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又轮到陈垚守午休,星期一和星期三是刘老师守,二四是她守。陈垚百无聊赖地在教室里踱来踱去,转到教室后排,看着唐剑脸上那一道道殷红的新鲜的指甲印血印和抓痕,不禁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脸上的伤怎么弄的?”唐剑笑而不语。“是和别人打架?”唐剑眨着他那双大双眼,笑着点了一下头,“嗯!”仿佛承认的是件十分光荣的事。看着他脸上新旧不一的指甲印和划痕,陈垚又问:“脸上其他疤印是不是也因为打架?”得到的依旧是肯定答案。
“再打下去你脸都毁容了。从一年级到五年级,你一共和别人打了多少次架?有没有十次?”唐剑歪头想了想,“有,还不止!他们叫我打架王。”陈垚有些无语,于是问他:“你家里谁在带你。”“爷爷奶奶。”“你爸爸妈妈呢?”“我爸在外面打工,我妈跟别人跑了。”唐剑的回答着实令人有些意外。陈垚心里一惊,生怕自己会错意,小心翼翼地道:“跟别人跑了是什么意思?是离婚吗?”唐剑说:“不是!就是离家出走,走了!”
面对这样的回答,陈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剑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令她有些莫名心酸。她想了解唐剑更多,便向他打听家里的事情,而唐剑也毫无隐讳地向她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很小,才读二年级,我爸妈喜欢吵架,夜晚还吵。我吓哭了,就从房间里出来,想叫他们不要再吵了。我爸看到我在哭,一巴掌打过来,说‘我们吵架,你哭什么!’从那以后,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哭!”
陈垚轻声问:“你妈妈没说什么吗?”
唐剑说:“没说什么,他们吵架是因为我妈要离婚,我爸不同意,我妈就离家出走,她好几次半夜里拖着箱子就要走,说是去打工,被我爸拖回来,两人就开始吵。我还看见我爸不在的时候,我妈往家里带人。”
陈垚一愣,有些不确定他这个年纪的“往家里带人”是不是成年人所理解的那层意思。于是问:“是家里来客人吗?”唐剑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是偷人!我奶奶说我妈在外面偷人。”陈垚有些惊讶,不禁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说道:“你才多大,你奶奶就对你说这些?”
“我奶奶什么都对我说,她说我妈不是好人,很毒。说我妈不疼我,要是疼我的话,她就不会走了不管我。我奶奶还说我妈不孝顺,杀了鸡都不喊她吃。”“那你奶奶杀鸡,喊你妈妈了没?”唐剑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这个我奶奶没说。以前我妈在的时候,她们关系就不好,现在我妈走了,她天天骂我妈,总对我说我妈不是好人!”“假如不听你奶奶说的那些,你真的认为你妈不是好人吗?”唐剑想了想,低下头来小声说道:“我不知道。”“天底下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能光听你奶奶的一面之词,是不是也要听听你妈妈怎么说?”唐剑声音低了下来,神情有些黯淡地说道:“他们都这样说我妈。”“他们是谁?”“我奶奶和我爸爸。”Χiυmъ.cοΜ
“你奶奶和你妈妈关系不好,当然会在背后说你妈妈坏话。你爸爸和你妈妈吵架,心里对你妈妈有意见,所以才会说你妈妈的坏话,但你不能因此断定你妈就是坏人。”唐剑突然眼眸放光,兴奋说道:“以前过年的时候,我妈妈还给我买过滑板车。”诚然,他心里认定妈妈是好的,妈妈是爱他的。只是奶奶和爸爸的话,让年幼的他分不清孰是孰非。
陈垚从唐剑眼神里的那份激动可以看出,他心里是爱着妈妈的,他最喜欢的滑板是妈妈买的。也许是妈妈买的,所以才最喜欢吧。
陈垚见过唐剑滑滑板的样子,他们家就在学校附近那条马路旁,有时陈垚晚饭后和同事散步就会走那条路。唐剑滑滑板的动作十分娴熟,而且胆子很大,他知道陈垚在看他,就故意从马路的斜坡上冲下来,炫耀他的技能。那时陈垚还很担心他站不稳摔倒,但他没有,冲下坡后,滑板又稳稳地落在地上,隔着很远得意地瞅了陈垚一眼。
唐剑滑滑板的样子,全然不像他在学校的样子,在学校他总是打架,一言不合就动手,他知道同学对他有看法,认为他成绩差又不听话,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让同学都怕他,并以别人怕他为荣。表面上看,他很不再乎,但其实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脆弱和自卑,而这份脆弱和自卑来源于内心深处爱的缺失与对爱的极度渴望。所以当陈垚对他表现出一丝关心的时候,唐剑就把自己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也许在唐剑滑滑板的时候是他这个“差生”最自信的时候,也是他最有成就感的时候。陈垚曾在唐剑的作文上看到,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滑板高手,去教别人滑板。她问唐剑:“你的滑板是别人教的,还是自己摸索?”唐剑说:“没人教,我就自己学。”“你不怕摔伤吗?”“不怕,反正也没人管我。”“你爸爸也不管你吗?”“他天天打牌,又不做事,从不管我。”“现在也打牌?”“现在不打了,出去打工了,以前天天打。”
陈垚心中有了答案,难怪唐剑的妈妈要离婚,跟这样一个热衷赌博又游手好闲的男人过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况且婆媳关系也不好,既然离不成婚,生活无望,那必然要离家出走。至于唐剑的奶奶,护子心切,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唐剑妈妈身上,全然不顾也不懂这样会对年幼不谙世事的唐剑有何影响。因为父亲不管,母亲不在身边,又被奶奶灌输母亲是坏人,不疼他,不然就不会离开他的负面思想,使唐剑彻底认为自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唐剑才会自暴自弃,无心读书。陈垚在心疼的同时,却也感到有些无奈。或许从孩子降生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已被写入骨髓,伴随他们一生的,影响的他们最大不是老师,而是家庭。当父母在指责孩子不争气时,是不是也应当反省自己作为人父人母,是否也是一个优秀的或合格的成年人?原本她想着,当老师可以改变一些孩子的命运,但此刻她感到有些无力,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她不知道如何去帮助唐剑。如果说他缺爱就给他关爱,但这样的关爱和缺失的父爱母爱又有着本质上的差别,毕竟父爱母爱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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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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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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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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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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