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她将这件事跟湖德说了。只是两人都不知道,眼中光风霁月的大儿子每夜都要翻过王府的围墙,去往千金楼。
“现在好了,我也可以安心托人去物色合适的姑娘了。”慕芷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给湖黎找一个媳妇儿。
湖德点头,不过他听见这话,又不免想起了那位故人:“要是那个孩子没死……”
他口里的故人慕芷也听说过的,但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慕芷并不知道。难得今夜有空,她索性就叫丫鬟去温了一壶酒,陪着湖德,听他慢慢讲起了以前的故事。
而另一边,湖黎也已经坐在了马车里,宁静的夜色当中,只有马蹄落地的声音以及车轮滚滚的声音。
对于帘沉的故事他当然是好奇的,不过一路之上他也没有做过多猜测,反正等会对方就会告诉他了。
那连通帘沉房间的密道他只走了几回,如今却已经都记下了。因此在见了帘沉后,湖黎没有马上让对方说自己的故事,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表示,以后能不能不要让杨妈妈等在那里接他了。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来找你,不用特意安排人带着我。”
其实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以后肯定还会经常过来,每次都让杨妈妈来接他,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帘沉唇角微扬,“要是在里面迷路了的话,就敲几下墙壁,到时候会有人带你出来的。”
“我才不会迷路。”他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够走出来。
“是我忘了,我们阿黎最是聪明不过了。”
帘沉平日里若是调侃湖黎什么,他倒也不会觉得怎样,可若是这样正儿八经的夸他,湖黎却又会忍不住害羞。
从小到大,他听到的赞誉多了去了。只是这些赞誉从帘沉的嘴里说出来后,效果好像会晋级一样。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你的故事吗?”
“嗯,从小时候开始说起吧。”
湖黎坐在桌前,帘沉是以将他搂在怀里的姿势,下巴还轻轻蹭了蹭他的头顶慢慢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太傅之孙。”
太傅并不是现在的太傅,而是负责教导先皇的太傅。
先帝在位的时候,初时勤理政务,对教导自己的太傅更是尊敬有加。平时发生各种事情也会虚心请教,对有能之臣大加栽培。
那时候天底下的百姓提到先帝,无不夸其是盛世名君。
只是随着在帝位的时间越久,先帝的心态也逐渐发生变化。及至后来,更是老而昏聩,竟然亲小人,远贤臣,亲晋王,远太子。
太子从小就十分优秀,各方面的能力也比其他皇子强。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先帝年纪越大后,竟然就越忌惮对方,甚至屡屡在重大场合寻机会斥责对方,让对方颜面无存。
对于年轻时候看不上眼的晋王,他却当成了心肝宝贝,各种珍贵赏赐如流水一般给了他。
更荒唐的是在先帝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之时,还动了好几次要废太子的念头。有一回他身体好了一些,就招来了太傅。
先帝本意是想叫太傅将来辅佐晋王,可没想到太傅不但没有答应,反而还痛哭规劝。这一举无疑惹怒了年迈的帝王,他竟不顾多年教导之情,把比自己年纪还要大几岁的太傅一夜之间贬到了边远地区。
太傅这个年龄,原本是应该退官在家了,可他想着先皇时日无多,能尽一日臣子的责任就尽一日。谁知年老之时,还落得这个下场。
皇帝不仅贬了太傅,还当着众多宫人的面叱骂他不堪育人。
这对于对方来说,无疑是世上最大的羞辱。
尽管如此,后来在太傅离了都城以后,皇帝思考再三,还是没有真的废了太子。可他在世之时宠幸晋王终究留下了祸根,这叫对方以为自己能取而代之。
先帝去世第二天,他就发动了一场兵变。整个朝廷一度掌握在他手中,名正言顺的太子更是就此沦为阶下囚。
等湖德冒死将其救出后,两个人就开始了一段逃亡生涯。
湖黎姨母的亲戚王家就是在湖德刚刚救出太子的时候收留了他们一晚,帮助他们出了都城。两人离开巽阳城后一路躲躲藏藏,每天还有各种杀手轮番上阵。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竟然遇到了太傅一家。
说是一家,其实也就太傅跟他的孙子两个人。彼时太傅已经将近六十,他膝下有两子,大儿子早年征战沙场的时候牺牲了,随后儿媳不堪受此打击,竟选择上吊一同去了,妻子也一病不起,于两年后逝世。
二儿子一年前伤寒,谁知伤着伤着,最后竟成了不治之症,也就此撒手人寰。至于二儿媳妇,早就在生下帘沉之时没了。
接连痛失亲人,若不是二儿子还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子,或许太傅也挺不过去。
湖德遇到太傅的时候,对方的孙儿才一岁零几个月。
他同太子在太傅家中待了一段时日,之前在路上躲避杀手精神绷得太厉害,这时倒难得放松了许多。
