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瑱在一片黑暗中醒了过来,昨晚不眠不休,他睡得太沉,什么时候被人装进了一个箱子里都不知道。

  徐瑱有些慌张,此刻他的嘴里塞了一块布,而手脚都被捆缚,身体周围还填着软软的棉花,让他想发出声音都不可能。

  处于这种状态的自己,让徐瑱想起了他曾经看过的不少黑帮片。

  这段时间他进入黑手党卧底以来,一直都处在一个相对还算文明的环境里,徐瑱并没有看过太多血腥的场面,也因此他之前很难对斯科特有什么畏惧心理。

  但是现在完全处于黑暗中的他,一切感受都被放大了,想法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徐瑱首先想到韩国的黑帮片中,卧底都会被扔进灌满混凝土的铁桶中,然后沉入大海。

  现在他的情况不太像那种,徐瑱感觉自己被塞在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里。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这个木箱不会就是他的棺材吧?

  因为他没有说实话,所以斯科特要将他活埋?

  想到这里,徐瑱眼中就流露出悔恨,早知道他就应该编两句话,先应付斯科特再说。

  这样说不定还能拖拖时间,到时候老大就来救他了呢!

  但是很快徐瑱就发现,自己这样胡思乱想不行。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一直内耗的话,着实有些离谱。

  他得想办法自救才行!

  实在自救不了,也要赶在自己被活埋之前,多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啊!

  正在徐瑱努力想办法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

  这个木箱子的隔音不太好,这样看来,箱子肯定也厚不到哪里去。

  这个发现让徐瑱高兴了一下,箱子不厚的话,他逃生的机会就可能增加。

  或许是因为太高兴了,又或许是因为缺氧,徐瑱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他竟然听到了陆江初的声音。

  他的老大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这难道就是他临死前所想的东西吗?

  徐瑱再次意识到了自己对老大的忠心,他都有些替陆江初感动,感动于陆江初竟然能有自己这样忠心的下属。

  就在徐瑱正胡思乱想、自我感动的时候,陆江初坐到了包厢里的沙发上。

  在进来之后,陆江初就一边与斯科特聊天,一边环视了整个包厢。

  这也是徐瑱会在箱子中,听到陆江初的声音的原因。

  这个包厢就如陆江初所想的那样,面积并不大,毕竟在这里很多时候只是为了看赛车而已,并不需要很大的空间。

  陆江初注意到了一排箱子,这种橡木的箱子一般用来储存红酒,但由于陆江初怀疑包厢里面藏了人,那堆箱子就成为了她主要的怀疑目标。

  于是陆江初顺势将话题转到了红酒上:“上次我在某个行省喝过一款很好的艾格尼科葡萄酒,不知道博拉诺先生对这种酒有没有什么独特的见地?”

  陆江初说话的时候,还一直与严嵇十指相扣着,两个人显得十分恩爱。

  之前一直都是斯科特绞尽脑汁找话题,而陆江初只会礼貌性地接两句,这让斯科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太讨陆江初喜欢。

  这回陆江初终于肯主动开口了,所说的话题还是斯科特擅长的,斯科特立马高兴了起来,声音都有些亢奋:“真巧,陆小姐,我这里正好有好几瓶30年的艾格尼科,风味格外完美。

  陆小姐你可能不了解,艾格尼科葡萄酒如果年份比较低的话,酸度会比较高,虽然那时候艾格尼科还是带着莓果与黑松露的风味,但终究不够完美。

  但若是年份有30年的艾格尼科,在其储存的过程中,酸度会得到平衡,这时候的酒液里,味道就没有那么单调了。

  酒液深层次的干花、烟熏和鲜味等陈年香气,就会逐渐释放出来,尤其独特。”

