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倩小小岁数没半分主见,“大哥哥”说去哪儿,她也就跟着去哪儿。
魏、卜二人走进镇上一家规模不小的酒楼,魏颉吩咐店老板安排了一个二楼的单间,再上一桌楼里最好的酒菜。
酒菜上齐,两人都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魏颉见卜倩吃饭的样子生猛,微笑道:“卜倩,你吃相可够难看的啊,都不像个女孩子了。”
他本就是随意调侃了一句,怎知那个羊角辫小丫头一听,立时正襟危坐,改用小口咀嚼饭菜,再不大嚼大咽了,低头吃了一会儿后,看向身边的那名青衫公子,小声问道:“大哥哥,这样好了么?”
魏颉想不到她竟对自己的随口评价如此在意,也便毫不吝啬的称赞道:“好了好了,这样子就很好看了。”
卜倩嘻嘻一笑,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继续埋头小口吃了起来。
魏颉往嘴里浅浅的灌了一口酒,他自昨夜起,已数度历经生死,眼下能够活着坐在这间屋子里饮酒,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平安喜乐之感,边饮边感慨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酒啊,当真是尘世间最好的东西了!”
他端起酒壶,往另一个小盅里添了点,递给了一旁的卜倩,“来,卜倩,你也尝尝!”
“我……我不会喝酒啊。”卜倩摆手推辞道。
“哎,喝酒有什么会不会的?长个嘴巴就能喝了,来,试试。”
魏颉笑着说道,把酒杯凑近了卜倩的那张嫩红的樱桃小嘴。
盛情难却,卜倩也只好试着喝了一杯,怎料烈酒入口,即有刺激、火辣之感,蹿得喉咙十分难受,连声咳嗽了起来。
魏颉见状,连忙给她喂了一筷子菜,“这酒是泸州的特产,虽然入口辛辣,却有很强的回甘,饮罢唇齿留香,算是对得起它一壶三两银子的价钱了。”
“第一次喝酒嘛,总归是有点不适应的。”
魏颉眉眼弯弯,“记得我第一次喝酒是在五岁的时候,那年我的修为突破了一阶筑身境,被邻里街坊称作‘武道神童’,我爹特意奖励我了一壶酒……”
说到这儿,忽然顿住不说下去了。
“大哥哥,你怎么了?”卜倩探着个小脑袋问道,“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魏颉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强撑出一个开心的笑脸,“没事没事,就是眼睛里进了点灰尘……来来来,继续吃,还剩那么多菜呢!”
魏颉本非少言寡语之人,可接下去的时间里,他都只顾闷头喝酒吃菜,再无先前的兴致了。
卜倩虽不甚机敏,却也看出了他有心事,但苦于自己嘴巴太笨,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一筷子一筷子地往魏颉的碗里夹着菜。
“大哥哥,等一会儿买好了马,你准备去哪里啊?”卜倩开口问道。
魏颉用一口酒顺下了嘴里的大块黄牛肉,“去沂州锦瑟城,找我伯父。”
卜倩初涉江湖没多久,并不知道锦瑟城是什么地方,但仍问道:“为什么要去那里啊?”
“我伯父从小就待我很好,多年未见,也该去探望探望他了。”
魏颉沉声道,“顺便再求他帮我解决一件很是棘手的事情……至于什么事嘛,你就别问了。”
“那你伯父是不是个很厉害的人呀?”
“是啊,非常非常厉害,从小到大我认识的里面,除了我爹,就数他最厉害了。”
“那我要跟你一起去那个锦什么城,我也要见见你伯父!”卜倩有些激动地叫道。
魏颉心下暗暗打量道:“唉,这傻丫头是跟定我了,我乃死罪之身,脑袋随时都有可能搬家,可别到时候连累了她……”
刚想编个理由回绝,瞧见卜倩那张白嫩而红润的小脸,以及脸上那满是殷切期盼的神色,又不忍心直接赶她走了,只好勉为其难的妥协道:“我带着你也可以,不过一路上-你不许给我添乱,知道吗?”
“知道了!”
卜倩重重点了点头,两根小辫子也跟着大幅度晃了两晃。
魏颉微微一笑,伸手揪了揪她的一根小辫子,“知道就好。”
这时,忽从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叫嚷声,魏颉侧耳听去,登时吃了一惊,只听得楼下有人厉声喊道:“奉命围剿魔头司徒鲛,未得许可,谁敢踏出大门半步,杀无赦!”
接着就是一连串脚踏楼梯的“咚咚”声音,显然有不少官兵正在朝二楼这边涌来。
“哪个该死的家伙报了官?”魏颉急得大骂道,“这下我就算不是钦犯也成钦犯了!”
卜倩疑惑不解道:“大哥哥,你说什么?”
“我被人当成了魔头司徒鲛,现在官府派兵来捉我了。”
魏颉咬牙皱眉道,“不过别怕,卜倩,有大哥哥在呢,咱们现在就跑!”
