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嫚媞抢过快要见底的酒瓶子:“悠着点吧你!理想主义是好东西,我们从小就不缺。纸上建筑能长出面包还是能长出鲜花来?何处安放过剩的荷尔蒙?”
方子淳问道:“难道你结婚就是为了给荷尔蒙找个合理合法的去处?”
裘嫚媞点点头,用深以为然地口气说:“对不起,很遗憾,本宫俗人一枚。人呐,说白了,不过是感受力强点儿,想得多、做得多也辛苦得多、站在食物链顶端,有点自以为是的高智能动物嘛。没有谁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都有七情六欲,都是血肉之躯铸成的。”
方子淳挥舞着空酒杯:“不否认,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更不是我妈担心的另类。”
裘嫚媞说:“圣母玛利亚不是也生下了耶稣嘛。”
方子淳笑嘻嘻地:“露怯了吧你?耶稣可是圣子,是无性繁殖,不是受精卵的产物。哎,我说亲爱的,我家老方没给你托梦吧?来之前是不是见了你家大领导了?感觉你是带着某人委派任务来的,是不是老汪让你来当说客的?”
裘嫚媞撇撇嘴:“我还是潜伏者呐!”
方子淳一脸酒色:“我可是敏感的人,每根汗毛都是竖起来的小天线,从银河系发来的电波都能接收到。”
裘嫚媞笑问:“要不要再来个时髦的量子纠缠理论?”
方子淳把下巴抵在酒杯上,喃喃地:“我现在最想跟老方来个量子纠缠。哪怕在梦里纠缠一下也好!”
裘嫚媞赶紧把话拉回来:“老汪的确很担心你和阿姨。我看他这些天都瘦了一圈,也不见像平时那样,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了。”
方子淳指着裘嫚媞说:“看,被我说中了吧。其实这段时间一直被他关心照顾着,我还是挺感动的,别以为我是单细胞的冷血动物。”
裘幔媞叹息着:“我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上不急太监急,替你们捉急!大好时光这样蹉跎下去了,可惜啦!”
方子淳嘟哝着:“要是能跟他产生同频共振,就早不是今天这样了。”xiumb.com
裘嫚媞盯着方子淳看着,突然顿悟瞪大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你怎么让我突然想起《乱世佳人》中的郝思嘉!”
方子淳撇撇嘴:“我是郝思嘉,谁是白瑞德?魏希礼又是谁?”
裘嫚媞语速加快,生怕顿悟瞬间蒸发掉似的说:“反应这么快,说明你也认可我的猜测,对吧?”
方子淳下床又拿来一支红酒给俩人倒上,端着酒杯一副愿听详情的样子:“说说你的剧本,朕愿听详情。”
裘嫚媞点点头,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说:“这可不是我杜撰的剧本,就是现实版的剧情在上演啊!我的天,我怎么会这么聪明!”
方子淳喝一口酒说:“先别亢奋,看看你究竟有多聪明,朕愿听详情!”
裘嫚媞也喝了一口酒,顿了顿:“别急,且听本宫详细道来。呵呵,其实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由来已久了,今天才彻底明白。”
方子淳笑嘻嘻地问:“有多久?是不是比认识我的时间还久?”
裘嫚媞摆摆手,带着几分酒意说:“别打岔你!嗯,没错,你的情感世界从来都不是寂寥空阔的荒芜,那里一直暗藏着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得到的风景。你刚才抚摸胸口表情,那眼神就像注视上帝和被上帝注视一样,泛着神性温暖的光!”
裘嫚媞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摸着胸口,一副沉醉的样子学着方子淳:“有些东西,放在这儿就足够了!”
方子淳叫好:“精彩,请继续!”
裘嫚媞受到了鼓舞,继续道:“我们的老汪就像那可怜的白瑞德,你那亲爱的陆叔叔就是那个魏希礼先生。没错,你就像那个美丽聪明又任性的郝思嘉,放着身边深爱自己的白船长不珍惜,偏偏想着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的魏希礼。”
方子淳一下子愣住了,变得严肃起来问:“说,你是什么时候探测到这个信息的?”
裘嫚媞看着方子淳,思忖一会说:“话说自从你进了新大陆以后,我俩煲电话粥的时候,每次说起你那亲爱的陆叔叔比说起你家老方还带感。很多情节和细节我都不记得了,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你这个陆叔叔一直占领着你的精神空间,像宗教般的存在。嗯哼?怎么样,我分析的没错吧?”
方子淳不置可否哼唱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爱情不是我想象,心中千万遍不停呼唤你不停疯狂找寻你,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在这留下来……”
裘嫚媞像猜中了世纪谜题一样,得意地问:“嘿嘿,被我言中了吧?给我倒酒!”
裘嫚媞喝一口说:“我会把你的沉默,理解成默认。不过我更担心的是,万一哪天老汪被你拖垮伤透了,像白瑞德策马扬鞭走人了咋办,到那时可没人能救你了。”
方子淳醉意朦胧的摇晃着酒杯说:“酒不醉人,人自醉,看来我们还得再来一支才行。”
这时,吴珂穿着方逸舟的白衬衫,外披一件方逸舟的羊绒开衫,端着笔记本电脑敲门进来了。
她看到两个空酒瓶子,问:“你们俩在喝酒!没有下酒菜就这么干喝?”
