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多分钟后,我们终于从一个分叉口驶离了这条盘山小路,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空地,还有一条已经断流的小溪,小溪里面遍布着乱石,看上去有些枯燥,但却不影响景色。
湘西小镇,的确美轮美奂,否则当初我和栾雨也不会开着房车来到这个地方。
我先下了车,然后点上一支烟,站在车旁,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还有那些建在山上,特点很鲜明的苗族自建房。
一支烟快要吸完,鹿溪也没有从车上下来,我回头看去,她就趴在方向盘上,一脸茫然地与我看着同样的风景。
我大概是理解她的心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个地方的意义,是不甘心?是心存眷念?或者,只是为了完成对栾雨的承诺?
……
“你干爸干妈家在哪里?”
恍惚中,我回头看去,鹿溪终于下了车,她就站在我的身边,望着远处那个村寨问道。
我指向村寨的最高处,回道:“能看见那儿有一棵老槐树吗?他们的家,就在那棵老槐树的下面。”
“能看见。”
“嗯。”
我应了一声,随即陷入到了沉默中,鹿溪也陷入到了沉默中;很久之后,我才又开口说道:“如果早知道有这样一条路,你还会来吗?”
“会。”
鹿溪回答的很坚定,但忽然又露出那种迷茫之色,对我说道:“中间我动摇过,因为不管怎么看,我都不该来……可是,那天晚上,路过栾雨治疗的那个医院,我又想起了她对我说的话……她说,无论如何都要陪着你一起来这里……我就在想,什么是无论如何?……我去百度了这个词的词性和释义……意思是表示,不管条件怎样变化,其结果始终不变……”
迷茫之后,鹿溪又很是黯然的对我说道:“如果你因为我的行为看轻我,那就看轻吧……我也很看不起自己。”
“我没有看轻你……我只是觉得,如果承诺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的话……至少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开着这么大的车来这里……幸好你是靠着里侧行驶,如果是靠悬崖那一侧,跟一辆大货车发生那样的剐蹭,你应该能想象到有多危险!”
“我准备了,所以我选了通过性更好的SUV……”
鹿溪似乎对那场剐蹭事故仍心有余悸,她又用更低的声音对我说道:“可是我没有想到,那条路会那么小,而且还有那么多的车。”
“平时其实也没有这么多的车,这是因为赶上春运,很多在外地打工的人,都回来过年了。”
鹿溪应了一声,然后又抬头往远处眺望,她似乎对这个我和栾雨曾经来过的地方,有些好奇。
我跟着她一起眺望,我也好奇,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突突”声,这才拉回了我和鹿溪的注意力,我们寻声看去,向我们这边而来的是一辆拖拉机。
我记得这辆拖拉机,它是我干爸的谋生工具,有时候也是代步工具,在这样一个沟沟壑壑极其多的山区,这样一辆拖拉机,有时候真的会比我们开的越野车更管用。
我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但即将见面的欣喜还是在众多情绪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于是,我又开口对身边的鹿溪说道:“是我干爸来了!”
鹿溪下意识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继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的局促不安也放大了我除了欣喜之外的其他情绪,待会儿见面的时候,我该怎么和我干爸介绍她?
……
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我干爸的拖拉机就已经在我们身边停了下来,他几乎是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的,并喊着我的名字:“小潮!!”
“吉(苗语中父亲的叫法)。”
我们重重抱在了一起,因为想的很多,我相对要平静一些,但老人家激动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我心里很难受,也很愧疚……
我终究没能把栾雨再带回来,如果栾雨真的是嫁到了国外,我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干爸终于放开了我,随后又看了看我身边的鹿溪,又惊又喜,他一定是把鹿溪当成我在电话里说的新感情了……
真的很难解释,如果我告诉他,鹿溪并不是……那又该怎么解释,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跟着我来到这个地方?
倒是鹿溪先开了口,她喊了一声“叔叔。”
这一声叔叔,让我干爸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似乎肯定了我的眼光,也释怀了我没能和栾雨走到最后的遗憾。这大概就是栾雨当初一定要鹿溪和我一起来这里的原因,多年后的重逢当然应该开心一点,而不是被遗憾所累。
没有人能否定鹿溪的优秀,即便我干爸还不知道她是一个让很多人推崇的女明星,但就凭她的外形和气质,就足以得到所有人的肯定。
不过,这点乔娇也能做到,可当初栾雨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乔娇呢?如果她托付的是乔娇,我和鹿溪也就不会有眼前的困境和尴尬。
或许,在栾雨心中,鹿溪才是最适合我的那个女人;也或者,相比于乔娇,鹿溪为栾雨付出的更多,所以她在情感上,自然对鹿溪要更亲近一些。
“小潮,你不介绍一下吗?”
不管我心里怎么迷茫,但干爸还是不可避免的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我;我下意识看着鹿溪,她低着头,就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而她这个举动,也确实让我感觉到,她说她看不起自己,并不是一句假话。
我终于开了口:“吉,她叫鹿溪,是我朋友。”
干爸看着我,眼神中依然流露着好奇,似乎要告诉我,我说的这些远远不够;他的这种心情,我当然理解,因为我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了他对他儿子的情感,如果眼前的鹿溪是我的女朋友,他必然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因为她对鹿溪也有着一种对待儿媳妇的情感,所以他甚至想知道鹿溪的工作,鹿溪的家庭结构等等、等等。
但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
出于面对长辈的礼貌,鹿溪摘下了墨镜和口罩,我干爸当即认了出来,他看着鹿溪,言语中有些激动:“难怪听名字那么熟悉……你是明星吧……我老伴可喜欢看你的戏了……我也跟着看过……”
说完,又转而对我说道:“小潮……你这真是没的说……竟然找了一个明星做女朋友……待会儿你干妈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多高兴呢……她肯定会觉得和做梦一样……电视里的人,怎么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了!”
活生生这个词用的有点奇怪,但对于一个身处偏僻山区,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见到明星的老人家来说,这确实是一件足以让他语无伦次的事情。
而这也是乔娇永远都不可能给他们带来的情绪,虽然我从来都不觉得乔娇比鹿溪差,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平凡人眼中,明星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何况鹿溪还是最优质的那一类明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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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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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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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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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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