两个人对太傅的孙儿都喜欢得紧,每天还要为了谁照顾对方而拌拌嘴。
只不过这样轻松的时间没有多久,晋王的那些狗腿子还是找到了两个人。太傅让两人先行离开,自己拖住这些人。
他自觉时日无多,所以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把孙子托付给了他们。不过两人当前还在逃亡,因此太傅就将孙子先行交付给了村子里的另一户人家。
他执意如此,湖德和太子苦劝无用。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当时拜别太傅的时候,两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双双湿了眼眶。
他们知道这一去,太傅可能就没了性命。琇書網
事实果真如此,只是世事要比湖德他们更加难料。等到稍加安顿好以后,湖德回来想要带走太傅唯一的孙儿,却被告知那户收留孩子的人家在不久前遭了火灾,全家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这件事也在湖德的心中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这么多年来,他都觉得对不起太傅。
过不久,由于晋王暴露出了自己骄奢淫逸的真面目,致使官员百姓皆苦不堪言,迎太子归朝成了众望所归。
而后就是平内乱,铲晋王。自此,一桩皇家内斗也就此结束。
“那你呢?”湖黎回过头,他光是听着帘沉这样说都觉得无比揪心。
帘沉啄了一下他的脸:“说来也巧,那户人家失火之前我大哭不止,他们不管想了什么办法也哄不好,因此有一个仆人就抱着我出去玩了一圈。”
也因此,帘沉并没有被烧死在大火当中。
“要是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这样你也就不会吃太多苦。”
“我出事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
“而且,你已经让我没有吃苦了。”
他的话讲得轻又温柔,湖黎还以为对方是说两人现在的相遇,又觉得帘沉讲起甜言蜜语来好生动听,叫他一下子觉得心里甜甜的。
“后来仆人见主家都没了,于是也就离开了那里。”
仆人路上少盘缠,孩子于他实在是个累赘,于是半路上他就将孩子随便卖了人。
而这孩子后来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最后一路辗转到了巽阳城,成了一名小乞丐。
“再之后,我碰到了一位高人,他教了我许多本事,还教了我武功,在我学成之日就走了。”
“当时不知道他是谁,现在想想,约莫也是祖父的故交。”
高人临走的时候还给已经长成小大人的孩子留了一大笔钱,这钱就是最开始千金楼的建立资金。
其实他完全可以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然后过上好日子,可他没有这样做。
孩子在高人的教导之下知道了自己的本来身份,还有他祖父的经历。当年先皇那句不堪育人不仅是宫里的人知道,就连外面的百姓提起太傅,也是一句不堪育人。
所以他决定要为祖父正名。
湖黎听着,想起了那天帘沉跟他说这两人都是他的学生:“吕钦之和齐休就是你的正名?”
“阿黎真聪明。”
千金楼开业不久,他在因缘际会之下结识了宰相,对方对他很欣赏,但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待在千金楼。
帘沉知道明人不说暗话,宰相想要查他的身份也很简单,于是就干脆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后来宰相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皇上,皇上没有忘记当年太傅的恩情,先是为了维护他的太子之位一把年纪遭到贬谪,再是为了维护他的安危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这么多年来,他也以为太傅的孙子已经死了,没想到对方还活在人世,而且还有这般志气。
皇上跟宰相一样,对其赞赏有加,并且打算给他一个机会。从那时候开始,皇上就成了这千金楼背后最大的靠山。
对于皇上来说,不管太傅的孙子将来究竟能不能为其祖父正名,他也都决定要给对方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湖德,不是不相信对方,而是皇上觉得这件事是帘沉个人的事。再说,对方以后肯定要离开千金楼的,所以没必要多一个人知道这过往。
吕钦之跟齐休一开始只是资质平平,后来在帘沉的教导下,进步神速,入朝为官以后,更是为皇帝分了不少忧。
可以说帘沉如今的成就,已经完全为太傅正了名。
在此以后,无论是皇帝还是宰相都开始催着帘沉离开千金楼。
“难怪这里这么华丽,原来是皇上的手笔。”湖黎想想,又笑了一下,“真好,有皇上可以给你撑腰。”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在没有他参与的时间里,帘沉并不是孤立无援的。
湖黎并不知道,这可是他在设置剧情的时候专门为自己老公安排的大靠山。
“不过你为什么不离开千金楼啊?”听帘沉的说法,宰相对他非常看重,又因为宰相曾经跟太傅也是挚交好友,所以一度有想过要收他为干孙。
“因为我还要留在这里找一个恩人。”
“恩人?”
