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柯,机械般不断从积雪中拔动双腿,在哭泣哽咽中伴随着呼啸如刀的北风,一路跌跌撞撞总算返回营地,磕磕巴巴向值守长张秦唐禀明军情后便当场昏倒。神色大变的张秦唐下令寨墙值守出营确认军情的同时,慌忙走出营房找寻卫正上官陆。
张秦唐在营地内找寻一圈无果,无奈之下来到典房将军情禀报于典务程松伟:“程大人,值守士卒回禀,于营地南部六十里,发现大批兵马,敌我不明!”
“什么、大批兵马、敌我不明、多少人?”呆愣整整半盏茶工夫的程典连堂炮似的接连发问,第一时间浮现在他脑海的却是那消失于君山的十万大军,鞑子的十万大军。
张秦唐:“大人,是负责巡查的寨墙值守士卒发现敌情,一伍仅回营一人禀报军情,言及大量兵马,具体数目不明,我已派值守向南详查。”
“值守并不善于此。”程典低语之后,神色严肃转向营房外疾声下令:“传令斥候,即刻出营查探。牙士速去禀报卫正大人,快!”
“尊令!”
大量斥候离开营地奔向南方,而得到典房牙士禀报的上官陆也在半个时辰之后自崖壁栈道返回,进入典房,也就是程典所在营房。
“程典、张值守长,怎么回事?”急匆匆赶来的上官陆一跨入营房便匆忙问道。
张秦唐在程典示意下,一五一十将值守士卒小柯返回军营所禀军情如实道出,不带任何判断和设想,纯粹的叙述。
值守士卒是什么人,那是罪无可恕的罪卒和穷凶极恶的囚卒,身为边军值守士卒,一旦有畏敌怯战的行为,直接当场斩杀,他们唯一的出路便是以军功抵罪,换取自由身,可以说,整个五羊边军乃是所有边军中,值守士卒的战力算不得最强悍,但论作战凶狠毒辣悍不畏死,无出其右。
这也是当初退至君山临时营地后,面对鞑子掌控进出君山密道,十万大军消失于君山后,上官陆将所有值守士卒撒出去遍布营地周遭三十里巡查的缘由,但这不过是谨慎之下的防备之举,其实自内心而言,上官陆认定十万大军的目标只会是五羊关。
如今,相当不合理最不应该出现敌军的方向,反而发现大量兵马,而且还是在密道尚未完全封堵之前,血狼依旧与鞑子大军对峙的情况下出现。
反常,太反常了,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上官陆心中顿生警惕之心。
斥候暂无消息回禀,程典看着神色逐渐凝重的上官陆低声问道:“江头,密道那边如何?”
上官陆苦笑着:“战事想必不会有了,已经开始逐渐封堵密道了!”
“呼···”
闻言,不管是程典还是张秦唐都长出一口气,心里的担忧顿时消减不少。
很快,程典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江头,南部发现大部兵马,会不会是自青狼密道进入君山的那十万鞑子,如果是,血狼···”
这是程典心中的担忧,但又何尝不是张秦唐心中所虑呢,两人既忧郁又害怕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上官陆,等待着答案,或者说判断。
迎着二人目光,上官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缓声说话的同时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程典,密道封堵之后还是需要留下少量兵力以防万一,崖壁战兵道也能够抽调出来大量兵力,如此,血狼可战之兵将维持在四千余人。”言毕,顿了顿,似是而非的回道:“当下的君山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鞑子如何夺得青狼君山密道,不得而知,想来不是唾手可得。君山山脉,我等身为夏人深知其恐怖之处,更是阻拦鞑子南下不知多少岁月的天堑屏障,鞑子对君山山脉的了解怕不弱于我等,既知其害,如此一往无前而往之,何意呢?”
