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再哄一次吗?”
帘沉抱着人,体贴地又问道。
气息还尚未平静下来的湖黎哪里能拒绝得了这个诱惑,被窝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把自己跟帘沉缠紧了一下:“还要再哄一次。”
说话间,他把人也抱紧了。
于是帘沉就把人抱着再哄了一次,哄的时候由着身上的人自己在那里蹭着,等到结束时,湖黎都出了一身汗,但却是一脸餍.足的样子。
“现在还吃醋吗?”
帘沉也没有放开对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其实我早就不吃醋了。”偷腥成功的猫继续跟帘沉咬着耳朵,“你今天偷偷牵我手的时候我就不吃醋了。”
“那你刚才还让我哄你?”
“我就是想让你亲我一下。”湖黎的语气甜得犹如一块蜜糖,“你亲我的时候,我就好开心,我想让你一直这样亲我。”
“一直亲下去的话,你大概要睡到明年。”
帘沉打趣道,湖黎每次跟他亲密接触都会十分兴奋,两个人要是亲得再稍微激烈一点,就会起反应,真这么亲下去的话,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他的话一下子就让湖黎的脸更红了一点,小软糕把自己抱着帘沉的手松了开来,连同两人的纠缠也分开了。
“我先下去换一身衣服。”
湖黎飞快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到下面拿出自己的衣服,又看了一眼帘沉,才顶着浑身冒烟的趋势把脏掉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稍微擦了一下身体,再将干净的衣服换上,重新钻回被窝里。
“跑那么快干嘛?”
湖黎一换好衣服就立马上了床,直直把自己的脸贴在帘沉胸前。明明喜欢在对方面前做出各种大胆的事情,但一做完又要立马害羞到不行。
“我不好意思。”
话说的闷闷的,手也把帘沉抱得紧紧的。
湖黎喜欢把自己的每个样子都给帘沉看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都会令他的大脑产生高强度的愉悦。但同时,他也还是会害羞,会不好意思。
“你跟纪前辈、项前辈说的要写信告诉父母取消娃娃亲,什么时候写啊?”
这话也就是这么一问,湖黎害羞的不行,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阿黎这么急着让我写吗?还是说阿黎急着要跟我成亲?”
帘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也……没有急着让你写。”
湖黎大概是觉得自己躲够了,这才把头重新抬起来,不过他只否定了前半句话,没有否定后半句话。
“知道了,阿黎是急着跟我成亲。”帘沉跟湖黎碰了碰鼻尖,“等回去以后我就把我们的事情跟父母禀告,让他们为我们主持婚礼。”
帘沉的话让湖黎心里又是一甜,不过随即他又有些担忧。且不说他是魔宫出身,就说他是男子,跟帘沉在一起的话,对方家里人真的不会反对吗。
“你父母会允许你跟一个男子在一起吗?”
“家里其他兄弟姐妹都已经成婚了,他们想要传宗接代的话,也轮不到我。”
况且原主本身就不是帘家的亲生儿子,所以这个传宗接代的任务就更轮不到他了。
“至于你的身份,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人类,跟你相比又好到哪里去呢。再说人鱼一生只能有一位配偶,要是我们不成亲,我也很难活下去。”
人鱼是要靠爱活下去的,如果他跟对方有了肌肤之亲,又丧失了湖黎的爱,那么自己也会很快死去。
“所以于情于理,他们应该都不会阻止我们在一起。”
湖黎的身份确实有一点问题,但如果帘沉将上面这些事情全都告诉他们,帘家父母也不会固执己见地不答应两个人的婚事。
“现在放心了吗?”