世子心中那点小醋意又上来了。
“你怎么这么多牵挂,又是学生又是恩人的。”
说是这样说,可他还是衷心的感谢了一下帘沉的那位恩人。他知道能被帘沉称为恩人的,肯定帮了他许多。
“这你可就错怪我了。”
“也是,阿黎当时年岁小,不记得我是应该的。”
当年太傅的孙子在巽阳城当小乞丐的时候,恰好有一回碰上湖家布施。小世子就跟在襄王身边,有模有样的。
“我还记得那是我在进入巽阳城后第一次吃得这么饱,你给我盛了一碗粥,还给了我一个肉包子和馒头。”
这才是帘沉刚才说的,你已经没有让我吃苦了的真正含义。
对于帘沉说的这些,湖黎其实已经没有印象了。但他知道家里每年都会布施,而自己也会跟在父亲身边帮忙。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回过身抱着帘沉:“早知那是你,我应该再多给你一些的。不,我应该把你带回家中好生养着。”
“阿黎要将我变成童养媳吗?”
帘沉用着玩笑的话安抚着湖黎的情绪。
“那也不是、不行。”
“帘沉,对不起。”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那时候我们谁也都不认识谁,而且若不是这样,现在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湖黎慢慢坐直了身体,一眨不眨的看着帘沉。
“所以小恩人就别难过了,好不好?”
小恩人三个字将湖黎叫得耳朵泛热,他突然有了一种两人的感情是命中注定的感觉。世子就这么倚在帘沉怀里,继续听了下去。
“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也远远的看过你几次。”
“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对世子殿下心存肖想了。”
“所以你、第一次才会跟我说那样的话?”
湖黎的耳朵更热了,原来从一开始,帘沉口中的仰慕就是真的。
“是。”
“不过你那时候害羞得厉害,我还没有说多少话,你就吓成那样。”
说完,帘沉又凑近湖黎的耳朵:“只是阿黎一定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有多好看,神情冰冷,脸上却又满是红晕。叫人见了实在是想要……狠狠的欺负。”
湖黎已经见识过了帘沉所谓的狠狠欺负是怎么个情况,他嘴唇抿了又抿,然后才道:“那我昨天的考察通过了没有啊?”
帘沉说过的,只要考察过了,就跟他成亲。
“我的丝帕如今都在你怀中,通没通过阿黎不知道吗?”
“要你亲口说了才算。”湖黎今晚也将清晨走的时候帘沉送给他的新丝帕揣在了怀里。
“表现很好,通过了。”
声音里还夹了些许的笑意。
“所以我们要什么时候成亲?”
“只要你答应了,我父母那边交给我就好。”
“不需要。”帘沉摇头,“我们本来就有婚约。”
他说着,又拿出了一块玉佩交到了湖黎手上。
“这是我给你的那块玉佩。”
“再仔细看看?”
湖黎当真就将玉佩拿近了一点,这一看就看出了差别。他的那块玉佩中间刻的是凤,而这块玉佩中间刻的是龙。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帘沉:“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襄王府内,湖德也已经讲到了自己跟太子两人在太傅家中暂住的时候了。
“你没看过那孩子,生得真是极好。”
住在太傅家不久以后,湖德就动了心思,想要跟对方结一门娃娃亲。当时太子还跟他争来着,最后两人决定抽签,湖德恰好抽中了。
“那时候你还没有嫁过来。”
湖德跟帘老定了娃娃亲后,帘老就交给了他一块玉佩。
“只是现在看来,我们两家确实没有缘分。”
他喝了一杯酒,苦笑一声。就算帘老的孙子还没死,他们家两个都是男娃,这亲也是结不成的。
“不过就算是女娃又有什么用呢,那孩子都已经葬身火海了。”
每每想起此事的时候,湖德都后悔不已。为臣子者,以君为天。他跟太傅都拥有同一个追求,所以湖德能理解当初对方拿自己的命给他们换来一线生机的做法。
只有这件事情,让他觉得有愧对方。
“原来我父亲与你祖父这么早就将我们定下来了。”
湖黎顿时就捧着玉佩宝贝得不得了,那种他跟帘沉之间的命中注定感更多了。
“嗯,当时以为你会是女孩子,所以就将这块刻有凤凰的玉佩交给了你父亲。”
“现在你的那块送给了我,我也把我这块送给你。”
后来湖德娶了慕芷,对方相继生下湖黎跟湖月以后,他就将帘老给的玉佩交给了湖黎。可以说这块玉佩是他从小佩到大的。
“可我们都是男子,父亲知道后真的会同意吗?”