他抽剑出鞘,接着打开窗户,朝底下一看,望见楼底尚留驻有十余骑官兵,笑着“哼”了一声,“来得正好,也省了咱们买马的钱……”
转过身去,一把抱起了小脸羞得扑红的卜倩,“快把眼睛闭起来,咱们要下去了!”
他右手紧握血灵剑胚,左手环抱着卜倩的细腰,身形一晃,已从二楼跳了下去。
魏颉的修为虽离“三阶百尺境”尚有些距离,无法自百尺高塔一跃而下,但对这区区二楼的高度,还真就没放在眼里。
只见那袭青衫怀抱少女,从二楼窗户口一纵而出,笔直下坠,右脚“砰”的一下着落在了一名骑兵的头盔上面,那兵的颈骨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力压断,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即身亡,尸体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其余几骑官兵见有人从天而降,还一脚踩死了一名同伴,立即哇哇大叫起来,提刀在手,杀向了马背上的魏、卜二人。
“当心!”
魏颉喝道,用力压低了卜倩的身子,让她上半身紧贴于马背。
接着“嗖嗖”击出两剑,分别刺死左右袭来的两名官兵,后仰躲闪再加一记猛厉无俦的横劈,杀翻了眼前的敌人,缰绳一策,高叫了一声:“驾!”
骏马顷刻奔驰而出。
后头的官兵大喊:“放箭,快他娘的放箭啊!”
大量雁翎羽箭飞速袭来,魏颉左手策马,右手剑胚尽力舞动,形成一堵坚实的“剑墙”,将飞箭一一击落。
楼下十余骑外加上楼的几人,共计二十余骑官兵,拼了命地追赶魏颉。
月渠镇的中心大街鸡飞狗跳,行人纷纷避让两旁,驻足观望这场堪称难得一见的精彩好戏。
同样的骏马,脚力自然不分高下,魏颉一直无法甩脱后头的一众追兵。
不多时,快马已奔出了月渠镇,在确认镇口没有伏兵后,魏颉用力拉住缰绳,“吁”了一声,令马匹停了下来。wWW.ΧìǔΜЬ.CǒΜ
官兵很快追了上来。
他们死死盯着那个不再继续逃跑的青衫年轻人,不敢轻率上前。
魏颉冲一众士兵朗声道:“你们认错人了,司徒鲛那魔头已经身死,从这里往南约莫三四十里,有个山谷,谷中有个巨大的瀑布,司徒鲛还有那‘青白眼人’阮苍龙都死在了那里……”
众兵哪里肯信,其中一人更是大声嘲讽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你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了?”
为首的一人高声道:“别与这厮多言语,反正上头说了生死不计,咱们一块儿上,定要宰了这魔头,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魏颉明白当下唯有一战,便深吸了一口气,震声道:“我乃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独子,濠州落剑城搁剑塔守将,姓魏名颉字正气,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二十余名骑兵一拥而上。
刀光凌冽,骇人心魂。
魏颉偏头躲过迎面袭来的第一刀,一剑戳进为首之人的喉咙,“噗”的一下抽了出来,剑胚上的血腥味顿时变得愈发浓烈。
顺势斜劈一剑,伴随“咔擦”一声,右侧一名官兵的琵琶骨被斩碎,当场毙命。
他本拟俯身躲开左侧的刀势,再趁机杀掉一人,怎料右侧官兵倒下之际,左侧的两名官兵同时惨呼了一声,从马背跌落下去。
危机关头也顾不上思量,他只道这两人是因为亲眼看见同伴惨死,被彻底吓破了胆,这才会失足落马。
又是迅如疾风的一剑,魏颉微微侧头,击出第三招猛攻,一名倒霉官兵当即惨遭断首。
那颗头颅刚刚滚落在地,魏颉后面又传来了一连串的哀嚎声,又有四名官兵莫名其妙地落下马背而死。
尚存的十三人将青衫剑客团团围住。
再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脓包们,这就被吓破胆了?你魏爷爷还没杀过瘾呢!”
魏颉运起真力,蓦然暴喝一声:“死!”
一剑横出,力沉千钧!
五六名官兵连人带马被震退数步,还未站稳脚跟,魏颉已然迫将上来。
一削之下,又有两颗人头落地。
紧接着向上一挑,一人身子飞起。
人仰。
马翻。
须臾间,杀红了眼的魏颉又结果掉了三条性命。
更匪夷所思的是,在他将第三个士兵从马背上挑死的那一刻,左右两侧又有六人同时落马摔死,这次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半点。
六名鲜活精壮的朝廷官兵,就这样变成了六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只剩四人。
魏颉那张年轻的脸上沾满了人血,怒目圆睁,大吼道:“再来啊!”
剩下的那四人当真被吓破了胆子,像具泥塑一般呆立不动,莫说动手了,就连逃命的勇气都已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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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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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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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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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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