他们庇护。听闻小日子过得还可以,虽然也要服兵役,但真没有契丹人那么苛暴。
“李克用确实懂草原,但西边还有一个人,更懂草原。”去诸提醒道。
“莫不是大唐夏王邵树德?”苏支笑了,说道:“我听说过这个人,他僭称无上可汗,让人笑掉大牙。”
去诸皱起了眉头,道:“狼群之中,向来只有最强的那头可以当狼王。当狼王老了,便会有新狼挑战。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的,无上可汗也一样。可汗,兵强马壮者为之,邵树德实力强大,他便是自称可汗,又有谁人能制?”
苏支一愣,问道:“邵树德强在何处?”
去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问道:“这些时日你都在忙些什么?连山北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苏支有些惶恐,他最近在几个部落间穿梭,确实没空打听外间的事情。
“濡源那边已经打起来了,鞑靼、回鹘大败,四处逃窜。进攻他们的就是夏王邵树德的勇士,人数众多,听闻不下五十万。”去诸说道。
“五十万?怎么可能?”苏支惊呆了。
“鞑靼人为掩饰自己无能,或有夸大,但十万以上的兵马却是有的。”去诸道:“这么多兵马,从西边一路过来,跨过李克用的地盘,他可曾出兵阻止?”
苏支不知道,只能摇头。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军头,他扩张的脚步绝对不会止于此。”去诸向儿子分析道:“濡源,离平地松林还不到五百里。精骑一人双马,不过五天时间。”
平地松林离奚人牙帐其实不远。
牙帐在后世赤峰市巴林左旗境内潢水北岸,附近有一座横跨潢水的石桥。奚族多能工巧匠,善于制作船只、车辆、桥梁,也种地冶铁,那一片的发展还是很不错的。
沿着潢水河谷而下,可至契丹牙帐。
其地位于后世通辽市库伦旗一带,潢水南岸。经契丹牙帐往东北走,可通北室韦、渤海。
总体而言,奚人据潢水上游,契丹据潢水中下游。
当然,那是老黄历了。这些年奚人六部愈发衰弱,契丹八部日渐强大,东征西讨之下,室韦、奚等部众尽皆臣服,地盘是越来越大。奚人部族也被迁来迁去,很多已经离开了潢水流域,不再听他这个奚王的号令。wWW.ΧìǔΜЬ.CǒΜ
前阵子李克用伐刘仁恭,大破营、平诸部,当地就有不少契丹、奚人,如今纷纷北逃,都投靠了契丹八部,为其吞并。
“爷爷既然这么说,或可尝试接触?”苏支问道:“或许邵树德比李克用强,借助他的力量,可以更好地摆脱契丹的控制。晋王,我看他志不在北边,连打下来的营、平二州都不甚在意,早晚被契丹人夺走。”
“可以先接触,但不要着急做决定。”去诸说道:“李克用不关心营、平也就罢了,连妫州也不想要了吗?没了妫州,幽州便暴露在外面,危险得很。毫无疑问,他与邵树德之间迟早要爆发大战。我虽然更看好邵树德取胜,但不妨等一等,看谁赢了再做决定不迟。”
“那要派人接触吗?”苏支追问道。
“当然要!”去诸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事你亲自去。动静不要太大,奚族六部,很多人都不可靠,全是契丹人的走狗。你挑选一些心腹陪同,带骏马百匹,趁夜出发,到濡源去。”
“好,我这就去办!”苏支立刻应道。
如果邵树德或李克用也无法帮他们摆脱契丹的压迫,那么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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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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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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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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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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