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日的雪停了,云层堆在空中像是一团一团的棉花,轻软却不容小觑。
经过连日以来各种不要命式的突击训练,将士们这会儿都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却个个都神采奕奕,斗志昂扬。
顾砚从训练场上下来,接过水壶往口中咕嘟嘟灌了几大口,才转身看向于海。
“荆州可有消息?”
算算日程,朝廷的调令已下,那八万兵马便是走得再慢,今日也该到荆州了。
雷连云此时当是焦头烂额才是。
他将水壶放回桌子上,于海便躬身回禀:“主上,流风流影回来了,只是他们二人受了些小伤,这会儿正在乌黎处包扎。”
顾砚点了点头,“下午让他们好好休息,不必再练。我去一趟,这里你看着。”
于海抱拳,面色肃然,“遵命!”
医药房离训练场并不远,顾砚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而他掀开帘子进去时,却听见了女子低低的抽泣声。
“你痛不痛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砚抬眸看过去,便见流风流影二人躺在榻上,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只是二人的表情,此时都有几分怪异。
尤其是流风,满脸通红,神色无奈又……惶恐?
顾砚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那立在一旁哭泣的小丫头,如果他没认错的话,是时老家的……嫡孙女?
“主上!”
“主上!”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兄弟二人见顾砚来了,连忙挣扎着起身行礼。
顾砚摆摆手,“别折腾,就躺着罢。”
见顾砚的眸光扫向一旁的时玉芙,流风忙道:“时小娘子,属下真的无事,劳烦您先出去吧,我还有军机要事要向主上禀报。”
时玉芙噘噘嘴,不太乐意走,可她心底又十分惧怕总是冷着脸的顾砚。
思来想去,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受伤了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吗”,随后也不敢看顾砚的神色,跺跺脚,一扭身跑了出去。
流风满脸尴尬,连忙告罪:“时小娘子只是没见过这般血腥场面,这才被吓到了,还请主上莫要怪罪!”
顾砚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将人按回去,也不点破他们的事,只问:“荆州的消息,细细说一遍。”
流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禀主上,朝廷的八万大军已于昨日抵达荆州,成合拢之势将其团团围困。”
“雷连云于两日前曾悄悄派人前往老牛岭等数座曾被‘山匪’占领的山寨调兵,但皆无功而返,唯有在往东经由云梦湖一带的水泽旁,收回了不少水匪。
属下粗略估计一番,荆州守卫如今约莫有五万。
对了,据雅风阁的暗线回禀,雷连云昨日不知缘何发了好大一通火,一口气杀了几十人,连平日里最为宠爱的妾室都被活活鞭打致死,分外暴虐。
属下猜测,当与私兵之事有关。”
流风说完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呈上贴身放置的舆图,流影便紧随其后开了口。
“主上,峡州刺史急功近利,直接出兵两万围攻荆州,如今城内只余三千兵马防卫。
属下已经打探清楚,负责防卫的乃是副将蔡文,此人仗着家族荣光,好吃懒做惯了,整日只知浆酒霍肉,根本不足为惧。”xiumb.com
“既如此,事不宜迟,今夜便动身。”
顾砚这看似轻飘飘实则牵一发动全身的重大决定让兄弟二人同时一愣,随后又觉得正该如此,立刻道:“主上英明!”
顾砚站起身,“你们二人好好养伤,此次便不必参战了。”
话罢,他伸手拍了拍流风的肩,起身走了。
在门口遇见眼巴巴等着的时玉芙,顾砚脚步微顿,还是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时玉芙缩了缩脖子,心中暗道可怕,连忙飞快地溜进了房间。
很快,屋里头就再次响起了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日后你可一定要当心,刀剑无眼,你看你这伤口多深呀,血都流了那么老多,看着就让人两眼发晕……”
顾砚摇头失笑,转身去了议事厅。
此时的议事厅内已经坐满了人,个个都严正以待。
顾砚展开舆图,伸手在上面点了点:“朝廷大军于这三处驻扎,意图明显,不过是想切断荆州物资来源,将其生生耗死。而雷连云手中还剩五万兵马,正好能与其胶着。
此时的峡州城内只余三千防守,正是我们出手的时机。”
等他们拿下峡州,断了峡州军的粮草,那两万兵马便是还想回来抢夺峡州城,也已无力回天。
如今北边有北戎拖着朝廷的大部分兵马,东面的吴王更是已经卷土重来,宗政启竟敢在此时举兵攻打荆州,当真是可笑又狂妄。
但这却也是他们以天玑谷为据点,壮大起来的绝佳机会。
樊越向来都是以顾砚马首是瞻,当即起身抱拳:“黑云骑副统领樊越,愿领兵前往!”
“你带五千先锋队先行一步。”
顾砚站起身,“董信已经领了五百兵马扮作商贩分批混入了峡州,届时以蓝色焰火为信,我等里应外合,共同攻城。”
“务必整肃军规,入峡州城后,若有抢掠欺辱城中百姓者,斩首示众。”
于他们而言,攻城并非难事,守城才是。
唯有招揽人心,在短时间内收服峡州百姓,这城池,才能固若金汤。
樊越立即应道:“属下遵命!”
待樊越退下,顾砚又在书房内与时老几人商议了近一个时辰。
待日暮西山,他才抬眸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时候不早,各自先下午休息吧,戌时整装出发。”
“是!”
所有人都起身恭送。
待人出去的差不多了,吴观才开口招呼道:“于海,徐牧,走,一起吃饭去?”
于海摸了摸头,“军师,俺媳妇……在家等俺呢,要不,你跟我回家去?”
“去去去!”吴观顿时甩苍蝇似的摆摆手,转头看向徐牧,“你呢?”
徐牧挠挠鼻子,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军师,我……嘿嘿,嘿嘿!”
吴观顿时翻了个白眼,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有家室有何了不起?
无非就是拖累!
他摇摇头,心中只觉得万分不屑。
可在经过数座院子,听到里头传出的阵阵叮嘱声时,他又觉得,若是此刻有人能在屋子里等着他吃饭,为他收拾行装,似乎……也挺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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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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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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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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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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