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想要自立为台湾王,而是迫在眉睫即将发动!”
徐国难沉声道:“冯德贵既敢借寿诞之机当众遥祝冯锡范万寿无疆日月同光,说明冯锡范已经万事俱备只欠动手,丝毫不怕风声传入郑王爷耳中。”
他赴宴之后回到徐家宅院,见徐文宏独自坐在院中观看棋谱,刘雅萍田妈忙着伺候俞依偌,徐淑媛徐太平却是不知去向,暗使眼色示意老爹进入卧室,把寿宴遥祝风波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冯锡范掌控朝政独断专行,丝毫不把延平郡王郑克塽放在眼里,有识之士早就瞧出必有谋逆野心,徐文宏为人老到,表面不过问朝政却对时局了然于心,早就知道冯锡范野心勃勃时刻想要更进一步,听到遥祝风波毫不吃惊。
见徐国难目光隐蕴怒火,徐文宏微笑道:“冯锡范久蓄异志,能够拖到这时动手已是大出意料,其实无论冯锡范能否取代郑克塽成为台湾王,都只是一家一姓更替之事,与普通百姓安居乐业无多大干系,用不着如此气愤填膺。”
“台湾目前风雨飘摇内外交困,冯锡范却在此时野心勃勃想要取代郑王爷,孩儿担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反让虎视眈眈的鞑子占了便宜,趁机出兵扫灭大明最后一块江山,华夏文明传承也因此断绝。”
徐国难轻声回道,声音有些哽咽。
他潜伏漳州执行厄斯计划期间就知道施琅厉兵秣马一心想要立下平台战功,替子孙后代挣得世袭罔替的靖海侯爵位,冯锡范与郑克塽两虎争斗,无论最后哪个输赢都会大损实力,施琅瞧到机会哪会不趁机下手,收复台湾灭绝华夏文明传承。
台湾毕竟是大明海外领土,倘若灭亡华夏江山全都沦陷鞑子铁蹄,自己只能率领不甘奴颜事虏的志士流亡异域,日后想要重返中原反满兴汉倍加艰难。
想起老师在《复甫文集》兹兹嘱托的台湾不可弃,永嗔大师寄予的整合海外锦衣后裔复兴华夏的殷切期望,徐国难觉得心中酸涩,痛苦异常。
徐文宏自然明白徐国难心思,微叹一声神情怔忡,心情有些惘然。
他自幼居住在南京亲身经历过甲申国变,亲眼见到南明文官武将面对虎视眈眈欲灭南明而后快的满清鞑子依旧醉生梦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陷入无穷无尽的党争内斗,没有一人真正把国家大事放在心上。
史可法明明是治国干才不谙武事,用于战场征战自曝其短,却被南明党争逼得自请督师江北,以弱质文人率老弱军队对抗渡江南下的满清铁骑,南明四镇总兵坐拥数十万大军故意视而不救,想要借敌人之手除却政敌,最后史可法兵败扬州惨遭身死,凶横鞑子屠杀无辜百姓八十余万,把繁华扬州烧成瓦砾碎砖,成立不到一年的南明朝廷也在党争内斗中灰飞烟灭,划江而治保住半壁江山成为梦幻。
徐文宏不甘成为鞑子顺民毅然南奔逃难,历经无数艰险方才追随国姓爷渡海在东宁府觅得安身之地。
当前明郑局势与南明时期何其类似,鞑子虎伺在侧朝廷权贵还是党争内斗你死我活,莫非还要再来一次扬州十日,华夏子民惨遭鞑子无穷荼毒?
老夫已经风烛残年,必定不甘忍受剃发易服之辱,最多不过一死,鞑子就算占领台湾又能如何,百年之后必有伟人崛起率领汉人驱除鞑虏,重现汉家无上荣光。
想到这里不知怎地眼前闪现定国公徐文达的萧瑟身影,徐文宏百感杂陈,胸口不住剧烈起伏。
徐国难见老父闭目沉思,眼角渐渐渗出晶莹泪珠,不敢惊动坐在旁边等候。
窗外忽地响起徐太平无忧无虑的欢笑,田妈数落家长里短的唠叨,隐隐还有鸟雀啁啾鸡鸭聒噪,好一番太平盛世和平景象。
想到台湾的太平幻象不久就要在鞑子铁骑下碾成碎尘,徐国难不禁焦心如焚,他不在乎冯郑哪个成为高高在上的台湾王,却绝不愿好不容易建立的太平港湾因为权贵的一己之私眼睁睁毁于一旦。
只是以天下为棋局的搏弈棋手,布局落子哪会考虑无辜棋子的真实感受,又有哪个会把百姓期盼真正放在心上?
闭目沉思良久,徐文宏缓缓掀开眼帘,见徐国难目光游移心神不宁,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举目望向窗外喃喃吟道:“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对徐国难慨然道:“天下兴衰盛亡自有定数,自古以来鞑子从无百年之运,莫看今日猖獗凶横,百年之后必有伟人崛起驱除鞑虏反满兴汉,重振大汉于世界之林——国难,你要切记保种重于保国,每人都有每人的责任,莫要管冯郑党争争斗,只要牢记炎黄子孙身份,不忘陈先生嘱托即可。”
“一切为了复兴华夏!”