  说着,斯科特就从墙边那排箱子里,最上面的一个箱子中取出了一瓶艾格尼科葡萄酒,没有丝毫犹豫就用开瓶器将其打开,然后将酒液倒入了醒酒器之中,递给陆江初观察其层次。

  陆江初的注意力全在箱子上,这种用于储存葡萄酒的木箱里面很大,为了保护酒瓶,箱子内部都有大片的棉花包裹。

  如果在里面装一个人的话,那个人想要发出声音恐怕都不可能。

  陆江初接过斯科特递给她的醒酒器后,便假装在观察酒液,实际上却是透过醒酒器的透明玻璃,更加仔细地观察那些箱子。

  终于,陆江初在一个最角落处的箱子上,发现了异常。

  那个箱子明显关得过于紧了,上面也没有东西覆盖,箱子周边的墙体还有被磕坏的痕迹。

  那痕迹很新,应该是刚才弄出来的。

  察觉到异常后,陆江初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有让斯科特发觉她的不专心。

  看陆江初差不多已经观察完了,斯科特正想接着介绍,没想到严嵇却在此刻抢了他的台词:“我记得艾格尼科葡萄酒的明星产区,位于意大利南部的卡帕尼亚和巴斯利卡塔。

  这两个地方的葡萄虽然都是同一品种,但因为水土的不同,酒酿造出来也有不同的风味。

  我看这个酒颜色很深邃,还散发着一种由火山岩土壤带来的巧克力和李子的芳香。

  从味道判断,我猜测它产自卡帕尼亚的图拉斯产区,不知道我这个判断对不对?”

  听到严嵇的话,斯科特的表情僵硬了片刻,严嵇的判断显然是正确的,但是却让斯科特没有了继续摆弄自己学识的机会。

  陆江初站在一旁笑而不语,大脑里面正在思考如何接近那个可疑的箱子。

  斯科特也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心中对严嵇的厌恶,他微微笑了笑,赞扬道:“严先生果然学识渊博。”

  说着,斯科特就将醒好的酒倒入了高脚杯之中,高脚杯看上去像是玻璃所做,但触摸的手感却很温润,陆江初认出这是水晶。

  这么一套杯子算不得多稀有,但想要和斯科特拉近关系,多利用利用他的陆江初,却还是礼貌性地赞扬道:“这个水晶杯很漂亮,尤其是在装上了葡萄酒的时候。”

  陆江初的赞扬治愈了斯科特,然后他们又聊了聊今天的赛车事件。

  当陆江初表达自己对尤里斯的歉意时,她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水晶杯上面敲击着。

  之所以会这样并非因为这是陆江初的习惯,而是因为她想要试探一下,在箱子里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徐瑱。

  这次陆江初传递暗号的方式,还是和她假装披萨外送员那次相同。

  都是通过有节奏的敲击声,进行信息转码。

  这时被困在箱子中的徐瑱,简直是热泪盈眶了。

  他没有想到他刚才听到的声音并非幻觉,他的老大竟然真的来救他了!

  一想到这个事实,徐瑱就兴奋了起来,他刚才也在努力地挣扎,还真让手部的绳子松动了一些。

  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有成效,主要还是因为那些人绑他的时候赶时间,绑得太急了,许多细节之处不够到位。

  虽然这么一点松动不足以让徐瑱脱困,但却可以让他弄出一些小小的动静了。

  很快,陆江初在传递完暗号后,就听到那箱子里也突然传来了一声小小的敲击声。

  斯科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是他还没有察觉到声音传来的方向,陆江初就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不能有机会,与号称‘太阳神’的博纳诺先生比一场?”

  陆江初说这话的时候,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嘴角微微勾起。

  或许是有些微醺,她依在了严嵇的肩头,整个人十分风情万种。

  斯科特都有些看呆了,哪里还注意得到刚才的声音。

  毕竟这里是赛车场,会嘈杂一些也正常。

  斯科特的注意力全被陆江初夺了去,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回答:“如果陆小姐想的话,我们一会儿就可以比赛一次,陆小姐实力强劲,到时候可不要对我放水啊。”

  听到斯科特的话,陆江初又笑了笑,她摇头说道:“我答应过我哥哥,我会酒后驾驶,还是下次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认真,就像一个小朋友一般,显得很可爱的样子。

  斯科特又被击中了。

  他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胸口。

  斯科特发现,不管陆江初表现出怎样的样子,他都喜欢进了骨子里。

  曾经斯科特从来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但是此刻他却开始相信了。

  在斯科特眼中,陆江初就是他的命中注定,是他贫瘠生活中突然涌现的梦想,是他的阳光与月亮。

  她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虽然只喝了几口酒,但陆江初却有些醉了,目光都变得迷茫起来,眼中也隐隐有水意。

