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兄,眼看着饭点儿了,我们不如同去吃酒如何?”
裴赫想了想拱手道,
“多谢沈兄,不过裴某有公职在身,今日告假一日,说好黄昏归营的,不敢在外头久留!”
沈五闻言倒也不勉强他,又问武馨安道,
“裴兄不去,师姐可是能去?”
武馨安笑眯眯拱手道,
“出嫁在即,今日出门也是家父特许的,不敢在外头吃酒!”
沈五闻言有些失望,旋即又笑了起来,
“倒也无妨,再等几日成了婚,便是单立了门户,可自在玩乐了!”
武馨安笑道,
“正是,届时定与各位吃个痛快!”
众人这厢都拱手道别,见得众人走远,武馨安才转头瞧向裴赫,只是一言不发,大眼儿眨呀眨的,却是将满心的疑惑都写在了脸上,裴赫知她这是瞧出来了,当下点了点头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二人轻拍马股,任马儿在街上缓步而行,裴赫思虑半晌才道,
“在通州码头上所见那妇人,乃是我的生身之母!”
武馨安闻言一愣,立时回想那妇人容貌,果然觉得她眉眼与裴赫有五六分的相似,不由奇道,
“她是你的生身之母,为何你们见面不相识?”
裴赫淡淡道,
“她在我三岁时,便已离开,直到前头那一回我们入城遇到了裕王府的车架……”
裴赫神色平静,一脸淡然的将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告诉给了武馨安,又说起这两次与生母相遇,
“……前头那一回,我听出是她的声音,并不想与她相见,便先隐了面目,这一回在通州码头,她倒是将我认出来了!”
武馨安听了先是一阵沉默,待得二人出了大街转入小巷之后,却是一转马头,二马紧挨,她一扭身,伸双手将裴赫劲瘦的腰身抱住了,
“裴赫……”
裴赫一愣,继而身子一软,一动不动任她抱着,半晌才哑声问道,
“安安……你……这是做甚么?”
武馨安把脸藏在他的手臂处,声音闷闷道,
“没……没甚么!”
只声音竟是有些呜咽,裴赫有些好笑,却是觉着心尖儿上开始又酸又胀又发起软来,
“你哭甚么,我都未哭你哭甚么?”
武馨安哭道,
“怪不得以前问你身世时,你从来不说,我还当你……你是故作神秘,现下才知晓……原来……原来你身世如此的凄惨!”
裴赫缓缓道,
“不管如何,我如今总算是过来了!”
便如前世,他就没有逃脱从生到死都悲惨的命运!
而这一世,因为有了武馨安的插手,他才摆脱了命运的束缚,开始了新的人生
武馨安却还是呜咽道,
“我以为我自己的身世已是极惨了,没想到你……你却比我更惨!”
前世里的王大妞,虽说日子一样艰难,但总归王屠户没有从小将她毒打到大,那似裴赫每日受着亲爹的毒打,最后还被亲爹给卖了!
裴赫自然不知她同自己一样乃是二世为人,只当她是说的前头十年,她在山村孤苦无依的生活,当下反手抱了她,摸了摸她光泽乌黑的头发,
“不怕,我们这不是都过来了么,以后我们二人成了亲,便能快快活活的在一处了!”
武馨安抬起湿漉漉的大眼儿看他,冲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裴赫……我们二人好好的,快快活活的在一处!”
二人这厢又在一处说了许多话,却是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有武平上来讪笑道,
“大小姐,那个……老爷让我问您,您几时带着大姑爷回府里吃饭,这……大家伙儿都等着呢!”
二人一愣,抬头四顾,才发觉原来二人这是已走到了武府的大门处了,却是只顾说着体己话儿,就这么立在府门前没进去,武馨安难得脸上一红,问道,
“父亲回来了,我怎得没有瞧见他?”
武平嘿嘿一笑道,
“老爷早半个时辰前便回来了,那马车到了门前,见大小姐与大姑爷挡着门口进不来,便转到后头侧门回府了!”
这下子连裴赫也有些绷不住了,咳嗽一声,
“那个……安安,我们进去吧!”
二人这才翻身下马,一前一后的进了武府,来到前堂果然见得一家人都在等他们,武馨安嘻嘻笑道,
“父亲即是回来了,怎得不叫我们?”
武弘文端坐在上首,抚着颌下黑须白了自家女儿一眼,
“你如今……眼里还能瞧见我么?”