方子淳笑嘻嘻地:“我俩把聊天儿当成下酒菜了。”
吴珂自顾自地端上来电脑,孩子似的:“你俩帮我看看,我做的电子相册好看不,音乐好不好听?是小提琴曲《梁祝》。”
吴珂点开一幅幅照片,展放着全家与方逸舟有关的生活照片。
此时,在吴珂的脸上看不到悲哀,孩子一样单纯明朗的眼神,让人更不忍直视。
方子淳与裘嫚媞相视一下,脸上都呈现出复杂的神情。
多日以后,方子淳已经能正常上班工作了。
陆棣端着茶杯进来说:“你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你妈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方子淳说:“没问题。现在她把思念老方的精神力量,折射到一个个具体行动上了,让她亢奋又激动,一刻都闲不住。”
陆棣忧心地:“真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
方子淳无奈地:“其实我来上班,也是想逃避她,再这样下去,我也快疯了。”
“旅行是治愈的最好方式,为什么不试试?”陆棣问。
方子淳叹息着:“等墓地找好后再说吧,只有爸爸入土为安,我才能喘口气。”
“想好地点了吗?”陆棣问。
方子淳说:“本来想送爸爸回无锡老家,离爷爷奶奶墓地近点儿,可又担心离我们太远,我们想他了,想去看看也不方便。”
陆棣问:“你妈妈是啥意见?”
方子淳说:“她想把骨灰放在家里,就放在爸爸的书房。”
陆棣感到很意外,说:“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方子淳说:“我也这样认为。暂时我无法说服她,可能还需要点时间吧,她到现在还游离在不真实感中。”
陆棣看着方子淳苍白消瘦的脸,黑眼圈显得更重了:“我看你的状态也不太好,睡眠很差吧?”
方子淳苦笑了一下说:“是很差,现在与咖啡已经绝缘。可我每天晚上都像刚喝完十杯清咖,清醒到怀疑自己的睡眠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陆棣担忧地:“再这样下去,人会崩溃的,我看你的问题比你妈妈还重。你一直都在强制压抑自己的情绪,没能痛快释放过。”
方子淳问:“那我该怎么办?”
陆棣说:“你需要倾诉或发泄,哪怕出去跑几圈,到海边对着大海大声叫喊几声,一定要哭出来。”
方子淳眨着干涩的眼睛说:“可我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打哈欠都没有眼泪。甚至怀疑是不是得了干眼症,还是泪腺出了问题。”
陆棣说:“感觉是你心理出了问题。”
方子淳自信地说:“我心理是否有问题我自己最清楚,没您想的那么严重。夏阿姨他们还好吧?”
陆棣说:“夏天边休养边看一些家里的藏书,每隔几天带他到医院做一次身体复查。你夏阿姨,我给她找了点事情做,让她帮我筹划一下云南那几间民宿的设计。朵朵陪护夏天,有时间弹弹琴,写写曲子。人不能闲下来,总得找点事情做,要不每天就会胡思乱想。”
方子淳请求道:“也给我安排点事情做吧,不怕苦不怕累的那种。”
陆棣说:“我安排你和妈妈出去旅行,这就是你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工作任务。”
方子淳答应道:“我会考虑的。”
陆棣语重心长地:“子淳,你爸爸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兼职爸爸。有些话能跟爸爸说的,也可以跟叔叔说,你爸爸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做得到,千万不要让自己感到孤单无助。”
方子淳听到陆棣这样说,心里感到又痛又暖,说了声:“谢谢陆叔叔。昨天,嫚媞住在我家陪我。”
陆棣说:“好啊,以后让她多陪陪你,女孩子之间好沟通,你们又是好朋友。”
方子淳突然说:“嫚媞竟然说我像郝思嘉,您觉得我像吗?”
陆棣问:“郝思嘉是谁?你们大学同学还是明星?”
方子淳笑了:“您真的不知道吗?”
陆棣拍着脑袋:“你问的太突然了,一下子没想起来。呵呵。”
方子淳追问道:“您认为我真的像她吗?”
陆棣想了想:“这,我倒没觉得。首先我没办法把梦湖与白瑞德联系在一起,你也不像郝思嘉那么泼辣自我任性,做事不计后果。当然,你很勇敢也很漂亮。”
方子淳看着陆棣问:“您,真的这样认为吗?”
陆棣点头又问:“当然。不过,那个魏希礼又是谁呢?是你的大学老师?还是偶像剧里的大叔?”
方子淳想了想说:“都不是。陆叔叔,您能跟我说说我爸和夏清澜的故事吗?希望从您这里,能听到一些可以感动我的东西。”
陆棣苦笑着摇头:“你无须太感动了,感动有时也是一种负担。我说的是精神负担,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给情感减负。”
方子淳说:“在您家,我看见安小姐的画像和夏清澜很像,几乎像同一个人,这是偶然吗?”
陆棣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方子淳观察的会这么仔细,更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便说:“你观察的很细,也许是偶然中的偶然吧。”
方子淳问:“此话怎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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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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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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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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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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