  这样的她实在撩人,如果不是严嵇时刻都守在陆江初身边的话,斯科特保不准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了。

  陆江初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因为被打扰到有些不满。

  斯科特见她这样,立马心疼起来,因为他又吵到陆江初,斯科特直接起身去开了门。

  他也明白,他的手下会在这时候找他,定然是因为有急事,于是也不敢拖延。

  来找斯科特的那人,的确是他的心腹。

  斯科特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起身以后,陆江初的目光就变得无比清明,哪里还有刚才的醉意。

  但陆江初还是倚在严嵇的肩膀上的,她下意识地把玩着严嵇修长如玉的手指,视线越过严嵇的肩头,看向斯科特那边。

  陆江初发现,在那个敲门的人和斯科特耳语两句后,斯科特的表情立马就阴沉了下去,整个人在愤怒之中还有一些焦灼。

  这让陆江初有了一些猜测,她此刻又离严嵇近了一些,说话时她的嘴唇差点贴住了他耳朵:“严总,阿嵇,你都安排好了吗?”

  严嵇这才发现,陆江初虽然还有着理智,但实际上却是真有些醉了。

  斯科特拿出来的这瓶艾格尼科葡萄酒并非凡物,属于30年陈酿中的精品。

  葡萄酒中的酸性物质,是因为单宁的存在而产生的;但在时间的作用下,单宁软化,酸味也由之减轻,口感变得更为醇厚,同时能够释放出新的风味。

  这种效应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会让酒精度显著提高,更易醉人。

  艾格尼科葡萄酒虽然度数比不上蒸馏过的白兰地,但也算得上是葡萄酒中较烈的一种了,陆江初刚才还喝了不少,自然会有些微醉。

  严嵇很喜欢陆江初现在这个样子,她看上去十分冷静,做事也很有条理,但实际上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给人一种姿态轻盈的感觉。

  严嵇最喜欢的是,处于这种状态中的陆江初,会下意识亲近他,不会总拒他以千里之外。

  斯科特得到的消息,对于他而言,简直算得上是晴天霹雳——

  他父亲回来了!还在第一时间召集了集团股东,举行了会议。

  根据线人的消息,他父亲现在看上去精神奕奕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几天前还只能病弱地躺在床上的人。

  他能够醒来就说明有人给他解了毒,但是这种情况实在太过离奇,毕竟那种毒素可是斯科特在美国时,聘请了好几位化学博士给他研发的。

  就连那几位博士都不知道该毒素的解毒方式,别人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更何况按理来讲,斯科特给老教父所下的毒,足够让老教父在今天早晨就毒发身亡,没道理他现在还活着,还能活得这么好。

  除非,老家伙运气好,真遇到了一个神医,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就给他解毒……

  但是,比起这种不太现实的可能性,斯科特还是更倾向于认为,自己身边有了叛徒。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之前许多让斯科特感觉困惑的东西,此刻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老家伙会那么容易被救走?因为叛徒里应外合。

  为什么老家伙这么快就被解了毒?因为叛徒一早就在准备解药。

  为什么老家伙都已经召开股东大会了,自己现在却才知道消息?因为叛徒封锁了信息的传递!

  ……

  斯科特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面色顿时冷得可怕。

  而被他认为不可能的神医陆江初,此刻正低头专心把玩着严嵇的手指。

  她坚信自己没有醉,并且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救出徐瑱。

  反正斯科特现在麻烦缠身,很快就会向她告辞。

  不过在斯科特告辞之前,她和严嵇必须要先离开,不然到时候即使救出了徐瑱,也会引起斯科特的怀疑。

  想到这里,陆江初猛地站起了身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真有些醉了,头有些晕乎乎的。

