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官道上,马铃声叮叮当当蔓延过来,一支上百人的马队缓缓停在道路间,尚让骑在马背上,放眼望去,远方满山枯叶呈出金黄,在视线里推起一圈圈涟漪。
“到冬天了......”
望着满眼的萧瑟,他轻轻呢喃一声,道路边、田地间少有农人的声音,收割过的一亩亩田地,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农妇与麻雀抢着泥里的穗粒,或拔上几颗野菜装进篓筐。
“.......又是一年要过去了。”
尚让又说了一声,原本冲锋陷阵的将领,如今做到太尉一职,变得有多愁善感,目光也有了微微的消沉。
不仅身居要职后,每日都需处理繁杂的公务,还有那朝堂上,关于对陛下的猜测,如今他基本已佐证黄王被软禁控制,可眼下内部稳定才是急需要的,一旦动乱,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可能就毁于一旦,重新变成四处流窜的义军。
到时享受过长安繁华的各路将帅,又有几人愿意跟他一条心?
‘如果那个耿青,只是想要做一做权臣,倒也可以忍受一段时日,慢慢图之。’
他看着远方想着,抬起鞭子正要抽响,麾下的手忽然缓了缓,停在了半空,目光愣了一下,随即凝实,看着另一边由南向北,从两座丘陵间出来的一条泥路。
阳光、白云之下,一匹快马正加速奔驰,看模样似乎正要去往长安。
做为将领出身,尚让对于有些事情极为敏感。
“过去几骑,将那人拦下来。”
几个亲卫拱了拱手,抽响鞭子,口中‘驾’的暴喝,纵马飞奔在官道间,扬起的尘烟之中,直插向远方那独骑前进的方向。
远远的,尚让听不到那边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几声暴喝,还有刀剑拼杀的碰撞,他顿时眯起眼睛,视野那头,独骑与几人边打边跑,调头窜回了丘陵,有三人骑马追上去,余下一骑跳下马像是捡起什么,片刻纵马回来。
“太尉,兄弟们与那人厮杀,这是从他怀中掉下来的。”
呈到马头下方的,是一封书信。
尚让拔刀将书信挑到手中,撕开漆口,在手中展开,目光游移,飞快由右往左扫了过去,最后落在尾端的落款,有着一个小小的方印——蜀中书制。
周围亲卫、亲近的副将看自家太尉神色渐渐凝重,纷纷上前低声问道:“太尉,出什么事了?”
“信里写什么了?”
“可是长安那些降臣私通旧主?”
“我看是,那快马过来的方向,不仅是蜀地那边?这帮降臣果然都是吃里扒外,见打不过降了我们,命抱住又开始打起迎旧主的主意,干脆奏请陛下,将这些人都杀了,那就干净了!”
纷纷扰扰的话语在说,那边马背上端坐的尚让一把将信函撕碎,碎纸纷纷洒洒被风吹去了路边。
“不是那些降臣.......不能再等了,否则出大事!”
他望着丘陵的方向,勒着缰绳兜转过了马头,猛地一点马腹,声音暴喝:“随我回营——”
说完,纵马穿过队伍中间飞奔而出,两侧亲卫、副将互相看了看,纷纷纵马跟了上去。
清晨的长安西郊大营。
如常的巡逻的营地里,轰隆隆的马蹄声里,哨楼的兵卒看着自家太尉折返回来,连忙叫人打开辕门。
长龙似得队伍回来,不久,集结的号令传遍军中,一道道身影钻出帐篷,寻着自家百夫长往校场集结。
尚让一身甲胄,拖着披风走上了高台,无数人交织而来的视线之中,‘锵’的拔出腰间宝刀。
“长安享受太平许多时日,尔等可还记得黄王否?!想我义军兄弟,纵横南北所向睥睨,可今日本太尉截获一封密函,我等兄弟当中,有人吃里扒外,勾结敌国,软禁陛下于宫里,不能再等了!”
高亢的声音自他口中喊出,风吹来,披风微扬,尚让走到台前,声若洪钟:“今日发兵,随我入城勤王,救陛下深宫,杀朱温警示其余居心叵测之人——”
“杀!”
“杀!”
“杀!”
数万人的呐喊汇集一处,那是重重叠叠的声浪响彻营地上方,这些都是尚让嫡系,从不违抗命令,命令传达下来,后方的队伍变成前队突出了辕门。
延伸长安的官道上,商旅、行人惊慌四散,这一天,长安的天空下,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
晚秋的白云飘过长安,下方繁密的街道,行人往返,永安坊的一座院落内,老树轻摇枝叶。
林荫的光斑在棋盘上晃动着,有人指尖捏一枚棋子落去棋盘线格,蓄有短须的俊朗书生抬了抬脸,“打草惊蛇,未必是好事,季常兄,有些急了。”
“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耿青看着棋盘,轻轻一推棋子,‘卒’过了河界,“邓天王、孟绝海不过被我携裹迷惑,时日一长,终究不是好事,眼下他们正安置流民,没空想太多的事,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谋略上使不动了,就该动刀动枪的打。”
“固执己见。”
名叫谢瞳的书生笑了笑,同样抬手支去一子,将那过河的‘卒’吃掉,随后就被耿青用另一棋拿下。
“看准时机,该动手就得动手,反正那黄贼也该放他出来透透气了。”
“放他出来,不怕杀来这里?”
“肯定会来,不过到时他要有那个时间才成,以我对他的了解,只会先出城。”耿青脸上笑着,将举起一子落去棋盘角落,大喝了声:“将!”
令得院中说话的其余人纷纷看来。
谢瞳眼睛微微眯起时,耿青笑呵呵的抬起脸,迎上他目光,只有冰冷的话语发出。
“出城,这大齐传至一年有余便亡国了。”
........
天光拂过繁华的都城。
传令的快骑沿着道路疯狂奔涌,渭桥军营里,朱温坐在帐中亵玩两个女子,听到帐外传来的消息,手中酒水打翻。
一把将两个女人推倒在地,让人拖了出去。
目光看去兵器架上的宝刀,骂了声:“你娘的。”
某一刻,他走出大帐,属于他的军队已经集结,朱温披甲持矛上马,心腹猛将王彦章促马过来抱了抱拳。
最为擅战的兵马已列队在前。
“诸位兄弟,大唐数百年屹立而不倒,自有他的道理,然,我等随义军五年南征北战,从未享受过一天好日子,以为黄王登基大宝,能善待我等兄弟同袍,可君上无道,驱我等如同猪犬,仍人宰割,不如杀进长安——”琇書蛧
朱温纵马飞奔,长矛划过阵列前士兵手中一面面盾牌击响,声音雷霆般响彻:“——杀进长安,擒拿昏君,迎李家天子回朝!”
杀气蔓延而起,一拨拨士兵队列推倒了辕门、寨墙,奔向长安。
......
无法全貌看到的广袤原野上,一拨拨令骑飞奔,战争陡然打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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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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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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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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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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