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之众,除了史弘肇的奴仆之外,便是一些追随多年的部曲扈从,另外,刘承祐还特意降下恩典,从东京禁军中又抽调了几名史弘肇的旧部,供他差用。这样的结果便是,郑国公在大汉禁军中的印记又淡了一层。
自收到移镇朔方的制命之后,史弘肇的心情便一直不佳,主要是心头的落差太大。
开国之初,他可是统管禁军的侍帅,军队一把手,那时是何等权势,何等张扬。乾祐元年被下放至洛阳留守,当时史弘肇便已然不忿了,不过尚能自我安慰,毕竟掌握西京军政,封疆大吏,权力也不少,比起在开封上有小皇帝,下有诸辅臣,至少能快意自在些。
是故,在洛阳,史弘肇也是快活了三年。但如今,朔方是个什么地方,远僻西北,不毛之地,就因为西京那干苍蝇臭虫嗡嗡几句,就把他史公发配朔方了!
发配!在史弘肇看来,朔方之委任,虽为一方节镇,实无异于流放。
以心情不好的缘故,史弘肇这一路行来,都冷着一张脸,给人一种煞气冲天的感觉。终于,在正午暂歇之时,爆发了出来,嘴里骂咧个不停:Χiυmъ.cοΜ
“西京那帮人,此番恐怕得意了,老夫终于被他们赶走了!早知如此,我当初下手就该再狠点!”
“天子难道就任由那干文臣笔吏摆弄,洛阳一干无兵无权的勋官旧臣,有什么好忌惮的?那个范质,不过一前朝遗臣,我掌兵权时,他算个什么人物?洛阳我有拿他家的地,收他家的佃民?”
“我在西京这些年,为朝廷缴了多少田,籍登多少民,输送多少钱粮,这些朝廷看不到吗?”
“那个景范,不过一屯田吏罢了,治不了勋贵,抑不了豪强。我将洛阳整治得差不多了,他来坐享其成,天下有这等好事。他一上任,给那些勋旧施些恩,给些好处,只怕那些人都得捧着他了......”
在任洛阳近三年,史弘肇还是有些长进的,脾性虽没什么改善,但这政治头脑还是开了点窍的。
史弘肇这边大喷口水,身边的随从都闷头干着自己的事,照顾马畜,进食饮水,不敢搭话。
发泄过后,史弘肇摇了摇头,那张粗粝的面容有所缓和,自哂道:“史某何来的这颇多的啰唣,事已至此,作此妇人埋怨,传出去,徒惹人笑!”
“你们给本公记住,我方才所说,不准外泄!”几乎扯着嗓子,史弘肇朝左右部曲吩咐着。
“是!”就近几人,答应地很快。
情绪平复下来,史弘肇臂夹头盔,吃着干粮,嘴里感慨道:“史某本为大将,而今重赴边关,御寇戍城,也算得其所。罢了,就当为先帝守卫江山,报其知遇之恩吧......”
史弘肇,似乎看开了的样子。不过,重新穿上这沉重的甲胄,披上征袍,跨上战马,整个人的神经似乎是放松了一些。
坐在一块青石上,看着道间行人负重而走,望着远处,两山相对如阙,阙口有一集市,即便隔得甚远,也能听到些喧嚣声,那是些和平安宁之声。
在任期间,对于洛阳周边,尤其东、北方向的广大区域,史弘肇是巡视了不少的,基本上,是冲着西京豪贵们的土地、庄园、丁口去的。对于洛阳以西,倒是没怎么来过。
“佐吏,前面是什么地方?”史弘肇问道。
一名自感前途渺茫的卑微书吏,赶忙凑上来,禀道:“前面两山,东青龙,西凤凰,口下为阙口市,当东西走道,这两年新兴起的集市,周边十数里乡民逢期往来易货!”
“哈哈!”闻言,史弘肇却乐了:“都说我史弘肇扰民害民,这乡里小民,不是乐业安居吗?”