“意之所指,非军关也!”张秦唐紧接着回道。
“是啊,军关,也唯有军关方才值得如此!”上官陆点头附和。
纵然如此认定,进入君山十万大军目标并非血狼,在斥候详细军情尚未传回之前,上官陆依旧难以心安,毕竟这是君山,是谈之色变几千年来永远无法深入的君山,不计其数的遗兽,数不胜数的天兽和地兽,恐怖至斯,一切充满未知,变数无处不在,一时间,上官陆直感浑身无力,不知该如何应对。
沉寂,营房内的气氛一时间无比压抑,心绪沉重的三人神色凝重不再开口,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斥候传回的消息。
一炷香过后,翘首以盼的斥候总算是传回第一份军情。
“报,营地南五十里外,夺坪峰及夺坪峰南确实发现大批兵马,人数至少在两万,行军队形散乱,不似征战之兵,反倒像是溃兵,弟兄们并未发现周遭巡守的值守士卒,但有多处交战痕迹,并无尸体。”
上官陆凝视着眼前的斥候伍头,神情严肃沉声问道:“是否为鞑子?”
斥候伍头不假思索道:“卫正大人,他们占据夺坪峰以南几座山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但防守异常严密,几次上前查探都被对方伏击,但远远看去军衣似不是鞑子那毛灰色的毡皮甲,反而是黑白相间。”
“再探!”
随着斥候伍头快步离去,典房内再度恢复愁云密布的境况,忧心忡忡满腹心事的三人各自思虑着方才斥候伍头所禀报的军情。
此刻,不管是上官陆还是程典与张秦唐,因鞑子那消失于君山的十万大军,再加上今年鞑子极为诡异的狩猎打垛,先入为主下,所有一切思绪都没能绕开鞑子,结果自然也就相差甚远。
最终,已经一脸平静的程典打破营房内的沉静:“江头,不管局势如何,血狼终归都要面对,边军、无憾!”
程典这句话没头没尾,可不管是上官陆还是张秦唐都明白程典的意思:“身为边军为族戍边,身死沙场死而无憾!”,可看着神色平静心生死志的程典,上官陆哭笑不得的同时是无限的敬意。
边军不畏战,边军求一死!
这才是真正的边军,真正的戍边军卒,他们才是夏族屹立于开元大陆的底气和依仗,他们才是夏族的脊梁。
可敬、可叹!
上官陆感慨之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程典,还是将魏知卫和刘监先请过来吧。”说完,冲着营房外高声吩咐道:“娃娃,去请魏知卫和刘监到典房,就说有紧急军情商议。”
很快,随着娃娃的返回,刘监与魏鹏也相继进入营房。
上官陆在魏鹏安坐之后,这才说道:“程典,魏知卫也到了,还是由你详细说一下吧!”
程典:“魏知卫、刘监,南部巡守的值守士卒发现大量兵马,得到张值守长禀报后斥候立即前往,据斥候传回消息,夺坪峰以南几座山头确有人马安营扎寨,但对方异常警惕,前去查探斥候尽皆遭到伏击,因地势之故,斥候只能大概判断对方不似鞑子敌兵,更像溃兵,人数最少在两万以上,军衣应是黑白相间,但不确定。”
鞑子十万大军消失于君山,身为血狼卫寨四属官的刘监和魏鹏自然知晓,而血狼当下是何情势,二人同样一清二楚,说好听点是血狼四寨撤至君山暂避鞑子兵锋,保留有生力量以图后事,说不好听点血狼其实同营地内收容的各寨逃兵好不得到哪去,只是一个是有组织有规划主动如此,一个是大败之下求生本能驱使下的逃离。
这叫,小偷逮着贼,谁也别说谁。
这点,魏鹏清楚,刘监明白,程典了解,上官陆更是心知肚明。
就算上官陆心中另有盘算,但血狼丢弃军寨撤入君山,这是不争的事实,无可辩驳,至少,在血狼没有走出君山,上官陆下一步谋划尚未实现之前,这就是既定的事实。
值此敏感时期,而且还是在鞑子掌控青狼卫进出君山密道,十万鞑子消失于君山这样的背景下,血狼君山营地南部出现大量兵马,由不得他几人不心惊,若对方就是早先消失于君山的十万鞑子,阴差阳错下出现在营地南方,血狼难逃一死,上官陆一切筹谋终归成为水中月镜中花,若对方不是鞑子,那血狼的结局,怕是也好不到那去。
因为,上官陆率血狼四旗兵马出现在密道出口的那一刻,程典便令亲信放飞寨破金线信鹰,也就是说,此时的血狼卫寨,不管是在五羊军关还是京城左军都督府再或是兵部及朝堂的文册中,记下的是:五羊军关辖下戍边军寨血狼卫寨,破!