“嗯,放了一半的心,还有一半要等见到你的父母才能放下去。”
正因为对帘沉的在乎,所以才更叫湖黎不放心,他怕对方的父母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
只要想到会跟帘沉分开,帘沉会另娶他人,湖黎就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要是他们不答应我们在一起的话,你就偷偷把我放在外面,什么时候想起我了就来看看我,等到你成亲了,我就离开。”
湖黎提前做了一个最坏的打算,他不能自私的让帘沉抛弃养育自己的父母而跟他私奔,所以就让对方平时有空的话就偷偷跟自己见一面,一旦帘沉成亲了,他也不会破坏别人的婚姻。
“不行。”帘沉摇摇头,“要是把你一个人放在外面的话,岂不是每晚都要以泪洗面,到时候这双眼睛也要哭肿了。”
他点点湖黎的眼皮,对方闭了闭眼睛,等到眼皮上的凉意消失后才睁开。
“放心吧,我只跟你一个人成亲。”
帘沉给湖黎吃了一颗定心丸,不管会发生什么事,他都只会和对方成亲。
只是在这样七拐八绕的话题中,湖黎并没有注意到帘沉从始至终都没有回答他究竟要什么时候写信给父母,告诉他们取消娃娃亲的事。
他在听到帘沉的话后就乖乖的没有再问任何问题,然后闭上眼睛睡下了。
在他们偷偷咬耳朵的时候,隔壁屋的纪袖夫妇俩也一直没睡。纪袖可以说是从帘沉提起娃娃亲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有外人在的时候,她还能勉强装一装,现在屋子里就她和项清两个人,她的伪装彻底坚持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纪袖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点哽咽,语气也夹杂了一丝悔意,面上的表情更是难过不已。
项清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差无几,但他到底是要更心狠一点:“现在想起他也没用,事情都已经做过了。”
接着,他粗糙的手又拍了拍纪袖的后背:“那个孩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
语气带着一股安慰,只是不知道他安慰的究竟是纪袖,还是自己。
“如果运气不好活下来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他拍着纪袖的手也停了下来,妇人此刻红着一双眼睛抬头望向项清。
“来日见到他,我们也是要杀死对方的。”
这话并没有出乎纪袖的意料,她也知道将来真要是见到自己的那个孩子,是一定会兵刃相见的,毕竟正邪不两立……可她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我只是难过,要是我们当时有选择的话,我一定不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那孩子,唉,睡吧。”
过去的回忆沉重得让人无法喘息,就连项清的眼里也都湿润了许多。他仿佛苍老了许多般,有些颤抖地站起身。
房间里的灯被吹灭了,只是床上翻身的动静却是久久没有停下来。
与此同时,还在另一间房里熬夜苦读的项流也还没睡。
白天因为帘沉的到来,原本要读的书都没有读完,这会他看的还是喂鸡的时候停下来的章节。
不过他读着读着,脑海当中又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帘沉的样貌。
项流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发现自己跟同窗的其他人不同的,那些人经常会在一起讨论着哪家的姑娘长得好看,将来要娶一个什么样子的妻子,只有他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再后来,他无意中得知原来世上还有男子与男子在一起的。项流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听到这件事的,可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心跳声,那是一种迷雾突然被拨开的感觉。
项流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男子。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心慕于谁,倒是今天在见到帘沉的时候,他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心跳声。
想起白天时候对方提起的娃娃亲,项流读了一半的书又有些读不下去了。如果他是一个女子的话,是不是就要跟帘沉成亲了?
这种想法令他神思混乱,剩下的书怎么也无法再看进去。项流干脆放了手里的书,将屋里的灯吹灭后上了床,
黑暗当中,他又一次想起了帘沉,对方的谈吐修养,对方的气质样貌。就在项流的嘴角轻轻勾起的时候,他却又想起了湖黎,那个一直跟在帘沉身边的人。
两个人似乎非常亲密,帘沉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每次在看到对方的时候,都会不自觉柔和起来。而湖黎在看向帘沉时候,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里面充满了高兴。
项流的嘴角没有再勾起了,他想,帘沉跟湖黎真的只是好兄弟吗?
