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况,可真是愁死人了。
波西米亚叹了口气,再次对自己默默发出了质问。
这种情况跟她有什么关系?虽然之前二人确实相处了一段时间,但那又怎么样?林三酒又不是她妈,她干嘛不转身就走?
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她扔下林三酒,但她就是迈不动步。
是因为失去的潜力值,还是几个人一起在餐厅里订立的“同盟”……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绊住了她;要知道她波西米亚这辈子,毁约又不止一次两次了。
“你叹气做什么?”
林三酒依然很敏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慢慢地说:“你身上……很干净。”
“她应该已经发现你们没被血污溅上了,”笛卡尔精说了一句废话,又提出了一个压根用不着它说的建议:“你想个借口混过去。”
“那个毯子是一件特殊物品,”波西米亚被逼得没法,只能信嘴胡诌:“不管是什么脏污啊灰尘啊,一抹就全都干净了——”
林三酒忽然扬起一边眉毛,语气在其中几个字上放重了:“全都?全都干净了?”
噢,对了,还得让她继续误会下去。
“嗯,也不是全都……怎么说呢……”
“你赶快再吸口气,”笛卡尔精似乎就喜欢出主意当指挥,“现在我身体外面的空气里都飘满了看不见的孢子,但里面还是干净的。你要是能当着她的面儿吸一肺,她肯定就放心了。”
“那你可得把我们包好了!”吸气之前,波西米亚没忘了警告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孢子一散,你就放我走,还把地上这具尸体送给我——咱们不都约定好了嘛!”
此时在她的脚边,依然静静地躺着那一具被炸烂了半截的尸体。从他的锁骨以下,到盆骨往上,就像被巨兽咬了一大口似的,到处都血肉模糊;但那张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似乎在死亡时人生圆满,了无牵挂一般。
……波西米亚压根不认得这个家伙是谁。
她也不知道林三酒是从哪里把他找来的:恰好这个人的身高体型都和人偶师相仿佛,连头发长度也差不多少——这个女人身上带的尸体这么多?不同型号不同款式的都有?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个感染了孢子的大脑给骗到了,波西米亚就想踹谁一脚。
当时叫她一眼就认定这是人偶师的,其实无非是几个要素:一身黑皮衣、散乱的黑发,和没有血色的苍白肤色——但是现在再一想,黑皮衣嘛,套上一件就行了,毕竟乍一看见昏迷的“人偶师”时,谁也不会想到要检查他手腕处的羽毛上哪儿去了。至于肤色,就更别提了,要找没血色的死人还不容易吗?
一边在心里忿忿不平,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气。林三酒见状,果然微微放松了肩膀,点了点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感觉怎么样。
在最关键的时候,偏偏笛卡尔精反而哑巴了;波西米亚用意识力包着自己的声音,一连送进去了好几声“喂”,它才支支吾吾地说:“刚成为真理仆人的时候……可、可能挺幸福的吧。”
“挺好的,”波西米亚听着它的建议,含含糊糊地说,“那个——好像人生还蛮有希望的。”
林三酒忽然激动起来,“你也开始有这种感觉了?”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波西米亚,只能点了点头。
“那猫医生呢?”
胡苗苗闭着嘴,却从嗓子眼儿里打起了呼——猫在愉快、舒适或者压力极大的时候,都会发出这种低低的小呼噜声。
……现在大概是第三种原因吧。
林三酒对这个反应满足了。她望着一人一猫,眼睛里晶亮得灼人:“我想带你们去个地方……你们去了就知道了,死而无憾……绝对不会后悔的。来,把人偶师埋了吧,我们早点启程。”wWW.ΧìǔΜЬ.CǒΜ
她似乎依然认为,地上躺的就是人偶师。
刚才找什么借口不好,为什么偏偏说要安葬了他?
波西米亚暗骂了一声,感觉到笛卡尔精几乎快把“视线”凑到她的鼻尖上来了。
据它自己的说法,它长时间以来入不敷出,压根没吸收过几个进化者,所以一早就盯上了这具尸体——想到这儿,她忽然灵机一动,冒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我一看……这个,公路边上不好挖。这样吧,你把尸体卡片化带走,我们换个地方再安葬他。”生怕林三酒不答应,波西米亚又加了一句:“我也想早点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地方嘛!”
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在笛卡尔精直愣愣的盯视下,尸体迅速化作卡片消失了。
“如果你想吸收它,你就好好地从孢子手里保护我们,”刚一发现周围景物开始了细小、剧烈的波颤,波西米亚立刻对它开了口。她深知,有时光有威逼不行,还得加上利诱:“等我们安全了之后,我再送你五个——三个进化者。”
“为什么数字减少了……活的?”
她想了想走进出入所抓绑匪的那三个警|察。“特别活。”
“那我要是遇见了真理?”
“我保护你——我肯定得保护你,我要是任你被抓走了,我自己也得感染孢子。”
说话间,一人一猫加一个移动型副本,已经跟在林三酒身后上了路。波西米亚眼前的公路扭来扭去一会儿,好像是笛卡尔精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接受这个提议;过不多时,天空中的云层拧起形状,化作一只手的样子,朝她伸了过来:“成交。”
“我才不会和你握手,缩回去。”
不过,这实在有点神奇。笛卡尔精明明只是在她和猫医生身边包了“一层”景物;但就像3D立体投影一样,从头上弯月到脚下大地,似乎没有一处不真实——放目望去,空间与距离感都还原得那么完美,仿佛她随时都可以放脚奔向远方。
林三酒显然没察觉副本仍然在自己身边。在波西米亚告诉她,笛卡尔精刚才趁着尸体爆炸时跑了以后,她也没往心里去。她此时在前头领路,脚步轻快,头也不回,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我走过来的时候负担重,花了我快一个小时。回去不用这么长时间,三十分钟之后,你的人生从此就会不一样了。”
“……哦。”
“你不高兴吗?”
“高兴死了。”
波西米亚提不起兴致地答道,在心里又叹了口气。此一去危机重重,光靠她、猫医生和一个副本,他们能不能全乎着回来,还真不好说……“你要去哪儿?”她不抱希望地问道。
“城市里,”林三酒转头笑道,散落的碎发被夜风吹起,眼睛里湿润地闪烁着水光:“……龙虾肌体修理中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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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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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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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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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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