因此,尽管上官陆已经自斥候伍头所禀军情中听出一些端倪,却暗藏心底始终没有开口,反而是将疲于应对军纪的刘监和战兵道监看鞑子动向的魏鹏叫了过来。
短暂的惊慌和沉思之后,还是急脾气的刘监率先开口:“江头,当下血狼该如何应对?”
刘监的询问让营房内几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上官陆身上,而上官陆在这个时间内想好了大概的应对之策,因此在刘监开口之后也不再询问几人意见,直接吩咐道。
“尽管敌友不辨,但血狼当务之急乃是尽力牵制卫寨内萧木遥所部鞑子,密道封堵可以延缓进度,甚至暂停,引得萧木遥主动出兵来攻,但以前几日战事来看,卫寨内鞑子应有变动,我们不得不防。”
“自密道火烧鞑子之后,这几日萧木遥一直没有动静,再加上这几日连日大雪,想来萧木遥不会贸然进攻,密道留下一定兵力用以防备萧木遥突然袭击和探子混入君山,至于崖壁栈道则无须太多兵力,五百足以。”
“至于···”
“崖壁栈道交由血狼所胡贺宇与时冉昱二人,密道因涉及封堵一事,则需劳烦程典亲自盯着点,而营地内因其他各寨士卒的缘故,刘监难以脱身,留守营地确保后方无碍只能是刘监了,至于张值守长、魏知卫以及血滴、血甲两所所正和知所,随我出营。”琇書網
“再有便是···”说到这儿,上官陆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程典、刘监、魏鹏三人,犹豫之后还是缓声说道:“刘监、程典、魏知卫,我需你三人牙士中的武者牙士,另有他用。”
“好!”
“没问题!”
“听江头吩咐。”
三人几乎同时应承道。
随即,刘监似是又想到什么,慌忙道:“江头,监房尚有几位军吏乃是入流武者,亦可抽调!”
“刘监,那几位乃是监房仅有的武者了,还是自知卫堂牙士中多抽调一些。”刘监话音一落,魏鹏当即反对道,毕竟监房军吏中可没有武者,唯一有武者的便是军纪军中的军头和几位伍头,如今营地人心躁动军心不稳,正需军纪军之时,一旦这几人离开营地,失去绝对力量威慑便无法保证营地的安定,后方不稳,前方焉能安心呢?
“刘监,监房特别是军纪军绝不容有失,只需调你身边两名武者牙士便可。”上官陆也是连忙劝阻道。
“呵呵···老刘,事有轻重缓急,既然江头有此安排,想必心中早已盘算妥当,听从江头吩咐便是,再说,若非江头身边的姜军头,你我身边牙士中能有武者。”笑过之后的程典是一边劝阻一边打趣,说的刘监没法坚持只能遵从。
程典见刘监不再坚持,看向上官陆话锋一转神色严肃说道:“江头,兵贵神速,你来安排吧!”
身为卫正,上官陆无可推卸,直接下令道。
“所有斥候全部出营,尽快查明夺坪峰南兵马情况,是敌是友?兵力几何?领兵何人?速探、速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典房需多备肉干、面饼以作军粮,连日大雪不仅气温骤降,积雪之下山间行军,不仅速度缓慢也过于凶险,血狼宜及早驻兵夺坪峰以北魁凌峰,提前构筑防御工事,避免营地直接暴露。”
“血狼值守除却东、西两侧巡守各伍外,其他所有士卒置于夺坪峰至魁凌峰间,严密戒备,但有异动立即回传,值守职仅查探对方移动,而非迎敌作战,张值守长不仅要心里有数,更要叮嘱值守弟兄们。”
“职下听从江头吩咐!”张秦唐神色严肃起身见礼道。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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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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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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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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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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