各怀心事的几个人就这样陆陆续续地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项流就开始带着帘沉跟湖黎两人在小镇中到处逛着。
小镇人少,所以对彼此都很熟悉,大家在看到项流的时候都会善意地打着招呼,当然也会好奇地打量着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陌生人。
“他们是我的远房亲戚,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所以母亲命我带着逛一逛。”
对于街坊邻里的好奇,项流通通都以远房亲戚回应道。
尽管听到他这么回答的人心底都在嘀咕,从没有听说项家还有什么远房亲戚,不过倒是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项流毕竟还是要读书的,所以帘沉跟湖黎都是上午由对方带着到处逛一逛,下午就自己出门。
在这一过程中,前者因为心里对帘沉抱了几分不可说的心思,所以对两个人尤为关注。
偏偏帘沉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在三个人一起出去的时候,将自己对湖黎的亲密更加没有遮掩的表现出来了。
有一次他们去登山,地势比较陡峭,帘沉就直接拉着湖黎的手,等到那段不好走的路过了以后,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虽然深山之中也没有其他人,但湖黎还是忍不住手心发烫。尤其一直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回过了头,看到他跟帘沉还牵着手,连瞳孔都放大了。
尽管湖黎当时脖子都在一瞬间红了,可也没有把帘沉的手放开。至于帘沉,就更没有当成一回事般,继续和项流聊着此地的风土人情。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远房表弟今天有点不对劲啊,下山的时候还差点摔倒了。”
自从项流上一次称他们为自己的远房亲戚后,湖黎就一直称呼项流为帘沉的远房表弟了。
下午两个人自己出来,走着走着湖黎就想起上午发生的事情。帘沉好好的为什么要故意在项流面前牵着他,而项流也奇怪,就算看到他们手牵着手,震惊于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也没必要一直失魂落魄到现在吧。
从对方回过头后,跟帘沉的讲话也都心不在焉的,下山的时候要不是他扶了一把对方,估计项流的脚都要摔骨折,还有他们吃饭的时候,项流也是神不守舍的。
“你不是第一天来就吃人家的醋,怎么看了半天也没明白。”
“我那是觉得他气质不俗,担心你……”
湖黎的话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项流貌似对帘沉有意思。难怪,对方会失魂落魄成这样。
“他心慕你?”
“还不算笨。”
帘沉刮了刮湖黎的鼻子。
“他……他为什么要心慕你?”
算起来,帘沉跟项流是有婚约在身的,湖黎之前一直没注意到项流的心思,这会儿被帘沉点出来,就有些急了,但他又没办法去阻止一个人的心思。
“不知道,不过等他想通了,估计就不会了。”
帘沉都已经在项流面前将自己和湖黎的关系彻底挑开了,对方是有傲骨的人,想通了之后,自然就不会再将一颗心流连在他身上。
“原来你这几天故意在外面跟我亲近,都是因为这个。”
湖黎还想帘沉怎么出门也不知道避讳一下,有时候光是看过来的一个眼神,都能令他呼吸急促。
“也不全是。”
两个人的身影隐匿在一棵大树后面,帘沉将人按在了树上。
“就像阿黎欢喜亲近我一样,我也欢喜亲近阿黎。”
他说完话后,就亲了亲对方,一开始还是蜻蜓点水般,但湖黎立即就将人咬住了,单纯的吻瞬间就加深了许多。
树影摇动,依旧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人跟在后面,将两人的情状看了个分明。
原来他们真的不只是好兄弟,项流站在风口处,目光中所有的光亮都在同一时刻熄灭。
跟帘沉所说无差,项流到底是读书人,有着自己的傲骨,他在知道帘沉和湖黎的真实关系后,就将心里的妄念通通抛却了。
后面几天他再带着人出去游玩,已经跟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了。尽管有时他还是会在读书时不由自主的想起帘沉,可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三人启程离开小镇的时间了。
项流前一天在屋子里收拾行李,纪袖拿了一包银子递给了他。里面既包括了对方出去的花销,也包括了在拜访帘家时买礼物的钱。
纪袖又仔细嘱咐了他一顿,还让他带了一封信过去,信中无非是些叙旧的话。
“记住了,见到人的时候要礼貌一点。”
“孩儿记下了。”
“对了,我跟你父亲为你打的那个项圈也一并带上吧,好歹求个心安。”
纪袖和项清在项流成年的时候就为对方打了一个项圈,上面的花样还是纪袖自己画的。
“是,母亲。”
项流很少戴那个项圈,成年那天,他突然收到了父母送他的这个礼物,只是两个人当时的神情像是哭过一场似的,似乎带着一股歉疚。
他并不能懂自己父母当时为什么会是那样,不过心底却有些抵抗这个项圈。
“项圈?”
