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弦数,血瘀阻,肝气郁结。”
乌黎眉头微微皱起,叹道:“好在已经退热,夫人当多加休息才是,可进些流质食物,莫要思虑过重了。”
顾砚闻言,眸光复杂了一瞬,又很快从许期手中端过一碗粥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才送到江宁珂的唇边。
他开口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哄劝:“乖,饿了三日,快用些清粥罢。”
“我,我自己能喝,你别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江宁珂的身子连忙往后退了退,抬起手打算自己接过勺子。
可顾砚却执拗地将手举在她面前,盯着她绯红的一张脸,一副她不吃他便不放下的模样,语气执着:“张嘴。”
……
江宁珂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圈屋子里围着的人,唇角直抽。
她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人前这般旁若无人地与顾砚亲密吧?
尤其是……她甚至还在人群中看到了时家姐弟那双滴溜溜直转的大眼睛,天地良心,那孩子可才十二岁。
顾砚只抬眸淡扫了周围一眼,乌黎便瞬间会意,摸了摸鼻尖起身道:“夫人已经醒转,还需好好休息,诸位先随我一起出去,明日再来。”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房门,仿佛门内有恶犬一般。
一直守在院子里的时老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满脸的欲言又止,始终不太愿意离去。
“老夫人,小娘子才刚醒,不若让她好好歇息一番,明日再来说也不迟。”身侧的老嬷嬷连忙低声哄劝。
时老夫人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还是乖乖地顺着老嬷嬷的力道往外走去,只是一步三回头,老眼中浸满了眼泪,不舍得很。
关上门后,乌黎原本还想等徐牧一道下去,还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不成想他回身后入眼的,便是徐牧正咧着嘴,满脸讨好地同跟在夫人身侧的许娘子说话的模样,连那一口白牙都露了出来,傻兮兮的。
不过片刻,那夕阳红了晚霞,姑娘也红了脸颊。
乌黎忍不住倒退两步,伸手搓了搓胳膊,浑身打了个激灵。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短短一刻钟内,他竟接连遭遇了两次暴击。连徐牧这根木头都有了摇尾巴的对象,那属于他的小娘子呢?究竟躲在何处?
摇了摇头,他脚步凌乱地往院外走去,若是此时有人细看,便会发现那道孤独的背影中透露着的,是无尽的苍凉与萧瑟。
安静的卧房内。
江宁珂也不再矜持,主动把嘴凑到汤匙边,轻轻抿了一口,才抬眸看向顾砚的眼,弯着眼睛笑道:“真好喝。”
顾砚抿着唇,看着她咽下了口中的米粥,这才又舀了一勺,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再次送到她面前,用勺边轻轻抵了一下她的唇,神情隐在暗处,有些看不清楚。xiumb.com
他一语不发,气氛便有些沉寂。
江宁珂眨眨眼,也很配合地张开嘴,一口一口,直至将整碗粥都喝了进去。
顾砚又很快转身去装第二碗,房内只有碗勺轻微的磕碰声,显得异常静谧。
江宁珂没有阻止他,只是在他伸出勺子要喂自己时,才摇头道:“我吃饱了,阿砚,你把这碗喝了,好不好?”
夕阳渐渐落了下去,徒留一室昏暗。
男子睫羽低垂,在眼睑下扫出了一小片好看的阴翳。没过几秒,那片影子又轻轻一动,露出一双泛着血丝的眸子。
那双狭长的眸中满是浓烈如火的情意,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卷着无法宣泄、无法诉说的情感,喷薄而出。
“好。”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嘴唇蠕动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只一仰头,便将手中的粥尽数喝了下去。
江宁珂突然鼻子有些发酸,知道自己这三日不醒许是吓坏了他,连忙撑着床沿想起身,安慰道:“阿砚,我真的没事了,你莫要……”
眼前突然笼下一团黑影,紧随而至的是男子温热且厚重的胸膛,她被抵在了床榻上,瞬间动弹不得。
男子将下巴埋入她的颈窝,双手用力箍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如同汲取力量一般,语气中透着难掩的疲惫:“阿珂,蛊毒有解药,已经找到了。”
「只求你你莫要再这般挂心,莫要再这般思虑。」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在哪里?你解毒了吗?可有询问清楚?”
江宁珂顿时激动地挣扎着想起身,与他好好讨论一番解毒事宜,却被他加大力道牢牢摁在了怀里。
“乖,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他的嗓音闷闷的,似乎在轻微的哽咽,尾音掩在衣物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意,如同一根脆弱的琴弦在紧绷到极致后突然的断裂,发出的委屈呢喃。
江宁珂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屏着呼吸,察觉到了砸落在颈窝处的湿润凉意。
一颗又一颗,重重地砸落在她的心头。
压在她身上的躯体有些颤抖,却始终牢牢地抱着她。
她下意识地抬手回拥住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背部,小声抚慰道:“阿砚,我在,我在的。”
顾砚没有回答她,只闭着眼感受怀中的人儿温热有力的心跳,感受着她极尽轻柔的安抚,心中一阵一阵地发紧,却也一阵阵地叫嚣着他对她愈发加重的占有欲。
这三日他不眠不休,连离开片刻都不敢,生怕她就这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如今,终于在与她肌肤相贴后,在她睁开那双灵动的杏眸后,在她启唇吐出柔软的话语后,他那颗坠落至绝望深渊下冻得冰寒的心,终于得到了复苏的迹象。
……
就这般以别扭的姿势躺了好一会儿,江宁珂发觉身上的人似乎没了动静。
“阿砚?”
她小心地将他给推开了一些,发现顾砚竟然已经睡着了,那对好看的剑眉还紧紧拧在一起,连眼睫也还是湿的。
她连忙轻手轻脚地将他弄到了枕头上,让他躺得舒服一些。
才刚动作,腰间的那双大掌就牢牢地箍住了她,仿佛生怕她跑了一般,伴随着低低的呢喃:“别走,阿珂。”
江宁珂无奈地笑了笑,顺着他的力道一并躺在了他的身侧。
她忍不住抬眸打量着面前这张憔悴的脸。
三日没睡,他的眼圈一片乌青,胡茬也冒出了不少,想来定是被她吓坏了。
她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之后伸手环住他的腰,低声道:“安心睡吧,阿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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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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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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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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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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