徐国难低声自语,眸子晶光发亮,起身向徐文宏长长一揖,“孩儿明白,多谢爹爹出言指教。”
父子两人相视对笑,只是神色阴郁表情都有些沉重,眸光没有丝毫欢喜。
徐淑媛兴高采烈骑着阿黄回家,立即奔进房间沐浴净身,重新换了身淡雅衣衫,清清爽爽宛若剥去外壳的鸡蛋。
想起阿黄居然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竟被自己无意得到,徐淑媛就觉得喜气从胸口溢将出来,她梳洗完毕立即前往后院探看黄骠马,见徐太平贼头贼脑躲在马厩边探头探脑,立即上前打了记暴栗,喝道:“平安,你想要干甚么?”琇書蛧
徐太平挨了记暴栗吃了一惊,转头望见徐淑媛忙唤了声二姑,贼兮兮瞄向阿黄飘扬尾毛嘻笑不语。
徐淑媛冰雪聪明,一眼瞧出徐太平打的是啥子主意,嗔道:“上次给你的尾毛还不够么,怎么又来打阿黄的主意!”
徐太平苦着脸道:“那几根尾毛都被亮亮他们不小心弄断了,二姑能不能帮平安再拔几根。”
台湾素乏马匹,平民百姓出门都是乘骑鹿车,徐太平得到尾毛立即跑到伙伴面前显摆,却不料争抢之间断成数截,伙伴当即怂恿徐太平再去拔几根,哪料黄骠马甚是警惕,见到徐太平接近扬蹄便踢,试了好几次依旧不能动手
徐淑媛哼了一声,撇嘴道:“哪个让你拿尾毛前去伙伴面前炫耀,断了也是活该!”
嘴里说话提起水桶想要打水替阿黄洗涮,见徐太平撅嘴站在旁边终觉不忍,道:“你替二姑打水洗涮,等会二姑再拔十根尾毛给你。”
徐太平转了转眼珠,讨价道:“十根不够,起码二十根才行。”
徐淑媛翘起琼鼻,嗤道:“你想把阿黄拔成秃尾,再多说就只给五根。”
徐太平见讨价无效,气哼哼拎起水桶前去打水,奔前跑后替徐淑媛打下手,望着阿黄身上结成浆块的汗血,好奇问道:“二姑,阿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莫非不小心受伤出血?”
这话正好搔着徐淑媛痒处,边刷洗边轻笑道:“你老老实实帮二姑干活,等会儿二姑讲汗血宝马的故事给你听。”
好不容易洗涮完毕,徐淑媛赏给徐太平十二根尾毛,又替阿黄添了马料,回到前院坐在石凳上给徐太平大讲汗血宝马的神奇传说,忽见徐国难面色沉重从爹爹卧室走出,笑嘻嘻站起叫道:“大哥!”
徐太平听得津津有味,仰起脑袋脆生生唤了声爹,向徐淑媛道:“二姑,午饭后带平安到乡下兜风,平安要骑着汗血宝马好生威风威风。”
阿黄失而复回,徐淑媛心情大好,纤细手指刮了下徐太平鼻头,笑嘻嘻道:“小鬼头要咋样就咋样。二姑一切都依你就是。”
徐太平喜笑颜开,鸡啄米不住点头。
瞧着两人嘻笑玩闹其乐融融,徐国难心里感到浪漫温馨,走过去强笑道:“阿黄伤势还没大好,暂时劳动不得筋骨,要骑就先骑台生的黑豹,跑起来一样飞快。”
徐淑媛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徐国难担心汗血宝马出行惹得小人垂涎,给徐家招灾惹祸。
心想大哥顾虑有理,刚想措辞哄徐太平这个机灵小鬼,徐太平噘嘴道:“三叔一大早就骑着黑豹离开,说是军情紧急马上就要返回军营。”
徐台生昨晚请铁骑营弟兄前往状元楼喝酒,半夜三更方才面红耳赤返回徐宅,徐国难原本以为徐台生奉命公差至少要在东宁府留连数日,料不到仅过了一晚立即就要奉命返回军营,心中诧异思忖难道生蕃部族已经作乱,出山肆意屠杀汉人。
徐文宏缓步从卧室走出,瞪眼道:“平安莫要随口胡说,台生军务在身哪能逍遥,听是带队将官已领了军械,下令即刻返回军营,徐台生只能跟着回去,倒不是因为军情紧急。”
指着餐厅道:“你娘一大早特意炖了老母鸡,台生半口都没喝着,全都给了依偌补身子。”
徐国难这才恍然,也不在意正要开口说话,院外响起登登脚步声响,一名身著箭鱼服的精瘦汉子喘着粗气急步走进院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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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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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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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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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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