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克回答道:
“这里已经算是嘛,人能上来的最高处了。再上面嘛,是还有一截子呢,但是也没有上去过。而且嘛,最上面根本住不了,上去就得下来呢。”
刘振华凑过去看了眼徐参谋打开的地图,上面被他用红色铅笔圈出了一个位置。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徐参谋点了点头,对刘振华说道:
“是,这个红圈就是咱们现在的营地。地图上看着是到头了,但根据今天的数据测算显示,这里还不算是冰峰的最高处。”
勘探路线必须准确,尤其这次是前无古人的第一次。
至于地图上为什么会出现错误,很好理解。
目前部队里使用的地图,基本都是起义部队里提供的。以前就有人的聚居地还有起义部队原本的驻地,以及河道、戈壁滩,山林等等标注的还算是大体准确。琇書蛧
但深入山地内部,尤其是冰峰上,他们根本没有做过具体勘探。很多都是随便问了问当地的老乡,画出来一个大体上的情况。
刘振华看出徐参谋的想法是还要登上最顶部勘探清楚,但这有很大的危险性。第一是没有地图,第二连向导别克都没有去过,也就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经验。
“徐参谋,是不是一定得上去。”
徐参谋也知道上去有难度和危险,深思熟虑后还是开口说道:
“为了给日后修建道路打一个好的基础,咱们还是要上去记录清楚。虽然山顶上按理说,不会修路,但最顶端的地理气候等等,对山下还是会有很大的影响。”
刘振华听后,沉默了半晌,随即转头看向别克问道:
“别克同志,上去的话,最大的危险是什么。”
别克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然后回答道:
“刘营长,我嘛,没上去过……真的不知道。这个东西嘛,去过就是去过,没去过我不能编出来,到时候嘛,害的是咱们自己人呢。”
刘振华深深地看了口气。
别克说的没错。
他记得主席曾说过一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如果别克刚才说的信誓旦旦,刘振华反而会觉得他是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本领而逞能。现在一看,上面的确是完全未知的世界,谁都不知道该怎么上去,以及上去之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当了这么多年指战员,刘振华一直秉承着一条准则——不打无准备之仗。用千年前,伟大的军事家孙子的话,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想要打败敌人,首先就得了解敌人。对敌人的兵力部署、火力配备、后勤支援等等侦查清楚,才能有针对性的进战术布置,以求用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胜利。
不过刘振华更愿意用的说法是,用最少的本钱干大买卖,当然白送(对方投降)最好,稍微有点花销也不用太在意。
可是冰峰这个敌人,让刘振华根本无从下手。
它高高耸立着,极为冷漠的注视下面的一切。刘振华在它的眼中,和蝼蚁没什么两样。时不时挂起的冷风,就是它所发出的凌冽嘲讽。
风中,刘振华扬起自己倔强的头颅,盯着雪雾中看不见的冰峰顶端。
他像是一尊雕像,没有人知道刘振华此刻在想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脑海中闪过很多想法,很多画面的片段,始终无法定格下来。
过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一片零碎的雪花被风吹进了他的眼睛里。刘振华眨眨眼,瞬间便把它融化,这才回过神来,对徐参谋和别克说道:
“徐参谋,如果上去的话,需要完成什么工作?”
徐参谋回答道:
“主要是测量冰峰的准确海拔高度,另外还要测定风向,详细记录主要的地形地势。”
刘振华说道:
“徐参谋,这几项任务我自己就能独立完成!”
徐参谋听到刚要开口准备打断,他却紧接着说道:
“虽然我文化程度低,但是我眼神好,脑子清楚。可以把看到的写下来之后都说给你,然后你写下来,这不是一样的嘛!”
徐参谋知道刘振华是觉得上去太危险,所以决定自己登顶。这样的话,即便有闪失,只也会牺牲他一个人,整个勘探队伍不会有其他的伤亡。
这个提议徐参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按照职务级别,他是团作战参谋,是刘振华的上级。我党我军的光荣传统之一就是上级更要身先士卒,不怕困难,不怕牺牲。绝不能在危机时刻,让部下和战士去当挡箭牌。
但刘振华的脾气,全团上下是出了名的。只有团长亲自来这里下命令,他二话不说以外,碰上谁他都有一肚子歪理,能掰扯几句。
徐参谋得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让刘振华接受,又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性。
看到两人陷入僵局,别克摆摆手,说道:
“刘营长,徐参谋,你们俩嘛,不要争了!我先上去,然后嘛,把上面的路弄清楚,然后嘛,我再下来接你们。你们说的任务,海拔啊啥的,我听不懂,不会弄。但是嘛,走这样的路,肯定是我比你们强呢!”
刘振华摇着头说道:
“别克同志,你刚才也说了。上面的路,你也没走过。所以咱们来是一样的,不存在熟悉不熟悉。而且我是解放军,这是部队的任务,咋样都要完成的,不能打折扣。要是让你自己上去,出了危险,我和徐参谋,还有其他人,绝对是要受处分的。”
别克一听这么严重,也不敢再坚持自己的主意。嘴里不说,心里却在干着急。
三人围着地图,都在开动脑筋想要寻摸个主意说服对方。
“不管你们咋说,我肯定是要一起上去呢!没去过,是,但咋样我都比你们熟悉!”
别克开口说道。
这是他的底线。
众人相处了这么几天,已经亲如兄弟。他怎么会干看着自己的兄弟上去冒险,而自己好端端的站在下面?