湖黎原本的设想中,他还有一个负荆请罪的环节。
“他们当然会同意的。”帘沉说的笃定。
“你这么知道他们会同意啊?”
“我就是知道。”
帘沉没有告诉他,这其实就是对方自己设置的。
等他的事情终于讲完了后,湖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之所以会男扮女装并不是出于某种爱好。
“原来你不是喜欢女装,今早我说要给你描眉,你也不拦着我。”
“我不是看你当时兴致挺高的吗,若是拦了,万一你又同我生气怎么办?”
其实是因为看他那脸别别扭扭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
“我才没那么容易就生气。”
不管是帘沉的身世,还是千金楼跟皇上之间的关系,湖黎听完以后都没有觉得惊讶。他对帘沉的来历早就有所猜测,而且一直以来,对方也没有隐瞒什么。
两人在说完以后,就见湖黎摸了摸鼻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休息了吗?”
这么明显的暗示,要是帘沉听不出来里面的意思的话也就不是帘沉了。
“是该休息了。”
……
-
从这天以后,襄王府的世子几乎每晚都要过来千金楼,而白日里,他则是在家好好管教弟弟。
随着湖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以及跟以前相比显得“和风细雨”的教导方式,湖月感觉兄长的好事将近。
于是这天他趁着对方高兴,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哥,我大嫂,是不是就是帘姑娘啊?”
湖黎平日里就不爱跟姑娘打交道,唯一有可能的,也就是千金楼的帘姑娘了。
“念你的书。”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从脸上更加放晴的样子,湖月也已经肯定了。
“哥,那你们要什么时候成亲啊,我也好提前备一下礼,还有爹娘那边不是说要给你挑媳妇儿吗,你找个时间跟他们提一下,免得到时候让大嫂伤心。”
“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管好自己的任务。”
湖黎心里有些奇怪,前段时间他娘的确是说要给他张罗婚事,但最近几天好像又突然放了下来,平时吃饭的时候也不提了。
而湖月则是更加确定了兄长对帘姑娘喜欢得厉害,往常他要这么跟对方说话的话,得到的只有对方的一个冷笑和无数冰渣。但今天对方一点生气的征兆也没有。
“世子,方公子那边送了件东西过来,说是您上次要的。”
在湖黎跟湖月说话的时候,下人进来禀报道。
世子这几天过得尤为高兴,早就忘了他上次跟方世恒要了什么,因此直接让下人将东西送了进来。
是一本封面崭新,但上面什么也没写的书。或者说是画更贴切一点。
“我家公子近日多有不便,故而只整理出了这一本。”
实际上是方世恒觉得那些珍品都太过陈旧,而他好友又是第一次情窦初开,自然要挑几本好的。因此叫下人传了话,等回头他再搜罗几本送过来。
湖黎经过这样一提醒,已经想起了方世恒要送给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日他们游湖的时候,方世恒就曾说过有一叠书。
他在湖月好奇望过来的时候,已经率先把那一本收进了怀中。
“替我谢谢你们家公子,以后……不必再送过来了。”
他当时以为帘沉是女子,又想着通过对方的考察,故而才打算好好学习。现在情况不同,自然也就不用再送过来了。
送走了方家派来的下人后,湖黎还是留在湖月的禁闭处监督着他学习。期间不管对方如何打探,湖黎也没有说明方世恒送给他的究竟是什么。
书刚刚藏进怀里的时候还有些感觉,时间久了,湖黎竟将其忘了。等到去了千金楼,见到帘沉的时候,他才想起那本书还没有拿出来。
可当着对方的面,他又不好意思拿出来。但想着等会还要同对方一起休息,无论如何也是会被发现的,于是就准备还是趁着帘沉不注意拿出来。
不过他刚刚转身,手伸到怀中还没来得及拿,就被帘沉发现了。
“阿黎在拿什么?”
