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宜萱与师兄常年习武心意相通,抬眼向瓦面瞟了一眼,悄无声息缩进黑暗之中,阿莲面对情敌哪肯示弱,朝索萨嫣然一笑,身形微晃也已融入暗夜消失不见。
欧孛齐旭烈懵懵懂懂不明所以,却也从索萨眼神瞧出不对,旭烈刚想发问,欧孛齐挟了块鸡腿塞进他的嘴里,悄悄使了个眼色。
他武功平平却颇懂得观看风色,知道少族长不肯明言必有缘由,自己与旭烈功夫低微只会添乱,既然如此不若静观其变,莫要碍手碍脚徒乱心神。
朱宜萱棉絮般悄无声息飘到梁柱旁,刚要借梁柱遁形纵上瓦面,忽地闻到身后香气扑鼻,不用回头就知是谁,蹙眉轻斥道:“哪个要你这蕃婆跟过来。”
蕃婆在蕃语中是无礼贱称,类似汉语中的老太婆,听朱宜萱竟敢骂自己蕃婆阿莲芳心恚怒,陡地生出股杀人冲动,强忍恶气翻了翻俏眼,冷哼道:“哪个跟你过去,我是奉索萨大哥命令拦截敌人。”
故意把索萨大哥四字说得娇滴迷人,朱宜萱听得好不气恼,胸口发闷恍若堵了块巨石,却晓得如若发怒恰中了妖女诡计,冷哼一声狸猫般窜上瓦面,丝毫没有发出声响。
阿莲在情敌面前有意卖弄,傲然微笑脚底用力立地拔起,娇躯腾起竟比瓦面高出丈许,满天繁星映照下如同飞天魔女凌空飘落,俏生生立在朱宜萱前面,巧笑嫣然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她只顾与朱宜萱争风斗气,忘记在蒙面黑衣人面前掩饰身形,蒙面黑衣人刚要奔近王记油坊,望见两女落到瓦面猛吃一惊,硬生生停下脚步。
索萨早就瞧在眼里,生怕蒙面黑衣人转向溜走,身形微晃纵上屋顶奔将过去,低喝道:“你是甚么人,蒙头遮面鬼鬼祟祟做甚么?”
与此同时,朱宜萱阿莲娇躯晃动快如闪电,分左右拦住蒙面黑衣人退路。
欧孛齐旭烈武功平平,知道跃上屋顶也只是添乱,站在院中仰着脖颈张望。
王老实蹲在厨房吃饭,目光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阿莲诸人,见情形有异握着菜刀从厨房奔将出来,抬头望向蒙面黑衣人。
朱宜萱被阿莲软枪硬棒明讥暗嘲,胸中气闷已久,见到蒙面黑衣人正好出气泄愤,一言不发立即伸手摸向腰间,想要发镖伤人一泄闷气,摸了个空才省起装有毒镖的镖袋已被索萨收走,冷哼一声顺手拔出长剑,星光映照下晶莹剔透如同秋波荡漾,娇斥一声就想上前动手。
萨索担心打斗惊动周围居民,下决心以雷霆之势速战速决,低喝道:“萱儿莫要冲动,待师兄上前拿下。”
萱儿是索萨以前叫惯了的,此时不假思索随口叫唤,朱宜萱听得心中微甜,立在原地没有动手,目光向阿莲瞟了一眼,眸光大有挑战之色。
阿莲自然知道朱宜萱得意从何而来,听索萨叫得亲密也是上丹田泛酸下丹田发胀,冷哼一声飘然掠出,伸掌就要击向蒙面黑衣人。
蒙面黑衣人被三面包围却不惊慌,面巾后面发出枭啼怪笑,阴森目光在众人面门转了一圈,最后定在阿莲俏面,抱拳问道:“对面可是妈祖神教的阿莲护法?”
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破锣碰撞,显然不是本来声音。
听蒙面黑衣人能够一口叫破自己身份,阿莲微微一愕顿住脚步,目光炯炯上下打量,点头道:“我就是阿莲护法,你又是哪个,所为何来?”