刘振华看了看徐参谋,两人恰好对视。
从眼神里透出的坚毅,让双方都知道,这次绝不会发生谁说服谁的可能。要么一起上去,要么就在这里耗着,浪费时间。
在冰峰上,即便没有登顶,多待一分钟就会多一分钟危险。
刘振华心里下了决断,不能再这样无意义的僵持下去。
“徐参谋,别克,咱们三个人带着地图还有必要的仪器上去。其他人原地留守。另外……为了以防不测,要给他们一个规定的时间,如果我们没有按时返回,那就让他们赶紧下山,去往安全的地方”
却是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有点严肃了,刘振华转而笑笑,用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调侃的说道:
“嗨,这就是个备用方案罢了。肯定是不会发生的,但咱们都得计划到。要不然真共荣了,还能让他们无休止的等下去?等一辈子?哈哈哈。”
但他的调侃并没有达到期望的目的。
另外两人的神情反而更加严肃。
徐参谋思考了片刻,对刘振华说道:
“刘营长,我同意你的计划。别克同志,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别克连连摇头,回答道:
“没有没有,我撒意见都没有。刘营长,徐参谋,你们说咋样就咋样呢!”
刘振华郑重的朝别克敬了个礼,然后说道:
“我去安排留守的人员分工,十分钟后咱们这里集合!”
徐参谋小心的将地图折起。
因为天气太冷,这张年纪很大的地图,已经被冻的发脆。稍微有地方用劲儿不均匀,就会裂开,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整个团部,只有这一张地图有附近的地理、水文等信息。虽然不准确,但聊胜于无,所以极为宝贵。
徐参谋甚至专门缝制了一个布兜子,用来装地图。
这布兜子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他自己缝的。
“哈哈,手艺不咋样!”
刘振华笑着说道:
“拿笔写字的手,又不是干这个的!”
别看他做别的笨手笨脚,缝缝补补的本事可比徐参谋强多了。战争年代,经常很久都发不下新军装,偶尔缴获的布料全都拿去换成了粮食。
袖口、领子、肩膀等地方,经常破口子,刘振华都是自己缝补。针脚又正又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天天守在闺房不出门就知道做秀活儿的大姑娘。
机枪手看到自己营长,还有徐参谋、别克三人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就知道肯定是有新的任务。
这样的热闹怎么少的了他?越是热闹的地方,他越是要凑过来。
“营长,是不是有新任务?俺干啥,直接下命令吧!”
刘振华说道:
“嗯,是有新任务。不过和你想的肯定不一样,你小子不能有情绪,也不许多嘴!”
机枪手这时候哪里顾得上细想?刘振华说什么,他都是忙不迭的答应:
“营长,俺啥时候执行任务打过折扣?眼皮都不抬一下的!”
刘振华笑了笑。
机枪手执行任务的确是没二话,但他的脾气着实是和自己太像了!要不是两人身材、长相差距不小,就跟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没啥两样。
不过自己带出来的兵,像自己,无可厚非,刘振华还很是骄傲!当初他当班长的时候,那个班里挺到现在的战士,就剩下机枪手一个人了……
他看到机枪手军装的领子有些歪,伸手给他正了正,然后说道:
“因为原本地图上的错误,所以我和徐参谋还有别克同志,要去冰峰的最高处进行勘探作业,纠正错误。你的任务就是留守这里的营地,一切都由你指挥负责。要是明天正午时,我们还没有回来,你立即带着其余同志撤下山去,返回垦区,联系团部。”
这是机枪手从营长这里听过的几乎是最长的命令。
以往他的命令都很简单,大多都是一句话。用的也不是这般语重心长的口气,跟骂娘似的,直接一股脑的迸发出来。听的人浑身毛孔都震悚起来,热血澎湃,极为提气!
他仔细一琢磨,才意识到营长这个命令里的不对劲。
营长这是要去冒险啊!
“不行!”
机枪手刚冒出两个字,刘振华就瞪起了牛眼:
“刚才老子怎么说的?你小子他娘的怎么答应的?自己说的话当放屁?告诉你,不准有清晰,不能多话!你还不行,反过来命令老子?”
机枪手托着长音说道:
“营长!从俺当兵起你就是我班长,现在俺是排长,你是我营长。这么多年,啥时候抗命过?当年一个班的兄弟……都没了!就剩下俺了!每一个人走的时候,只要还能说话的,都给其他人说,一定要照顾好班长,不能让班长有事!你说俺咋能让你自己上去冒险?”
说到后面,干脆夹杂着哭腔。
这话一出口,刘振华脑子一晃神。
海拔高的地方,人缺氧,本来就不容易集中精神。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机枪手还是个新兵的时候,从立正稍息这样最基本的口令开始,知道他扛起机枪。
这些旧日记忆,让刘振华激动了起来,增加了耗氧量,立马感到脑袋发昏,腿肚子软绵绵的。
深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汲取了其中少的可怜的氧气之后,刘振华说道:
“执行命令!另外,两名女兵同志要特殊照顾,她们比你金贵,不能有闪失,安全带回垦区给教导员报告!”
说完扭头就走。
刚走出没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机枪手以为营长改了主意,连忙上前去。
谁料刘振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钱,放到机枪手口袋里:
“这是我攒下来的津贴,你回去交给教导员。垦区需些啥,让他别小气,直接买!”
这话说的刘振华自己都想笑!
明明就几十块钱而已,说的跟大财主似的。没到垦区之前,津贴大部分都让他买酒用了,最后剩下的就这么多。
反正蚊子肉也是肉,以教导员的抠唆,一块能花出十块的样子来,也算是能有点用处了!
十分钟时间已到,刘振华准备和徐参谋还有别克一起登上冰封的至高处。
徐参谋冲他努了努嘴,扭头看去,赵明霞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舍。
刘振华想对她挤出个笑来。
结果嘴角刚刚扯开点,冷风就钻进来呲的牙花酸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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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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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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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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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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