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苏摩率先开口,他把玩着手里的军刺,在月光底下好似挽成了一朵花,慢吞吞的挪了挪脚,皮笑肉不笑的哑声问道:“你们两个,一起上还是车轮战啊?”
始终沉默的银发老头看了眼身旁的青年,也终于有了动作,不发一言,却往前迈出一步。
只是一步,老头猝然暴起,脸上的褶皱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上身唐装顷刻便被劲力爆发下的肌肉撑碎撕裂,露出了强悍绝伦的上身,简直比电视上的那些健美先生还要来的夸张。
苏摩并不算矮,一米八往上的个头,但现在落在此人跟前,反倒要矮上些许,两相比较,瘦弱的像根竹竿。
一扑一掠一抓,甫一动作,老头伏身双手齐出,整个人势如猛虎扑杀而上,脚下碎石崩飞,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惨烈杀机,观望之下简直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出笼恶兽,一时腥风大作,威势骇人。
杀过人,而且不在少数。
感受着对方散发出的煞气,苏摩双眼倏然眯成了一条缝,手里的军刺一紧一横,脚下急步一蹿,不退反进,避开这凶险一扑,二人错身之际,军刺已如毒蛇般扎在老头的脖子上。
但他脸上却没得手的快意,反而面色沉凝。
借着月光望去,老头的脖子上哪有一个血点,除了留下个白点似的印子,全然毫发无损。
“果然是横练。”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等真的目睹这门传闻中的功夫,苏摩心里还是难免吃惊不小。
自他步入此道,虽说打过地下黑拳,也遇到过不少高手好手,见识过天南地北的功夫手段,可能和面前这位刀枪不入的霸道货色相提并论的,简直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但他只是惊,惊喜的惊,而非惊怕、惊惧。
惊喜,只为求敌。
这也是他参加“拳魁”大赛的部分目的,他“铁砂掌”已由外而内,练出内劲,往后进境势必一缓再缓,闭门造车肯定不行,想要另做突破,明悟拳理,只能与天下群雄争锋。
既然迟早要对上,何不顺势而为。
或许“功夫”二字曾经对他来说只是赖以生存的手段,但并非唯一的活法,虽有执念,却还没到痴狂魔怔的地步,可苏英一死,他所有牵绊悉数斩断,心态也跟着变了。
还是那句话,他现在唯一拥有的,剩下的,不曾失去的,只剩“功夫”了。
他已无路可走,离开了功夫,将彻底一无所有。
也只有功夫,能证明他的价值,只有功夫,才能让苏摩感觉到自己还有血有肉的活着。
况且,他还要报仇。
所以,既然练了,那自然要练到登峰造极,练到天下无敌,输不得。
生死厮杀又如何?
功夫可不是花拳绣腿,功夫,本就是杀人技。
不疯魔?如何活?
苏摩抿了抿薄唇,腥甜入口,他面露微笑,张开的嘴里,是两排白森森的牙,眯起的刀眼中不知是不是错觉,隐隐泛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猩红。
凝望着老者虎视眈眈的目光,苏摩左手一伸一抓,身上的外套已被利索解下,露出了精悍的上身,随手一抖,军刺也钉在了地上。
皎洁的月光下,能看清他裸露的身体上显现出一幅幅狰狞怪诞的刺青纹身。
有美艳动人的女子,有青面獠牙的恐怖恶鬼,也有狰狞怪状的龙纹,有修罗,有夜叉,一幅接着一副,共成八相,妖邪诡谲。琇書蛧
那是佛经上记载的八部众。
而纹身之下,是被覆盖的各种伤疤,就像千锤百炼后的勋章,满布在那透着野性与彪悍的肌肉纹理上,充斥着一种异样的爆发力还要视觉冲击感。
苏摩一展筋骨,身上的八副刺青刹那间生出变化,面孔扭曲,狰狞可怖,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将出来,活过来。
“来!”
他忽然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朝老头勾了勾手指。
腥风霎时再至,老头索性无视了空门要害,双手揽抱而来,一力降十会,想要凭借强横的肉身拿下此战。
这要是被抱住了,不死都得脱层皮。
苏摩当然不会硬接,但他可不会退,人身百骸虽说俱为一体,却各有差别,要害软肋正是由此而来,命门当然也不例外。
既然走的是横练路数,那必有罩门,
苏摩可不会相信对方真能刀枪不入。
他脚下一转,身体灵活如猴,绕到敌手身侧,右肘一抬,便已重重砸在老头肋间。
一招刚落,苏摩压根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脚下辗转再变,闪身已到老头背后,虎口一开,右手如钳,出手快如闪电,径直落在对方后颈,食指拇指扣着脊骨,正准备往外一提,不料指下的筋肉竟飞速绷紧,转眼已如生铁,将他右手弹开。
只是他左手也没空着,趁着失手之际,蹲身屈腿,左手以鹰爪之势回身往上一掏,直取老头裆下。
眼见就要得手。
“好阴毒的招数。”
一个不咸不淡的嗓音冷不丁从苏摩头顶冒了出来。
老头终于开口了,而且说的还是一口纯正汉话,同时也好似预料到了苏摩的攻势,双手一转下拿,一手扣向苏摩右肩,一手擒向苏摩左腕,眼瞅就要得手。
不想苏摩浑身一紧,汗毛倒竖,伸出去的左手竟触电般收回,也恰恰是这鬼使神差的举动,老头下抓落空,嘴里“咦”了一声。
殊不知退出四五米的苏摩背心已冒出一片冷汗,他看着老头双手那似拿非拿,似扣非扣的古怪架势,神色凝重,再联想到对方刚才的擒抱之势,惊疑道:“摔跤?”
“识货!”
浑厚的清淡嗓音从老头的嘴里冒了出来。
苏摩顿时心生余悸。
宁挨十拳,不吃一摔,刚才要是真被粘上,恐怕现在自己已经躺地上了。
近身之下,这跤法可比擒拿还要狠辣三分,到时候一旦重心一失,落这老头手里,以那强悍的肉身大力,连摔带拿之下,他可就是任人揉捏了。
初时藏拙,不显山露水,想要一招致胜么?
苏摩神情阴郁,眼见对方再次扑来,他连忙急退,可身侧的双手却悄然并拢十指,只在老头逼近的刹那,一掌“呼”的劈出,不偏不倚,正中胸膛。
迎着老头微微惊疑的眼神,苏摩双眼陡张,森然笑道:“天底下会藏拙的可不止你一个。”
内劲喷吐,他手腕一翻,拇指如锥似枪,只在老人心口一压一转,留下一个清晰的红点,另一掌已紧随而至,朝着老头天灵当空盖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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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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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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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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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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