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向千惠子告辞,中森明穗也送这两个人到玄关。门被轻轻关上以后,千惠子转过脸,看了看这个女儿,“我们进去吧。”
中森明穗不点头也不回话,但却跟在母亲的身后,回到和室。
中森明菜和岩桥慎一离开,千惠子翻过有关那两个人的一篇,专心和小女儿聊天。然而,中森明穗却在心里觉得有点没趣儿,觉得母亲是故意避开不谈。是偏心眼儿,事事偏向明菜,生怕她说出对明菜不好的话。
但中森明穗自己意识不到,其实不是千惠子故意回避,是她自己想听有关那两个人的事。一种既在心里看不惯、又感到好奇的微妙心态。
除夕夜前几天,中森明穗和二哥通电话的时候,从二哥明法那里听来了那个岩桥慎一要跟着明菜到清濑的家里做客的事。不久之前,周刊还曝出了他的丑闻,说他是个欺骗明菜的骗子。
一转眼,他照样风风光光,还被邀请到清濑的家里来做客。不仅如此,二哥明法在电话里表现出的对岩桥慎一的好奇、以及那一丝对大人物的尊敬,让中森明穗心里腻歪,觉得这个哥哥太没骨气。
要是觉得那个幕后黑衣人高不可攀,岂不是自认低了攀上他的明菜一头?
其实,中森明菜和明穗,两个孩子都还小的时候,千惠子没少对中森明菜说过“要谦让爱护妹妹”的话。曾经,一直都是明穗这个妹妹占上风。然而,就从明菜开始准备要去参加《STAR!诞生》时起,家人们的目光就放到了明菜身上。
为什么,偏偏明菜是姐姐,好事被她占了先呢?
中森明穗心里觉得,去参加《STAR!诞生》出道,是明菜的狡猾。
千惠子希望做个对子女一视同仁的母亲,尤其在她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成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大家族至今仍能联结在一起的唯一理由之后。
然而,她也逐渐意识到,勉力维系一个摇摇欲坠的大家族,并不会为家族里的人带来幸福。
她关心明穗这段时间的生活,明穗的回答显得心不在焉。当母亲的,猜也猜个差不多,知道明穗在意着什么,不禁为这个小女儿暗暗叹息。
刚才,千惠子在隔壁的房间,把明穗跟明菜和岩桥慎一之间的对话,听了个半清半楚。
中森明穗心里乱糟糟,但她内心懦弱,缺乏直视自己的恶意的勇气。当她听到母亲说,除夕夜是如何热闹度过的时候,不禁脱口而出,“母亲没有给父亲打电话吗?”
千惠子愣了一下。
中森明穗像是随便拿起了什么东西丢向母亲,“就算是大家热热闹闹度过除夕夜的时候,也没有听到母亲提起父亲。”
她这话说得尖酸刻薄。中森明穗话说出口,自己觉得难受,越是这样,才越要说下去,“没有用的父亲,就算离家出走,也只会让其他人松一口气。”
千惠子的脸色唰一下变了。
中森明穗看到母亲变色,刚才的气势立刻被截去了大半。但预想中的来自母亲的怒火并没有出现,千惠子若无其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想要离开家的人,如愿从家里离开,自己也会松一口气。”千惠子回答女儿。
中森明穗忽然脱口而出,“我不会离开中森家。”话说出口,心头窜起一根火苗。只要她不离开中森家,那明菜回来的时候,就休想平静悠闲地度过。
千惠子面不改色,“好啊。”
终于,中森明穗意识到母亲的不可战胜,不再开腔了。
千惠子看着这个暂且败下阵来的女儿,想起除夕夜里其他的儿女们,离家出走不知所踪的丈夫,以及刚刚才摸到了幸福的门把手的明菜……
还有值得信任与托付的岩桥慎一。
千惠子在心里,暗暗做下了个决定。
……
来接人的司机是岩桥慎一的,但却把两个人送回去了中森明菜家。岩桥慎一的理由也正当充分,“健太从昨天晚上就一直自己在家里呢。”
总而言之,是把“各回各家”这个选项给直接拿走了就是了。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刚从中森明菜的老家回来的两个人,比起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在一起待一会儿。