“没什么。”湖黎整个人都冻住了,他的手保持着原样,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没什么?”帘沉已经走到了他的正面,看着湖黎做贼心虚的样子,把他搁置怀里的手拉了出来,“我看看。”
他说着,就自己伸出手。
湖黎更加不动了,他的视线就一直保持在帘沉嘴巴的位置,在看到对方的嘴角扬起来的时候,蓦地脸颊通红。
“是世恒兄让人给我的。”
帘沉也知道湖黎的那些朋友,更知道方世恒就是湖黎的好友。他听了也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画册翻了几页。
湖黎垂眸,无意间看到一幕,越发的烧得火-热起来。
“不看了,我、我也不看。”他伸手想要把画册合起来,然而这动作并没有得逞,反倒是他自己被帘沉抱了个满怀。
“阿黎竟然背着我看这个。”
“我不是……”
“既然你兴致这么好,不如我们今晚就按上面的来。”帘沉哪里会给湖黎解释的机会,一下子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可、可上面的是女子,我们跟他们不同。”
“本质都是一样的。”
什么本质,又究竟哪里一样。这两个问题等帘沉将湖黎拥到窗边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看到了吗,要跟画上一样,双手按着窗。”
帘沉在身-后搂着湖黎,一只手举着画册,另一只手教着湖黎如何按住窗沿。窗边临水,并没有人,眺目远去,只见灯火璨璨。
再接着,湖黎的两手之上就被绣有缠枝图案的宽袖覆盖。他着男装,却如画中女子般伏在窗边,而帘沉着女装,却如画中男子般环着他。
世子有一种男女颠倒的感觉。
低头望着溪水,水面光滑如镜,只听帘沉问他:“准备好了吗?”
而后清风徐来,流波漾漾,覆于宽袖之下的手瞬间握紧了窗沿。
巽阳城皆知襄王府世子才貌双全,清冷高不可攀,然而谁也不知道,表面上光风霁月的世子殿下竟会夜夜流连于烟花之地。
更没有人知道,这犹如谪仙一般的人会任由那千金楼花魁为-所-欲-为。
花楼当中,金尊玉贵的世子殿下被压在窗柩之上,面朝巽阳城万千灯火。金灿灿的绣纹长裙拥着他的身-体,叫他眼中漫出无边雾气。
湖黎有一种明明他才是登门的客人,此刻竟有一种是他在服侍帘沉的错觉。
“唔……嗯……”
湖黎闭了眼睛,将声音一再的压着。
他还能听到帘沉的脚链偶尔发出的声音,明知道对方是男子,可湖黎前几日还是眼巴巴地将这脚链买来送给了帘沉,又亲自给他戴上了。
在声音最最濒-临失-控的时候,帘沉竟然又取了自己发间的红花,将其戴在了湖黎的头上。他从后-面吻着人,又俯-在对方的颈-脖间闻了闻。
“阿黎好香。”
在最动-情的时候,散发出了越发香甜的味道。过不久,香甜气味挥散到了空气当中,久久不曾消失。
帘沉在湖黎站立不住的时候,又将他抱到了榻上。而后将当初对方给他的那些银票拿了出来,先递了一张给对方:“这是刚才的奖赏。”
之后又将其它的放到旁边:“要是今晚阿黎伺候好了,这些都给你。”
这句话仿佛将两个人的身份彻底置换了过来,湖黎不再是世子,帘沉也不再是花魁。
但湖黎的眼尾红得更加厉害了,他勾着身,手里的银票几乎要被他捏碎。
“唔……抱……抱着我……”
“好。”
……
-
湖黎之前还纳闷怎么他爹娘再没有提起说要给他娶亲的事,过了几天他就知道了原因。
慕芷:“湖月最近怎么样?”
“最近很有长进,我看再过不久就可以放他出来了。”湖黎之所以会关湖月禁闭,只是想让对方有所长进,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会真的把对方关一年。
“那就好,他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慕芷说着说着,就又把话头放到了湖黎身上,“那你呢?”
“我?”
冷不丁的,湖黎还真没有听明白他娘这话里的意思。
“今天你娘生辰,晚上就不要再出去了。”
湖德在一旁似补充般说了一句,他语气平淡,而慕芷脸上更是没有半分惊讶之色。
湖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爹,娘,你们……”
“就你这三天两头的半夜出门,还以为能瞒得了谁?”