  陆江初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按理说这酒不该有这么高的度数啊。

  但是很快她就将心中的疑虑给抛到了脑后,陆江初想,自己之所以会醉得这么厉害。

  多半是因为太久没有碰酒精,导致身体对酒精的耐受度降低的原因。

  这的确说得通,陆江初也就没有继续怀疑。

  好在陆江初起身的时候,严嵇是扶着她的,如此一来她才没有摔倒。

  而一直听着外界动静的徐瑱,听到了陆江初向斯科特告别的声音。

  这让徐瑱松了口气,原本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他当然不会认为陆江初之所以表现出离开的态度,是想要放弃他。

  作为陆江初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徐瑱很明白陆江初的行事风格,陆江初看上去风格激进,做事的时候却一向很稳妥。

  斯科特其实是不舍得离开陆江初的,但是他现在深陷麻烦之中,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江初离开。

  待到陆江初走之后,斯科特也准备回到罗马,老教父回去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这让斯科特无比恼怒。

  这样来看的话,之前斯科特认为可信任的人,现在都背叛了他。

  对于这一点斯科特其实早有预料,毕竟那些人能够信任他,也是因为他是老教父儿子的缘故。Χiυmъ.cοΜ

  只要那老家伙一回去,自己就不要想有任何话语权了。

  而如今的问题出在,自己也是集团的股东之一,临时召开大会,老家伙居然没有叫上他。

  他是有什么怀疑了吗?

  斯科特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就算老家伙有怀疑,或者就算他抓到真正的证据,那又怎么样呢?

  老家伙的那些私生子,可全都被自己搞死了,现在他就是那老家伙唯一的儿子,不可能会被舍弃吧?

  想到这一点后,斯科特的心平静了不少,也没有之前那么急切了。

  想到还在柜子里的徐瑱,又想起老家伙对徐瑱的信任,斯科特对手下命令道:“不用管徐先生,让他再在柜子里待一会儿,我说可以放出来了再放他出来。”

  之所以如此命令,是因为斯科特还考虑着杀人灭口的必要性,他有点想这样就把徐瑱活埋了,但又有一些投鼠忌器。

  在斯科特没有想清楚的情况下,徐瑱只能这样处于中间状态。

  而这就是陆江初想要的状态。

  其实在陆江初他们离开古堡不久后,昏迷不醒的老教父就已经醒来了。

  造成老教父身体虚弱的东西,主要是那个毒素,陆江初的解药很厉害,直接将毒素连根拔除,也因此老教父才会那么快就醒来。

  陆江初之前是想把老教父当做底牌用的,但是在出门之后,她想到现阶段的情况,就和严嵇商量了一下,他们俩决定在老教父醒来后便将其送回罗马。

  所以老教父之所以能够不惊动帮派内部斯科特的人,就成功回到帮派,主要是因为有严嵇的帮助。

  因为陆江初喝了酒的缘故,她没有继续开车,严总做了她的司机。

  陆江初靠在座椅上,有些在发呆,他们将车停在了悬崖的背风处,两个人沉默着享受海风的寂静。

  陆江初想起了尤里斯,她突然开口说道:“笑死了,尤里斯竟然又被他那群手下,扔进了海里。”

  她的话里虽然说着“笑死了”,但陆江初的声音却没有半分笑意。

  严嵇看得出来,陆江初虽然谈起了尤里斯,但心中却实际在想其他的人。

  他并没有把这一切给拆穿,而是附和了陆江初的话:“那群人的确很会见风使舵,不过他们会这样,也多半因为平时就没有少受尤里斯的压榨。”

  陆江初“嗯”的一声,随后又陷入了沉默。

  最近她总是这样,严嵇也不见怪,就这样一直陪着她。

  在严嵇心中,能这样陪着陆江初,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静谧的氛围在流淌,陆江初却突然叹了口气。

  她侧着头看向严嵇,语气中有些迷茫也有些困惑:“假如我心里怀疑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那怎么办?