湖黎的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他刚和帘沉从外面回来。
两人走到了项流房里,恰好就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那个项圈。项圈其实很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湖黎的视线却牢牢放在了上面。
“怎么了?”
见到湖黎这副神色,帘沉在一边问道。
“我觉得他的项圈有些眼熟。”湖黎低声回了一句,又看向项流,“我可以看一眼你的项圈吗?”
“可以。”
项流不知道湖黎为什么会对自己的项圈感兴趣,不过还是走了过来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对方。
是一个银项圈,上面雕刻着一些花样。湖黎的手摸了摸,很快就在上面摸到了一个字眼:流。
“可以问一下你的项圈是在哪里打的吗?”
湖黎摸完项圈后就又还给了项流。
“是在镇里一家金铺店。”
那家店专门会卖这些东西,也会根据客人的要求定制一些项圈首饰什么的。
“他们家的项圈都是这种花样吗,还会在后面刻上名字?”
湖黎仿佛是再三确认般追问道。
“这倒不是,我的项圈是母亲亲自描的图,后面的字是父亲后来专门刻上的。”
项流也曾经仔细观察过自己的项圈,当然对上面的东西了如指掌。
“这就奇怪了。”
湖黎皱了皱眉,他想到自己有一根和项流一模一样的项圈,只不过要更小一点,应该是从他出生的时候就打好的。无论是构造,还是后面刻的字迹,都一模一样。
魔宫里的孩子都没有父母,他们有的是孤儿,有的则是被父母卖进来的,还有的是被直接抢回来的。
湖黎不知道他究竟属于哪一种,只是那些将他带大的魔宫前辈说他被带回来的时候脖子上戴了一个项圈。他后来又去找了找,果然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
一开始他见到项流的项圈时,还以为自己的父母也是在那家金铺店打的,说不定他可以一路调查到自己的身世。
没想到这居然是对方的父母画的图。
“奇怪什么?”
项流跟自己的母亲一起收拾着行李,顺便问了一句。
“我也有一条跟你一模一样的项圈,不过要更小一点。只是……”只是我与纪前辈、项前辈非亲非故,身上戴的项圈花样又怎么会一模一样呢。
湖黎的话被突然跌落在地上的茶盏声打断了,纪袖听到对方的话后,差点连身子都站不稳,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娘,您怎么了?”
项流上前想要扶着纪袖,可对方朝他伸了伸手。妇人只目不转睛的看着湖黎,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对方一样。
她看着站在帘沉身边,充满着少年气的人,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听到那句“我也有一条跟你一模一样的项圈”的人不止是他们,还有项清。对方手里原本拎着一桶刚打回来的水,此刻都掀翻在地。
湖黎听到动静,连忙回过了头,然后看看帘沉,似乎有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说,你有一条跟流儿一模一样的项圈,是……是什么样的?”
纪袖的语气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可她还在竭力强撑着。
“就是小孩子戴的,上面的花纹跟刚才那条一样,还有后面也刻了一个字。”
刻的是黎,这也是魔宫前辈们为什么会给他起名湖黎的原因。
“黎,黎……”
纪袖彻底坚持不住了,她早该想到的,这孩子的眉眼,还有他的名字,她早该想到的。
对方就是她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是她跟项清没有保住的那个孩子。
纪袖哭着想要上前抱住湖黎,可她却被项清更早一步的拦住了。
“之前一直没问,请教小友,师从何门何派?”