中森明穗回来以后,三个人共处一室。岩桥慎一觉得这个人来者不善,带着一股子满不在乎的恶意。不过,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脸上神色如常。
在岩桥慎一眼里,应付一个中森明穗,简单轻巧,不足为道。反过来说,中森明穗带着毒的武器刺过来,真正所能伤害到的人,只有中森明菜。
张牙舞爪,却只是为了能刺伤中森明菜,这样的所作所为,未免叫人轻视。所幸,三个人共处一室的局面没多久,千惠子也进了和室。有千惠子在,微妙的气氛得以化开。
岩桥慎一在心里觉得,与中森明穗相比,中森明菜其他的那几个兄姐,倒更容易相处。除此之外,只有中森明穗的目光,是牢牢盯在中森明菜身上的。
……
一进门,养足精神的活泼小狗就围着俩人打转,跃跃欲试的往腿上扑。可惜是只单手就拿得起的小小狗,再怎么撒欢,也只能跳起来打人膝盖。
岩桥慎一还不等换完衣服,先哈欠连连。一回到熟悉放松的空间,通宵过后的倦意才慢慢流向身体各处。
身体越是感到疲惫酸痛,就越想把什么人拥抱在怀里。他听凭本能般地,一双胳膊缠到中森明菜背上,低下头去吻她。
“等一会儿。”
中森明菜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贴近过去,紧紧搂住他。从老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相互渴求温暖的怀抱,当她在岩桥慎一的怀抱里安下心来以后,想到这一点,不禁觉得好笑。
但一阵好笑之后,更多的情绪难以言喻,五味杂陈。
当嘴唇也被夺走,中森明菜拍了拍这个一回家就撒欢的年下君,提醒他不要得寸进尺。说了“等一会儿”,那就真的等一会儿。
换好了衣服,岩桥慎一一边说着“累了”,一边走进厨房,轻车熟路打开冰箱。中森明菜跟在他身后,倒像是自己跟着岩桥慎一来了他家。
“午饭吃点什么?”岩桥慎一一边问她,想了想,理所当然,“你应该没有准备食盒吧。”
“当然没有。”中森明菜也理所当然。她跟岩桥慎一商量,“慎一想吃点什么?”
岩桥慎一说得宽松,“我嘛,最好打发了。随便你做点什么都行。”
“就是‘什么都行’,才让负责煮饭的人苦恼呢。”中森明菜就要跟他对着干。
岩桥慎一叫她不讲理的样子逗乐了。忽然,想起个什么事来,随口问她,“平太君见到我的时候,好像说了‘点心’,对吧?”
“有吗?”中森明菜眨眨眼睛。
谷</span>岩桥慎一看着她这张一脸天真的脸,忍不住吐槽,“虽然是能给你打个90分的演技,但你好像忘记,自己还跟平太君许诺,下次要我请孩子们吃点心。”
“是哦!”中森明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真就打算蒙混过去。
岩桥慎一更无语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伸过手去,轻轻推了下她的额头。中森明菜两手交叠捂住头,一半是撒娇、一半是不服气的小眼神就戳了过来。
他叫这小眼神勾惹,蠢蠢欲动,嘴上却还没忘了逗她,“不是不让说‘什么都行’吗?”
中森明菜手还放在额头上,瞄着他的脸,一下下点头,“所以呢?”虽说在闹别扭,却也没忘记把两个人喂饱的重任。
岩桥慎一这次回答得够快,“想多吃点肉,热气腾腾的。”
“多吃点热气腾腾的肉……”中森明菜把他的要求记下来。岩桥慎一拿住她两只手腕,把捂着额头的手拉下来,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中森明菜一下子笑了,吐槽他,“还挺老到的嘛。”
“都已经交往这么久了,当然了。”岩桥慎一回答。
其实想再继续吐槽一句,“真会说漂亮话”。但真的说出口,却是轻声一句,“再过几天,就两周年了。”
她自己笑自己,“总是满脑子想着纪念日什么的……有点让人头疼吧?”
