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惊蛰摇了摇头,奶声奶气:“是我们一起吃呀。”
谢延舟垂眸瞥了一眼,鼻尖飘散过面汤浓稠的香味,薄唇轻扬,无声嗤笑。
这碗面跟徐宁桁这人差不多,清汤寡水,看着很清淡,实际吃起来应该也不怎么样,他谢谢他女儿的善良和爱心,但他应该是吃不下去的。
这是徐宁桁做给他的妻子的面。
谢延舟看着小惊蛰的眼睛,外人总说他们父女俩并不像,他之前也觉得他们不像,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比如此刻,他就觉得他们的眼睛格外相似,并且还能心灵相通。
他才抿直唇线,还没说什么,小惊蛰就能猜到他无耻的想法。
她压低了声音,小小声道:“爸爸,你不想吃吗?”
谢延舟点头。
小惊蛰眨巴眨巴眼睛,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了然地叹气:“好吧,你不想吃也可以的,你是不是也不想让我吃呀?”
谢延舟在小孩面前也没有作为大人的羞耻心,他坦然地承认了。
“那我也不吃了。”小惊蛰心里闪过了一丝愧疚,她心想,她只是骗骗这个被伤了心的可怜的爸爸,她等会一定会吃完徐粑粑给她煮的面的,不能辜负徐粑粑的一番心意。
谢延舟黑眸里浮现了浅浅的笑意,胸口暖流涌动。
她的可爱能治愈他的不开心。
从前的他也是他自己,但他却总觉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固执又有偏见,为了所谓的尊严和自我世界观架构,深深地伤害了他的女儿,他又何其幸运,多年后的试图补救,还能挽回这么可爱的一颗心。
他扪心自问,如果谢冠辰对他不管不问,不期待他的到来,认为他的存在可有可无,他会因为谢冠辰年老之后的示弱道歉而愿意原谅么?
当然不会,他比小惊蛰自私无能多了。
他从小虽然得到为数不多的父母之爱,但他至少在父母身边长大,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小惊蛰呢?在他不知道她存在的日子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乡下努力长大,不敢认妈妈,不知道爸爸是谁,等他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后,他还对她冷漠不耐,不认她,逼迫闻柚白,导致她们母女俩远离故土,漂泊在外。
谢延舟抱着小惊蛰去了阳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摇篮椅子,他把她放了进去。
小惊蛰笑得很开心,要他轻轻地给她晃着。
微风吹来,她清脆如莺啼的嗓音也仿佛夹着风中的阳光,她喊一声:“爸爸。”
谢延舟就不厌其烦地应答一声,他不知道的是,他唇畔也含着难以磨灭的温柔笑意,在和孩子相处的过程中,他慢慢地学会了服软低头。
他在网络上也关注了几个分享和女儿生活的视频号,他们的女儿可爱是可爱,但大多没有小惊蛰这么乖巧,都有点气人,还容易生气,但一看就是被爱着长大的女儿,他多看了一些视频后,很认可他们说的类似的那句话,他不太记得原话了,只记得大概意思——小公主没有安全感,你以为的乖巧听话懂事,其实是她小心翼翼地讨好,她怕再被伤害或者抛弃。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和小惊蛰的关系发生质变的时候,就是闻柚白受重伤躺在病床昏迷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小惊蛰别无依靠,她唯一能抓住的人就是他这个父亲,所以,她总是会无意识地讨好他,想他开心。
但他是她的爸爸,他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
他希望,或许有一天,小惊蛰会像那些视频里的女儿一样,会给他涂指甲油,给他化妆,把他当作洋娃娃来养着,会对他任性地发脾气和撒娇。
但他此刻慈父心里作祟,完全忘记了小惊蛰的性格。
她到了要把自己当小大人的年纪了,她要是知道谢延舟的想法,只会傲娇冷哼:“我才不这么幼稚呢,那是三岁小盆友才会做的事情呀。”
*
闻柚白还没把面吃完,她的康复师就来了,她后腰的脊椎还需要治疗。
徐宁桁看了眼康复师,后面还跟着两个助理,他心里无声地叹气,至少现在的谢延舟对她挺上心的,但愿失而复得能让谢延舟学会爱和珍惜。
徐宁桁也不是不看好谢延舟,但他也不得不提醒闻柚白:“柚柚,谢延舟他是天生的资本家,一切皆为利,自私又贪婪,心思颇深,又难以揣测,他现在想要重新追回你,他在你身上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天下没有资本家的免费午餐,他一定想从你这边获得更多的利益。”他语气微顿,发自真心地补充道,“柚柚,你要对他有所保留。”
闻柚白唇畔笑意浅浅:“我会的。”
人不会踏入同样的两条河流,她怎么用无止尽地在谢延舟身上摔倒?
但她现在被他困在这里,离不开,也无法离开,她也不想说什么狠话,狠话说再多都不如直接做点狠事。
徐宁桁等闻柚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完字后,就离开了。
闻柚白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车子远去,莫名有一股失落的怅然感,那种从心里涌上来的失落几乎吞噬了她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走了,康复师在等你。”谢延舟低沉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地攥着,青筋毕露。
闻柚白又沉默地站了会,她胸口沉沉起伏,还是觉得莫名止不住的难过,没有眼泪,但是悲伤。
谢延舟从她身后搂抱住了她,他的薄唇碰了碰她的耳垂。
“就这么舍不得么?”
她觉得他有些烦人,便低声道:“是啊,我就在想,我怎么就不能享齐人之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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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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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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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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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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