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奥迪开到米厂大门前停下,戏东阳按了按车喇叭,才开门下车,上前去拍米厂的大铁门。
后座上的徐同道坐着没动,只是微微转脸,看向紧闭的米厂大门。
这里就是暂时关押“大头”白金根的地方。
一会儿,他就能见到白金根了。
白金根……
杀父嫌疑人。
他爸徐卫西到底死没死,真相即将揭开。
值此时刻,徐同道心里沉甸甸的,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他想马上出现在白金根面前,逼问出真相。
却又有些害怕真相马上揭开……
如果徐卫西真的早在1998年就被人杀了,那他徐同道、弟弟、妹妹、母亲……很多人这么多年,对徐卫西的恨,岂不是大错特错了?
对他弟弟、妹妹、母亲等人来说,徐卫西失踪至今,也就5年。
可对他徐同道来说,加上重生前的那么多年,已经差不多有25年。
25年啊!
他恨了徐卫西25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原谅这个不负责任、没有廉耻的父亲。
重生前,他从没听说这事还有什么隐情。
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听说过。
没想到重生5年,这件早已盖棺定论的丑闻,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转折,他……此时心里对父亲徐卫西有愧疚,也有……对凶手的愤怒。
无比的愤怒!
杀人不算,竟然还要给死者头上泼那样的脏水,让死者永远被老婆、孩子记恨。
车外。
戏东阳拍门两分钟后,里面有人出声询问,确认戏东阳的身份后,宽大的铁皮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戏东阳对开门的白胖青年点点头,然后快步回到车上,直接把车开进院子。
白胖青年正是留在这里看守白金根的吕虎。
徐同道的座驾一开进院子,吕虎就赶紧关上院门。
当戏东阳停好车,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吕虎正好飞奔过来。
徐同道没等他们帮忙开车门,就自己推开车门,面沉如水地下车。
下车后,他没急着去找白金根,而是扫了一眼飞奔过来的吕虎,一边随手整理着身上的黑色风衣,一边摸出烟盒,弹出一支烟,点上。
吕虎飞奔到近前,微微躬着身子,满脸堆笑,“道哥!道哥您来啦,那老家伙关在那边呢!走!我带您去?”
“审出来什么没有?”
徐同道淡淡地问,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吕虎连忙点头,“审出来了!道哥,都审出来了,就是……就是……”
说到这里,他变得吞吞吐吐。
徐同道眉头微皱,本来就不好的心情又差了几分,“怎么了?直说!”
吕虎讪讪地笑着,小心地看了看徐同道的脸色,下意识凑近一步,低声说:“道哥,审是审出来了,就是……我们出手可能稍微重了点……”
徐同道看着他,吕虎看着徐同道。
两个大男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此时无声胜有声。
徐同道默然数秒,才又问:“还活着吗?”
吕虎连忙点头,“嗯嗯,还活着!当然还活着!道哥,我们也、也没那么没分寸,就是把他打得有点严重,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徐同道就打断他,“行了!只要还活着就好。”
随即又问:“审出什么来了?他……我爸、我爸是不是早就被他杀了?”
问出这个问题,徐同道双眼眯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前的吕虎。
吕虎见徐同道神色如此,微微迟疑了下,缓缓敛去脸上笑容,表情沉重地微微点头,声音也放轻不少,“嗯、嗯,道、道哥,您、您节哀……”
死了?
真的早就死了?
徐同道身子微微一晃,突然发红的眼眶,眼睑微微一颤,猛然闭上了双眼,可眼角还是有泪水溢出眼眶。
他曾以为自己恨不得徐卫西早死、不得好死,可今天……突然听说他真的早就被人杀了,他的心脏还是突然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一股汹涌而来的悲恸情绪,在他心间爆炸一般,突然扩散开来。
他不想哭,也早就忘了哭的滋味。
倔强的性格,令他下意识仰起脸,不让泪水继续溢出眼眶,可……牙齿却被他无意识地咬得格格作响。
本来平静的表情也透出几分狰狞。
戏东阳看见徐同道刚刚身子晃了一下,立即过来伸手扶住徐同道。
却被徐同道一甩手,甩开了。
发红的双眼霍然睁开,徐同道不管眼眶里的泪水模糊自己的双眼,忽然抬脚往吕虎刚刚示意的那间仓库大门大步走去。
戏东阳和吕虎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快步跟上。
因为步伐太大太快,徐同道的风衣衣角被寒风吹的高高飘起、又落下、又飘起……
阴沉着脸,徐同道大步走进仓库。
一眼就看见蜷缩在墙角,被绑住手脚的一名中年男人,这男人鬓角已见白发,嘴角、下巴、鼻孔……尽是血迹。
看着很惨很可怜。
但此时看见他,徐同道心里却只有愤怒,而毫无恻隐之心。
杀父之仇,他怎么可能有恻隐之心?
他步伐匆匆,快步走过去,抬脚就要踹过去。
却被眼疾手快的戏东阳一把抱住,“别!别!小道,你不能再打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你再打,可能真的要出人命了!你要真想出气,我!我帮你打!我帮你打行不行?你不能亲自动手啊!”
吕虎和吕顺脸色一变,相视一眼,也赶紧冲过来一起阻拦徐同道。
吕虎:“是啊道哥,这种脏活你不能经手,你要真想要他的命,我们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吕顺:“对啊道哥,你要想要他死,你就吱一声,我来下手!”
戏东阳:“小道!玉器不跟石头碰,你现在什么身份?你怎么能亲自动手呢?”
……
被他们仨七嘴八舌地竭力阻止,理智也终于回到徐同道脑中,大脑微微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他才注意到他们几个刚才争执得那么激烈,蜷缩在墙角的白金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双眼无神地、虚弱地看着他们,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就在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低头掏出手机,发现来电显示是郑青。
郑青被他派去负责捉拿白美凤了,这是有结果了吗?
徐同道双眼眯了眯,接通电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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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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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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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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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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