“谢谢你记得。”岩桥慎一抱了抱她。
得到这么个回应,中森明菜眼皮发酸,觉得自己所珍视的、也被他珍视着。
“明菜我呢,就是这么个俗气的女人。”她也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说的这句话。话说出口,也不在意会得到岩桥慎一怎样的回应,或者说,答案早就已经给过了。
“对了。”
岩桥慎一到底没忘了,再度追问,“平太君是说了‘点心’吧?”
中森明菜叫他的刨根问底逗笑了,“没错,是说了。”她终于不再卖关子,把有关点心的那件事,说给岩桥慎一听。
“原来是这样。”岩桥慎一也笑了。
中森明菜眨眨眼睛,“所以,慎一你是好吃的点心哦。”她本来是想打趣他玩,可话说出口,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种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有点不太对劲。
准确来说,是看着岩桥慎一神情的变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
……奇怪就奇怪吧。
在被拦腰抱起来的时候,中森明菜这么想着,决定了暂且放弃思考。而当她看着岩桥慎一近在眼前的脸,凑到他耳边,咬下这块点心的第一口。
……
岩桥慎一迟来的元旦补觉,终于睡了个饱。然而,他却被咕咕叫的肚子给饿醒了。睁开眼,房间里黑乎乎。虽说窗帘拉起来了,但仅凭窗帘,创造不出这样黯淡的视野。
他一偏头,正看到中森明菜的脸。她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不等岩桥慎一说什么,中森明菜自己先说了句,“……被饿醒了。”话说出口,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笑了。
“我也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岩桥慎一回道。刚这么说完,这个中森明菜忽然钻进被单里,耳朵贴上他的肚子,边笑边说,“听听看~”
她有说有笑,热乎乎的气息,一股脑落到他身上。岩桥慎一隔着被子,拍了她一下。中森明菜笑嘻嘻的钻出来,跟他讨价还价,“你也听听看我的好了。”
倒是挺讲道理的。
岩桥慎一摸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摁进自己怀里。中森明菜玩够了,想起来和他商量,“起来吃点东西……”
岩桥慎一和她开玩笑,“这下,更要吃点热气腾腾的肉了。”
话说出口,就挨了这个中森明菜一下。她边笑边嫌弃,“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
“没错……可小气了。”岩桥慎一回道。
中森明菜叹气,“没办法。”她凑近岩桥慎一的脸,“就犒劳一下小气的年下君……”一边说着,一边笑了。
“慎一常被邀请去参加联谊会吗?”
岩桥慎一正要起来,忽然听她这么一问,下意识看着她。卧室黯淡的光线里,中森明菜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有点漫不经心、以及极力做出来的漫不经心。
但也或许是黯淡的光线蒙到她的脸上带来的错觉。
岩桥慎一“哦”了一声,“不过,从跟你交往的事公开以后,这种应酬就大幅减少。”
中森明菜笑了,和他说,“那早知道,一开始就拉着你的手,跑到狗仔面前,比划V字手势,请他们拍一张了。”wWW.ΧìǔΜЬ.CǒΜ
岩桥慎一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玩笑的啦。”中森明菜凑到他跟前。
岩桥慎一抬起眼皮,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笑了一下。结果,被她给吐槽一句,“笑得好勉强。”
“有吗?”
中森明菜点点头,宽他的心,“我又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女人……虽说平时是俗气一点、麻烦一点、偶尔小心眼一点……”
岩桥慎一真的笑起来,她反倒小声咕哝了一句,“……笑什么啊。”
两个人脸对着脸。她看着这张笑脸,忽然伸出手,捧住岩桥慎一的脸,看了又看,把嘴唇贴上他的嘴唇。
当两人又难舍难分之时,岩桥慎一不知为何,想起了和中森明菜之间的约定。
“不要说‘对不起’。”
“要是想说‘对不起’的时候,就亲一亲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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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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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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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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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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