小吏默然,这等事情,可轮不到他这一小人物评论。
春来之阳,和煦温暖,照在身上很舒适,史弘肇又叹道:“马上就是上元节了,老夫却还要奔走向西......”
就在郑国公时不时冒出一句抱怨之时,自东边奔来一小队骑士,领头的是一名绿袍官员,青俊有神。
“东京来的禁军!”以史弘肇的眼力,一下子就看出了骑士的来历。
来者瞧见了史弘肇这一大行人,径直转向而来,目的显然是他:“敢问是朔方节度使郑公吗?”
“本帅在此,你是何人?”动都没动弹一下,史弘肇撇着年轻的绿袍官员,轻蔑地问道。
领头的官员下得马来,注意到史弘肇倨傲之状,眉宇少露不愉,拱手应道:“下官乃殿中拾遗王著,特奉陛下之命,前来为郑国公送行!”
“郑国公不愧雷厉风行之人,动作好快,下官是连追上百里,到这新安境内,方才赶上!”王著不卑不亢地说道。
既是天子来使,史弘肇坐姿端正了些,也仅此而已,道:“本帅得给别人让位置呐!没想到,天子还记得老臣,说吧,陛下遣你来干什么?”
王著自袍袖中掏出一封诏书,双手递与史弘肇,说道:“这是陛下给郑公的密诏!”
见状,史弘肇这才站了起来,单手接过。
但见其态度,分明是蔑视君威之举,与他在东京所见群臣对天子的敬畏,简直天差地别。心中有气,却也不敢朝史弘肇发。
在史弘肇打开诏书阅读之际,心中惦念着刘承祐的叮嘱,王著上前,缓缓道来:“下官临行之前,陛下曾有叮嘱,让下官告知郑公。”
史弘肇将密诏收起,脸上增添了些思索,听其言,虎目瞪着王著,问:“天子还有什么话,你且说来!”
“陛下说,他知道此次郑公受委屈了,你有大功于朝廷,在西京所为,都是为国家考虑,有利于朝廷的统治。手段或许过激,行事失当,也是可以谅解的。”
“移镇灵州,实乃西京勋贵群起蜂拥,欲究汝责,国家广大,事务繁杂,治国需以疏导,需要妥协。所谓积毁销骨,让你去灵州,也算是一种保护。”
“陛下知郑公振奋于军伍,颇善治军,功能也当用于边塞。时下西北杂胡生乱,正当用武之时,请郑公先耐其苦,日后寻机,再调回朝廷。”
“家中之事,郑公且无忧,陛下已着官服,善加恩养。汝子德珫,是个人才,品行忠正,知郓州,已然前往须城上任!”
听王著这一席话,史弘肇态度才端正了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诏书,拱手朝东面深揖。
直起身体,便朝王著道:“你回去告诉天子,就说他的心意本帅知晓了,请他放心,朔方的那些杂胡,本帅定然帮他镇压了!”
“另外,过几日便是上元节,陛下命下官给郑公带了些礼物!”说着,王著一招手,让随行将士奉上:“来人,将陛下所赐礼物带上来!”
“臣谢恩!”
等送走了史弘肇,王著方才带着卫士,折返东还。骑在马上,轻摇其头,嘀咕道:“早闻郑公骄横难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本官人微职低,却也是天使,如此轻视。接受诏制,如此无礼。长此以往,君威何在,国威何在?”
“本官回朝,定要将此情况,据实上奏!”王著暗暗决心。
“王拾遗,我们下一步如何,回东京吗?”随行的禁军什长问道。
“不,去西京!”王著望着东面,说道:“陛下尚有谕命,告与留守景范。”
这景范,比起史弘肇,当好打交道吧。不顾疲惫,策马疾奔间,王著脑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方才史弘肇的表现,让这个年轻的天子近臣触动很大,陛下如今看起来乾纲独揽,但地方上,不知君臣礼仪,轻视天子权威者,仍旧不少。这唐末三代以来,皇权不振的现状,犹待改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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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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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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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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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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