  很多事情我现在想来,都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种感觉真是差劲。”

  说话的时候,陆江初的声音逐渐变轻,整个人像是一阵透明的风,带着淡淡的惆怅。

  严嵇不知道陆江初开始怀疑谁了,他只能以自己的角度,给陆江初一个回答:“如果是真的怀疑的话,那就说明心中有猜测。

  我觉得现阶段不用多想,我们只需要去做事情,验证心中的猜测就好了。

  你做科学研究不也是一样的道理吗,提出假设然后去验证,假设成立就继续推进,假设不成立就换一种假设。

  想法与实际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如果只是想、只是在内心担忧的话,就容易造成内耗,导致焦虑。”

  听到严嵇的话,陆江初笑了笑,兴起之下评价道:“你最近好像变得很有耐心了,我还有些不习惯,总是想起以前的你。”

  其实严嵇的改变也不止在是否耐心上面,陆江初觉得更根本的,还是严嵇更加克制与收敛了。

  曾经他不是那样的人,以严嵇的出身而言,他的身份也不需要他变得克制。

  想到这里,陆江初又想起了那件自己怀疑的事情,她只感觉心中沉沉地压了一块石头。

  陆江初难以想象,假如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事实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冲击。

  或许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带着一种让人惶恐而庞大的力量,所有的选择,所有受到的馈赠,都在背后写着价格。

  在舒缓的海风之中,陆江初他们终于等到了,斯科特的车队的离开。

  是时候去救徐瑱了。

  只不过这一步,并不需要他们亲力亲为,只需要他们派人进去,然后远程指挥即可。

  陆江初将指挥权交给了严嵇,她继续盯着海面发呆。

  在陆江初没有看到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她。

  那人就是那个酒保。

  那酒保嘴角微微扬起,突然自顾自地说道:“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吗?”

  他手中拿着一个水晶杯,里面还有红酒的酒渍,他有些陶醉地闻了一下酒杯上的酒香,姿态优雅,并不会显得变态。

  如果陆江初在这里的话,她很有可能会认出,这个酒保手中拿着的酒杯,正是她刚才喝葡萄酒时所用的那个。

  因为斯科特已经离开,离开的时候他为了安全起见,还带了不少人。

  所以赛车场的防卫非常空,斯科特的那个包厢,只守了几个人。

  这么多人如果需要防备一般的贼已经足够了,但是严嵇与陆江初的手下,实力比一般雇佣兵还强劲,对付那些人不过如同砍瓜切菜般简单。

  徐瑱被成功救了出来,这让陆江初有些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或许是突然放松下来,又或许是那杯酒的后遗症,陆江初此刻突然感觉,强烈的困意一下子席卷而来,如同澎湃的海潮一般,将她彻底地淹没。

  好在严嵇看出了她的困意,他语气温柔地对陆江初道:“江初,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先休息吧,我会守着你的。”

  陆江初点了点头,只来得及给严嵇说一句“谢谢”,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如果陆江初此刻还拥有理智的话,她就应该能够察觉到,这种强烈的困倦来的实在没有道理。

  但是陆江初此刻已经完全昏睡了过去。

  而严嵇想到陆江初昨夜熬了一个通宵,也就没对她的状态有丝毫怀疑。

  他心中满是对陆江初的怜惜,只希望她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严嵇耳边响起:“严先生,好久不见。”

  严嵇转头,发现那人他并不认识。

  那是一个酒保打扮的人,五官不算特别深邃,而显得十分柔和,黑发黑眸,看上去有一些亚裔的血统。

  严嵇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于是他礼貌地问道:“这位先生,我们之前见过吗?”

  不知为何,虽然这个人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攻击力,但严嵇心中却隐隐提起了防备。

  他下意识感觉这个人很危险,极度危险。

  这种感觉来的毫无缘由,严嵇只能将其归为身体的本能。

  面对严嵇的问题,那个酒保笑了笑,然后他问严嵇道:“我这个笑容让你感觉熟悉吗?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严嵇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他想起了陆江初刚才的话,又想起了许多过往的事情。

  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严嵇难以想象,他的江初该有多伤心。

  感受到严嵇惊骇的目光,那人又微微笑了笑,声音带着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尖利与古怪:“看来严先生已经认出我了,甚至还有时间为我的江初感觉伤心。

  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什么敢出现在你面前吗?”

  面对那人语气嘲讽的问题,严嵇的面色逐渐平静了下去,他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枪拿了出来,举起来对准了那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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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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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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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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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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