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恕率先勾起唇角一笑,“本是想亲自向景二郎君致谢,只是,昨夜实在脱不开身,只得请先生跑一趟,聊表谢意。没想到,景二郎君这便登门来了,看来,在下非得向景二郎君亲自致谢才行。”赫连恕一边说着,一边走进花厅。嘴里仍是冷言冷语,可走到景钦身前时,却是郑重其事地长揖到底,深深拜下,“多谢景二郎君昨夜相助之恩。这个恩情,赫连恕记下了,来日若有差遣,莫敢不从。”
景钦倒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行此大礼,还打了个愣怔,待得赫连恕礼罢,直起身来,他才醒过神来。咳咳两声,板起脸往他身后看了看道,“阿皎不会就在赫连都督府上吧?”
“不在。”赫连恕应道,“我已是将她送回长公主府了,一会儿怕是要劳累二郎君一趟,亲自去接她回府。”昨日那样的事儿断然不能再发生第二回。可如今,许多事,他尚不能名正言顺行之。ωωω.χΙυΜЬ.Cǒm
“我一会儿会亲自去接她。”事关徐皎的安危,景钦应得干脆。“不过,赫连都督今日对我的态度却是大有不同,这是为何?”
“如今圣旨已下,我与阿皎已有婚约在身,在下与景二郎君自是一家人。对未来妻舅,可不就得多些客气吗?以往冒昧之处,还请二郎君见谅啊!”赫连恕说着,又是一拱手。
去他的一家人!景钦望着面前赫连恕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觉得他一定是刻意在恶心自己,忍了忍才没有立时啐他一口。
却是冷冷一哼道,“赫连都督这声妻舅叫得未免太早了些。陛下是下了赐婚的圣旨,可我家阿皎却未必就嫁定了赫连都督。”
赫连恕听闻,双眸陡利,眸光恍若冰刀霜剑,直迫景钦面门而去。
现在不装温润有礼了?景钦见他这般,反倒觉得胸口的憋闷散了两分,忍不住勾唇一笑道,“毕竟,婚期未定,就可以无限期延迟下去。就算真的定下婚期,这一段时间也还长着,说不得就发生什么意外了呢?”
“睿深兄多虑了,在下与阿皎乃是天作之合,我们又是两情相悦,这样的姻缘自是得上天庇佑,断然不会有半点儿差错。等到过两日,我便请了官媒上门,睿深兄放心,三书六礼,礼数做全,我断然不会委屈了阿皎半分。”赫连恕神色一整,勾起唇角,毫不客气地也甩出一把软刀子。
景钦的脸色果然变了,冷冷将他盯着道,“赫连都督,你我不必在这里唇枪舌剑,避重就轻。今回阿皎遇险之事,难道赫连都督不该给景家一个交代吗?还是说,赫连都督当真要让我相信,是文楼的江湖恩怨,牵扯到了阿皎,而你为了救她,甚至不惜向我低头,只是为了借我紫衣卫的行头,来遮掩你的身份?阿皎是你的未婚妻,背后掳走她之人本就是冲着你来,可为何你要费尽心机隐藏你的身份?我本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倒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若是那人此举本是试探,就是为了测试阿皎在你心中的地位呢?而你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想让人知道你对阿皎看重,还是说,你所谓的对阿皎看重,不过是为了做戏给阿皎看,给我们景家,给你想要瞧见的人看?”
赫连恕面上没什么表情,“事实就是如此,景二郎君若是不信,在下也没有办法。”
景钦面上的笑容已是彻底消失,冷冷望着赫连恕道,“我知道,你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无论是文楼,还是别的什么,总有一日我会查出来。你最好将你的尾巴藏好一些,藏久一些,否则……我家阿皎哪怕是真的嫁给你,也可和离。哪怕是孀居,也能再醮。”
景钦的这些话一出,立刻感觉到整个花厅内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迎面就是赫连恕冷厉的双眼。那双眼中一瞬间迸射而出的杀气,能让人恍惚嗅闻到血的铁锈味。
但不过刹那间,赫连恕却又低低笑了起来,眼中的杀气更是瞬时深敛起来,“多谢睿深兄警醒我,我就当这是睿深兄对我与阿皎的祝福了。我定会时刻警醒自己,对阿皎好些,再好些,定不会让她有再醮之日。”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恍若碰撞出了火花。
须臾,又各自收回了视线。
景钦抿紧唇线,站起身来,连声告辞也没有,脚跟一旋,转过身便是直直往屋外已经渐亮起的天色中走去。
赫连恕却在他身后很是礼数周到地长揖相送,“天寒雪大,地面湿滑,睿深兄路上小心。”
景钦没有半分回应,脚步好似还快了两分。
待得他的身影走出了视线所及的范围,赫连恕才收回视线,站直了身子。
“这位景二郎君果真非普通人。他若果真查起,当真不怕吗?”杜先生不知何时走到了赫连恕身边,与他一同望着屋外渐亮的天色中看上去好像更加明晰的漫天大雪,轻声问道。
赫连恕的面上却仍是没有什么表情,“他若是普通人,又哪里能这个年纪便成为了紫衣卫实质上的掌权人?想法子提醒一下他,这个时候,景家该防备的绝非是我。他应该慢慢明白,有阿皎在,比起敌人,我更可能,也更宁愿成为他的盟友。”
“另外还有一桩事,可能要麻烦先生加紧。”赫连恕说罢,想起什么来,语气微乎其微地变了。
杜先生看着他从小长大,自然察觉到了,若有所感道,“是你和迎月郡主的婚事吧?”
赫连恕半点儿不意外杜先生能够猜到,淡淡“嗯”了一声,道,“我早前本想慢慢来,能够得到大汗的认同,我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娶她。谁料想大汗行事竟半点儿不留情面,我也顾不得别的了,我只想名正言顺地守着她,护着她。”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连接她这样的事,也得假手他人。
“也顺道向大汗表明你的态度,往后,大汗要动她,总得先掂量掂量。”杜先生自然明白他此举的深意,一边思虑着,一边点了点头,“你想得也不错,既然已经没有退路,倒还不如迎头而上。”
“所以,劳烦先生帮我寻个纳采的好日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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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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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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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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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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