一次两次或许不会有人察觉,长此以往,家里的小厮又多,哪有不会发现的。湖德看着大儿子冷哼一声,可惜他们发现的时候,帘沉就已经把事情跟他们讲清楚了。
在帘沉跟湖黎讲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后不久,他就邀了襄王一叙。两人在宰相的安排之下相认,并且帘沉还将自己跟湖黎的关系也说了出来。
才刚刚感动于太傅的孙子没死,襄王眼里的泪花就哽在了自己的儿子被撬走了当中。
帘沉当初之所以那么肯定的跟湖黎说等襄王知道了后会同意两人在一起,是因为湖黎当时在设置剧情的时候,有意将里面的人物思维模式简单化了。
他来这里是想跟帘沉度蜜月,又不是真的要闯关,设置那么多有的没的阻拦干嘛。
果然,湖德最后还是同意了他们的关系,并且还跟慕芷也说了。也因此,慕芷那边风风火火挑儿媳的事也就这么停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被父母知道了他跟帘沉的事情,尤其是他晚上都会翻/墙出门,湖黎还有些羞赧。
“不光是今晚不出去,以后也不可再这般了。”
“可是母亲……”
“我知道你们感情好。”慕芷笑着看湖德,让对方接话。
“帘沉那小子昨天进宫给你们求了一道圣旨。”
由皇上亲自下令,赐他们成亲的圣旨。
不仅如此,皇上还让帘沉以后担当皇子老师的职务。
“算算时间,这圣旨也应该到了。”
湖德说着,外面就有了消息。果然是皇家的旨意来了。
这一天当中,巽阳城内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襄王府的世子被赐了亲,第二件事是千金楼当中的花魁帘姑娘不幸染病,与世长辞。
湖月在得知帘姑娘去世的消失时,还很是伤心难过了一阵子,不过看到自己的兄长没有半分伤心之态,反而还越发高兴的模样,又有些怀疑人生。
等到大婚前夕,他在禁闭当中出来,见到家中有一位很像帘姑娘的男子,该男子还与兄长举止亲密时,他又有些怀疑人生。
怎么帘姑娘变成了帘大哥?
再接着,他在兄长跟“大嫂”的混合关心之下,日子过得越发的凄凉起来。
湖月:事情好像跟他想象当中有些不同。
最后湖月发现,帘沉跟他兄长一样,偏袒的都是彼此。至于他,不过就是一个无人怜爱的工具人罢了。
湖月同样不是傻瓜,他在知道了两人的故事后,稍加推测就知道当初帘沉之所以会在千金楼挑选他,就是想要把自己的兄长吸引过去。
要不然也不会明明是他砸的银子,对方选的人却是湖黎。
湖月:我的命好苦
不过很快,湖月的心理就平衡了,因为帘沉将他前后两次砸出去的银两都还给了他。
而方世恒也在圣旨下过以后,就立刻拜访了湖黎,同时跟他打听赐婚对象究竟是谁。他们只知道对方是曾经的太傅孙子,并不认识。
湖黎只是大概介绍了一下,并表示两人的相识也是偶然,没有把千金楼那番机遇说出来。
方世恒也没有纠结里面的细节,更加没有问湖黎,那当初游湖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姑娘是谁。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需要讲得太清楚。
他只是在跟湖黎交流完毕后恍然大悟,为什么对方之前不让他再继续送那些书了。方世恒回去以后自以为揣摩到了湖黎的心思,又专门搜集了许多适合对方情况的书画,在大婚前夕送到了湖黎手上。
庆贺他们大婚的礼物有很多,湖黎自然也不会每一件都去清点。于是新婚之夜的时候,他不出意外的又被这些书画坑了好大一把。
并且看这些书画的余量,未来他有更多的时间要被继续坑着。
人逢喜事精神爽,新婚当晚的时候,他们也格外放肆,世子更是比平常放得更开一些。
第二天醒来,湖黎只庆幸两人已经并不在襄王府了,并且帘沉提前将院子里的人清理出去了。不然他觉得可能自己要很长时间都不敢出门。
两人成亲以后在这个世界又待了一段时间,湖黎的剧情也就写到这里。等到所有的剧情都走完了以后,属于他们的第一次蜜月也就结束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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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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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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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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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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