索萨见蒙面黑衣人居然认识阿莲,瞧模样是敌非友,脚步一顿站在旁边严密戒备。
同时抬头向远近张望,夜色朦胧除了蒙面黑衣人再无他人,略觉放心。
王记油坊是妈祖神教苦心经营的秘密据点,偷运弹药进山事关土蕃举义,如果蒙面黑衣人还有同伴,说不得只能见一个杀一个,宁愿杀错不可放过。
邻近民房早已熄灭油灯上床睡觉,远近只能听到呼噜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孩童哭闹和大人抚慰,除此之外再无异样声响。
蒙面黑衣人抬眼细细打量阿莲,忽地举掌做了个古怪手势,肃穆道:“妈祖神威远,夷洲万古春。阿莲护法莫管来历,在下只是奉命前来传讯,察言司已侦得各位行踪,大批特工正在赶来捉拿。陈莲护法请即刻撤离,免得泄露身份误了光复大业。”
说到光复大业蒙面黑衣人声音有些异样,听不出是何种意味,目光在索萨朱宜萱等人身上转了转,抱拳又发出一声鹰啼怪笑,转身纵跃如飞而去,瞬间消失在茫茫夜空。
见蒙面黑衣人与阿莲认识,索萨不便出手拦截,望着远去背影沉吟道:“我们来到东宁府极是秘密,察言司特工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踪迹。”
朱宜萱眼波流转沉思片刻,有些不确定道:“想是师兄出手杀了跟踪特工,在察言司面前无意泄了行迹。”
忽地想到察言司特工持着索萨画像追查下落还是杀死刘三等特工之前,如此说来泄密应该另有渠道,只是这话不必在索萨面前提起,日后有机会再慢慢追查不迟。
妈祖神教教规一日入教终身不得退教,若敢叛教必定杀尽家人,阿莲受教主朵思娅熏陶心狠手辣,除对从小青梅竹马暗中爱恋的索萨还有几分情意,对待旁人素来不讲情面,想到有教徒胆肥叛教眸光立时现出冷厉狞色。
索萨闻言微微点头,心想除此再无合理说法,隐隐懊悔不该多管闲事出头充当好汉,替徐淑媛挡了碰瓷诈马风波,惹得察言司的凶神恶煞上门。
如果再来一次,自己是否还会不顾暴露危险出手帮助徐淑媛?索萨想起徐淑媛的如花俏面心中茫然,一时之间想不出答案。
勉强按捺异样心情抬头望向阿莲,暗想这里毕竟是妈祖神教秘密据点,下步该如何躲避特工拿捕,自己人生地不熟悉不能乱出主意。
阿莲惊闻泄露踪迹正在蹙眉沉思,被索萨目光注视立时醒觉,当机立断道:“既已不小心泄了踪迹,咱们都要快些离开,莫被察言司特工堵个正着。”
她跟随朵思娅教主多年办事果决,既已拿定主意不再迟疑,腾地一声跳下屋顶,吩咐站在院落呆看的王老实抓紧处理机密资料,收拾紧要物事,即刻准备走路。
东宁府是察言司特工老巢,耳目众多神通广大,众人听闻不小心泄露踪迹都有些心中凛凛,忙不迭收拾预备走路。
索萨沉思片刻,吩咐旭烈跳上瓦面,随时观察周围动静,自己与朱宜萱欧孛齐过去帮忙收拾物事。
朱宜萱蹙眉凝思,总觉得有些关窍想不明白,半晌问阿莲道:“蒙面黑衣人是谁,怎么知道察言司特工赶来捉拿,特地前来报讯?”
蒙面黑衣人事涉妈祖神教机密,阿莲听朱宜萱大模大样,仿佛把自己当成下属一般,心中有气哼了声不想言语,见索萨目光炯炯望向自己,眼神也有询问之意,意乱情迷之下不自禁答道:“我也是不认得。不过他打的手势是教中互通信息的联络暗号,想是教主另外安排教友秘密潜伏,得知讯息特地赶来报讯。”
言下微有怅意,显是觉得教主既已安排自己主持东宁府教务,却又暗中安排他人秘密潜伏,不问可知对自己不太信任,自己跟随教主多年出生入死却落得如此疑忌下场,心中颇感愤恚。
只是她跟随朵思娅多年晓得教主神通广大耳目众多,受了洗脑的教众对教主又都敬若神明,虽感愤恚却也不敢出不敬言语,生怕不小心传入教主耳中,日后有得霉头触碰。
朵思娅教主表面待下亲和言笑不禁,实则心狠手辣出手无情,绝不允许教众言行举止对自己有丝毫不敬,阿莲深知教主苛刻性情,自是事事小心绝不敢出言不敬。
朱宜萱撇了撇嘴,心中仍有疑虑,只是当着众人不便再出言询问。
王记油坊是妈祖神教秘密据点,不能落入察言司特工手中的碍眼物事着实不少,阿莲见一时之间收拾不下,眼里陡地现出狠辣光芒,轻声对着王老实嘀咕了几句。
王老实闻言一怔有些犹豫,见阿莲目光冰冷盯视自己,轻声答应奔向前院。
众人一齐动手收拾正自手忙脚乱,伏在屋顶的旭烈隐约瞧见街口有大群黑影蜂拥而来,忙叫道:“察言司特工赶将过来,大家快些离开。”
这时大门也被砰砰敲响,用的是妈祖神教的联络暗号,王老实赶忙抢前开门,见守在外面暗中护卫的神教教徒发现异样奔来报讯,赶忙吩咐他们自行散开逃走,绝不可与拿捕特工朝面。wWW.ΧìǔΜЬ.CǒΜ
如今土蕃举义近在眼前,潜伏东宁府的神教教徒是未来的重要棋子,如果被察言司特工察觉异样顺藤摸瓜,那就大事去矣。
察言司特工前来拿捕索萨诸人,自是有人发现形踪向官府告密,未必晓得王记油坊是妈祖神教秘密据点。
索萨等人见状也都飞身上房,阿莲瞧了瞧来不及收拾的杂乱后院,目光蓦地现出狠毒,左手微扬一团火花从手心飞出,蓬地射中墙角的大袋油渣。
油渣本来就是易燃物事,遇到火花立时燃起熊熊烈火。
与此同时,油坊前院也响起噼啪之声,黑烟腾起火蛇乱窜,王老实背着包袱,手举火把快步奔进后院,向阿莲禀道:“启禀护法,油坊已经点着,不到一刻钟就能烧得精光,保证不让特工察觉教中机密。”
嘴里说话目光四处逡巡,对宅了多年的油坊颇有些眷恋不舍。
阿莲见状微笑道:“区区油坊算得了甚么,只要忠心为教主办事,日后本护法还你十座油坊。”
双手托住王老实胳膊,也不见如何作势,微微晃身便已纵身跃上屋顶,轻身功夫确属一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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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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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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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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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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