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衾葭一直以为,自己对邢铮的厌恶,是没有缘由的,正如同她对邢彦的爱,也是没有缘由的,直至如今,想起了当年的事情,终于知晓了缘由。
谢衾葭怀赵江和时,算是意外怀孕,她虽与刘勤业是名义上的“夫妻”,却从未领过证,她的身份证在颠沛流离中丢失了,没有证件,也无法去补办,二人自是不可能有法律上的关系。m.xiumb.com
刘勤业十分没有安全感,总是问她,是不是想要离开他,是不是想回南江去,谢衾葭哪曾想到,为了捆住她,刘勤业竟故意让她怀了孕。
她不知他是何时做的手脚,例假推迟一月,干呕又恶心之际,去医院做了检查,她才知晓,自己竟是怀孕了!
彼时,她年纪尚轻,并未做好准备为人母,便同刘勤业商议着,想要将这个孩子打掉,刘勤业百般费力才让她有了孩子,怎可能让她打掉,不仅不肯,还二十四小时“监督”着她,她吃进去嘴里的每一粒米,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谢衾葭头胎,对怀孕不甚熟悉,又不是甘愿怀的,成日还要被人监视着,情绪自是好不到哪里去,情绪不好,妊娠反应便更为剧烈,前三个月,她几乎每天都在呕吐,五脏六腑都要被呕出来的程度。
寻常人,即便反应再剧烈,满三个月后,也会有所缓解,可她不是,过了三个月,仍是日日呕吐,吃下去的东西,没过多久,便会被吐出来,刘勤业见她吐了,便会逼着她继续吃,甚至威胁她,若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一定不会放过她。
孕前期,刘勤业倒会装一装体贴,后期,便原形毕露,谢衾葭日日受着妊娠反应与刘勤业的双重折磨,那是她此生都不愿再去回忆的岁月。
孩子出生后,刘勤业兴奋不已,谢衾葭却是无动于衷,她清楚地知晓,这孩子,不过是刘勤业捆住她的工具。
都说这世上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可,谢衾葭对当年的赵江和,的确没有许多感情,只是,他从小便懂事,会哄人,一岁多时,便抱着她的腿喊“妈妈”。
谢衾葭虽仍对他不够热络,却也无法像从前那般讨厌他了,后来她与赵江和并没有再相处,便被邢沙接了回去。
邢沙为她做了催眠,自然也不可能知晓,她当年究竟经历过什么。
待谢衾葭回忆完这些,邢沙心中隐隐有了答案,“怀阿铮的时候,让你想起了那段时间么?”
记忆可以暂时催眠,不被想起,可残存在潜意识内的阴影,是不会轻易被带走的,在怀邢铮前,邢沙也并不知晓,谢衾葭的妊娠反应,竟会这样严重。
当年她怀邢彦时,几乎没有任何异常,除却嗜睡,胃口变大外,并无任何不妥,若早知道她那样痛苦,邢沙也不可能让她怀上老二。
邢彦出生后,邢沙便动了要二胎的念头,夫妻二人虽未商议过,但邢沙不做措施,谢衾葭也未曾介意。
邢彦两岁多一点时,谢衾葭又怀上了邢铮,孕初期,她的妊娠反应便十分严重了,时常会在夜里呕吐,发脾气,每每难受时,她都会说,不要孩子了,邢沙权当她在赌气,便只能耐心去劝她,她不听时,便亲自喂她吃饭,看着她将东西吃下去,才肯善罢甘休。
那阵子,邢沙公司都不去了,寸步不离照顾着谢衾葭,旁人都说他这个做丈夫的十分称职,邢沙便也想当然地这样认为了,如今知晓了真相,他才明白,自己当年的行为,有多可笑。
谢衾葭孕期内,邢沙做的种种行为,都与当年的刘勤业如出一辙,给她心中留下了不灭的阴影,可,谢衾葭是爱邢沙的,她恨不起来邢沙,便理所应当地,将潜意识里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了肚子里的这条生命之上。
若不是他来了,她与邢沙的婚姻应该很是完满,有邢彦一个儿子,便足够了。
恨意转移得很成功,邢铮出生后,她便不愿去多看一眼,他的名字都是邢沙取的,她连喂奶都不愿意,最后进行了奶粉喂养。
成长途中,更是如此,她几乎不曾给过他沟通的机会,而邢铮与赵江和的个性不同,他素来沉默寡言,也不可能像赵江和小时候那般,主动去取悦她,讨好她,因此,母子二人的关系,便越来越糟糕,因当年的异常车祸,彻底爆发,最后演变至今天这样。
谢衾葭说不上如今是何滋味,她是歉疚的,然,她与邢铮从未有过任何亲情层面的沟通,又没有在一起生活过,谈爱,太过虚妄。
即便是血亲,没有生活为纽带,那关系也是悬浮着的,她无法因自己想起了从前,便转瞬对他产生如同对邢彦那样的母爱。
林湄又一次在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她惊坐了起来,碰到了床头的玻璃杯,杯子碎成了几片,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尤为刺耳。
她定睛看着,身旁空无一人,心中那惶恐与空虚的感觉,被无限放大着,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她吞没,她捂住了耳朵,眼泪落了下来,逐渐开始抽噎。
邢铮回到病房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未及他上前,林湄已从病床上滚了下来,看见他,她情绪十分激动,“你怎么才来,我怕。”
她掉在了地上,额头撞到了病床的一角,白皙的皮肤上顿时出现了红痕,肿了起来,邢铮将她抱起,轻轻为她揉着额头。
她脸上那几道刀伤刚刚结痂,现在额头又多了新伤,一张漂亮的脸蛋,被摧残得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了。
他胸口发酸,燥热的手指摸上了她的脸,恰好碰上了其中一条刀疤,怀中原本安静的人,顿时一个激灵,猛烈挣扎了起来,“不要碰我,都不要碰我!”
“弄疼你了么?”邢铮停了下来,“我抱你去床上,乖。”
“不需要,你放开我。”她仍不肯听话,一把挣脱了出来,脚下失重,差点又摔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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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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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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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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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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