这话有些酸,连几个小的都听出来了,都捂着嘴儿嘻嘻笑,只武显荣讨好的对武弘文道,
“父亲放心,以后我长大成了亲,必不会把父亲忘记的!”
武弘文听了好笑问道,
“你又知晓甚么是成亲了,又如何不把父亲忘记呀?”
武显荣一挺身子,正儿八经应道,
“人家不是说了么,有了媳妇忘了娘,所以我就算是忘了娘,也不会忘记爹的!”m.χIùmЬ.CǒM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把个小程氏气得够呛,抬手给了小儿子一巴掌,
“好你个白眼儿狼,你这媳妇还没进门呢,便打算不孝敬为娘了,你敢不孝敬为娘,便别想娶媳妇儿!”
武显荣闻言立时陪笑,拉着小程氏的袖子道,
“母亲别恼,我以后定会孝敬母亲的,我还让我媳妇儿也孝敬您!”
小程氏这才转怒为喜,伸手指头在额头上一戳,
“混账小子就会贫嘴!”
众人这厢说说笑笑用罢了晚饭,裴赫被武弘文召去了书房说话,武弘文递给了裴赫一张银票,
“这是五百两的银票,你收着!”
裴赫见状愕然,
“伯父……您这是……”
武弘文瞪他道,
“还叫我伯父?”
“岳……岳父!”
裴赫忙改了口问道,
“岳父您这是何意?”
武弘文道,
“我瞧过你给的那些东西,很是有些价值,有些东西便是有银子,在市面上也买不到的,你家底子薄,预备这些东西必是费了些功夫,我也不想嫁个女儿将你给掏空了,毕竟以后你与安安小两口子还要过日子……”
说着一指那银票道,
“这是为父自己的私房银子,便是你岳母也不知晓的,安安更不知道,你且收着便是!”
裴赫闻听心头一阵发酸,暗暗道,
“我两世里也未得到长辈的关爱,却没想到今日竟得到了!”
他生在那样的家里,父母兼视他为仇寇一般,非打即骂,便是今日里生身之母见着他,都是一脸惊恐仿佛见着鬼一般,他从生下来便未得到过长辈疼爱,这五百两银票予他并不只是银票,而是他多年来内心深处渴望得到的一点关心与爱护!
裴赫鼻子里一阵阵的发酸,只他冷漠惯了,也不擅与武弘文这样的男性长辈相处,于是只得一言不发,默默将这五百两的银票收了起来。
武弘文见他肯收下银票,很是高兴,又问起他婚礼的各处细节,人手安排等,听说是有金八两与刘重九操办,又锦衣卫里众多兄弟帮手,一切妥妥当当,也很是高兴,当下对裴赫道,
“即是一切妥当,我便不用多问了,只望着你们小两口子婚后过日子和和美美,我便心满意足了!”
裴赫闻听却是一撩袍子给武弘文跪下了,伏身磕了一个头道,
“岳父放心,小婿必会好好待安安的!”
武弘文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孩子!”
他却是不知晓,自家给女婿这五百两银票,却是一直被女婿珍藏在盒中,直到临死时交给自己的儿孙,儿孙不解其意问起这银票,裴赫却是笑而不语。
等待的日子过的即是漫长又是飞快,前头武馨安被关在家中还在想着,自己被关在家中不得出门,这几日不知如何能熬过,却是一转眼,自己都已经身披嫁衣,坐在妆台之前,描眉画唇,梳装打扮了,看着铜镜里那美貌的新嫁娘,武馨安一阵恍惚,
“这是我么?”
小程氏立在她身旁笑道,
“安安这容貌像极了大姐姐,打扮起来是真有气派!”
武馨安这样的圆脸大眼,最宜大红大紫的妆扮,再将那金线勾边的大红嫁衣一穿,立在那处整个人看着气势十足,一派过了今儿晚上便要当家作主,称霸后院的气势。
正说话间,听得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这就要出嫁了?”
武馨安迷茫的眨了眨眼,转头一把拉了身边正要冲出去瞧新郎倌儿的徐三,
“师妹,裴赫当真来了?”
徐三今儿也是好好打扮了一番,那是笑颜如花,
“师姐,你那新郎倌儿当真来了,这时节正在外头被人拦着要红包呢!”
武馨安眨了眨眼,还有些不清楚,
“你……你掐我一下!”
徐三这人倒也实诚,伸手就在武馨安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哎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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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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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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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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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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