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我挺好的,就是太累了,今天多睡了会儿。我才刚起床……”
“那你什么时候来店里?我有事儿找你……”
“能电话里说吗?我今天就不过去了,我有其他的事要办。”
“你不是在旅馆睡觉呢吗?还能有什么事儿啊?我都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不行,你今天必须过来。”
宁卫民立刻严肃起来。
“我是领导,你才是兵。你是不是又搞错咱俩的级别了?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我就挂了。”
“你这什么态度?对我就这样啊!咱俩难道连朋友都不算嘛!你是不是因为我在总公司吵架的事儿,还在怪我?”
“没有,你别成天胡思乱想的。我是真忙,你应该是知道的,我最近那么多事儿,哪有空闲时间?”
“我知道你忙,可我想,如果你愿意来找我,就是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对不对?”
听这话透着点可怜,宁卫民又不禁口气一软,缓和下来。
“小同志,不要发牢骚,我是因为信任你,才把专营店交给你。你要是总这么让我事必躬亲的,也就快失去我的信任了。你呀,要珍惜这种独当一面的机会,要把心思用在工作上,以后的路才能走的更远,听见没有?”
但霍欣又不是小孩,还能被这几句忽悠了?
反倒她又起急了。
“得了吧,明明是你想旷工一天,还给我打官腔。我不管,你下班前必须来店里找我。”
“别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你好,才介绍一些你以后可能用得着朋友给你认识。”
“前些天,你不是为了那四合院的事儿,问过我认识不认识文化部门的人吗?”
“别怪我没告诉你,今天来的人,就有父母在文化部的当处长的……”
宁卫民这下迟疑了。
“那……我抓紧时间办事,等办完了,时间如果还早,我就去你那里。”
或许是因为话已经点到了这份儿,宁卫民还没痛快答应,惹得霍欣彻底不高兴了。
再懒得说什么了,她气哼哼的挂了断电话。
“真没劲,再忙也不是你八小时外还没时间的借口。爱来不来,我就不理你了……”
宁卫民则略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
坦白来讲,对霍欣给予的关切,宁卫民心里的确有一种暖意。m.χIùmЬ.CǒM
哪怕前几天霍欣冒失地在公司大吵一架,为他平白惹来了没有预料到的麻烦后果,也是一样。
因为不管怎么说,关键的时候,有人能旗帜鲜明地站在他的一边,维护他的声誉。
这总是让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儿,他不能不感动。
何况霍欣又的确是个性情中人,对他的好是全情投入,毫无保留的。
只要知道他有需要,总是力所能及的要主动帮他做点什么。
就像上次买书画的事儿似的,霍欣就跟福星一样,主动送了他一千个亿。
还有他头几天无意中提及了一下马家花园房子被一个文化协会占据的麻烦。
霍欣竟然出乎意料的记挂在了心里,这真是让他没能想到的。
再加上霍欣娇美的外貌,出色的身材和学历,即便是在外国语学院和皮尔·卡顿公司这样精英荟萃的地方,也是出类拔萃,让众多男性公认的心中女神。
相处的时间久了,说宁卫民一点不心动,也是假话。
但问题是,霍欣的这种性情,却真的不符合传统的东方审美。
也不是宁卫民所喜爱,所能接受的。
大概因为从小是被家里娇宠大的,霍欣的直率程度确实有点太过了。
而且控制欲也太强,管你是谁,不听她的可不行。
除了公事上面对领导,其他时候,霍欣对待旁人,往往脾气一上来,是想怎样就怎样。
就像过去对宁卫民抱有敌意时,恨不得能把他直接判刑枪毙,连缓期执行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现在即便是对宁卫民好,也是有点不管不吝的劲儿。
只要这姑娘自己觉得合适,宁卫民想不接受都不行。
用京城话说就是姑奶奶脾气,一般人可扛不住。
这就让这个姑娘成了一根浑身长满刺儿的玫瑰。
美则美矣,却让人难免望而生畏的肝儿颤。
谁要想把这支玫瑰摘到手,不做好挨刺痛的准备是不行的。
宁卫民心痒痒的同时,也不能不考虑,如果他和霍欣在一起,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可能拥有自由和安宁?
更何况像处在他这种位置上的人,又是很容易结识漂亮女人的。
要想持之以恒的保持本分,不犯作风问题,实在太难了。
毫不夸张的说,自从到了皮尔·卡顿公司就职之后,宁卫民的生活就加上了一个缤纷华丽,万花筒一样的滤镜。
几乎每日每时都要与漂亮的女性为伍。
平时人们在大街上难得一见的美女,就仿佛是被上帝用魔法从某个角落里呼唤出来,成群结队地出现在他身边。
美女如云,燕肥环瘦,就是对他职业特征最好的诠释。
如果不怕暴露内心阴暗面的话。
要不是太过顾忌这年头对此类事件的惩处力度,而且1983年还没过去。
宁卫民肯定早就自甘堕落,开开心心的玩儿上潜规则了。
这方面忍得有多辛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
那么好,别说他完全是迫于形势才会如此。
就说他真是个纯良的好男人,也备不住那天犯个错误,偶尔湿一回鞋啊。
那又何苦作茧自缚,自己非跟自己过不去呢呢?
所以尽管宁卫民心里很清楚,只要自己乐意,随时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霍欣的身心。
可他却不能不以恨不得剁手的决心和警惕性提醒自己,千万别占这个便宜。
因为他同样非常明白,真的得到了,也就等于把自己拴死了。
以霍欣的脾气,他想不出真到了那一步,除了踏踏实实娶霍欣当老婆,今后永远对婚姻忠诚,还有什么其他路走。
万一哪天只要自己心眼稍微活动一下,或是有所逾越雷池的倾向。
霍欣就能让他对“惨烈”这个词儿,产生新的理解。
总之,宁卫民意识到自己真正的麻烦来了。
说到后悔,他是真后悔他自己抗拒不了贪心。
从买字画的事儿开始,就像吃了诱饵一样,一步步地对霍欣态度软化,才让霍欣私下里和他的相处越来越随便。
如今已经没法否认他们的关系,已经超越普通同事,正在逐步失控这一事实。
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这丫头危险得很。
不但绝对会借着这种势头乘胜追击,继续进攻。
而且多半还会利用马家花园这事,再给他来上一发糖衣炮弹。
他要想把糖衣吃下去,把炮弹打回去,真心是没底啊。
那今天到底是应该去?
还是不去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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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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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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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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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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