都是习武之人,项清看得出来湖黎也是会武功的。他只不过在刚开始的时候有所失态,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
常年在田间劳作的男人皮肤黝黑,看着湖黎的眼里充满了严厉与探究。
这种态度的转变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父亲,您……”
“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这是项清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项流说话,他并没有让对方掺和进来,而是依旧盯着湖黎,同时扶着已经泣不成声的纪袖。
“我……”
湖黎出身魔宫,若是以前有人这样问他,他一定无所顾忌地直接说出来了。可是现在他想要跟帘沉在一起,帘沉属于正道,他不想让对方身上蒙上污点。
这样一犹豫,项清立马就清楚了其中根由。
“小友吞吞吐吐,莫非是出自邪魔歪道?”
“正道如何,邪魔歪道又如何?”
江湖上的正道人士为了诸妖邪都快走火入魔了,他们一心都是捍卫自己的正道,就算面对的是自己的亲人。
帘沉向前走了一步,把湖黎挡在了身后。
“阿黎出身魔宫,难道项前辈就可以脱得了责任吗?”
妖魔横行并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项家家主受到妖魔蛊惑,竟然妄图跟对方达成协议,想要将整个江湖收入囊下。只是妖魔从来不讲什么道义,他们不过是在利用对方而已。
项家之所以遭逢大难,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项清连夜带着即将临盆的纪袖从项家逃走了,可是他们没能逃掉,反而被魔宫的人抓到了。魔宫的人要的是纪袖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命格特殊,魔宫的人想将魔气渡过这个孩子身上,将对方转化为妖魔。
他们跟项清、纪袖两人承诺,只要孩子,不杀他们性命。出于自保的目的,才出生没多久的湖黎就被送了出去。
这件事情折磨了项清、纪袖半辈子时间,他们悔恨于自己的懦弱,甚至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想过办法要把孩子抢回来,但通通以失败告终。
时间长了后,想到湖黎可能已经妖化了,他们也就打消了要救对方的想法。
正与邪始终是两立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项清跟纪袖说,就算他日再见到湖黎,也是要杀死对方的。
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但对方代表的是魔宫,是妖邪。身为正道人士,就有责任和义务除掉他们。
这些事情被帘沉用着平静的语气娓娓道来,他的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可更显嘲讽。
“项前辈与纪前辈已经杀死过阿黎一次,现在又要因为你们自己的错误,再杀了他吗,还是亲手来?”
“爹,娘,帘兄说的是真的吗?我不是你们的第一个儿子,湖黎才是?你们还把他抛弃了?”
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让项流的头都被砸得昏昏的,他没想到一个项圈竟然能引出这一系列的故事。m.xiumb.com
项流从小饱读诗书,一直都以最高标准来要求自己。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一直以为本本分分的父母竟然抛弃过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们的后悔是给予自己的,对于真正的受害者,他们竟然还想要杀死对方。
项流实在无法接受这一事实,说话的语气满是质问。
“你们回答我啊!”
其实从刚才帘沉说了那么多,但纪袖跟项清都没有反驳当中,已经可以知道了。他们到现在为止都保持着这样的想法,为的就是那可笑的正邪不两立。
“我对你们太失望了。”
此时此刻,项流真的不知道应该要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怎么面对湖黎。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幸福都是从湖黎那里偷来的,如果不是对方被魔宫抢回去,父母也就不会有安定的日子过,就更加没有他的存在。
可笑,可笑他之前还想过要是自己是女子的话,大概就可以跟帘沉成亲了。而事实是,就算他是女子,这门亲事也不是他的,跟对方订过娃娃亲的人,是湖黎,只有湖黎有那个资格。
既然已经有一个儿子,并且深切的后悔过,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肯承认这件事呢?如果不是帘沉造访,是不是湖黎的存在一辈子也不会有人知道?
项流无法再呆在这个屋里,他觉得异常窒息。在自己的父母迟迟没有回答后,他就甩袖而出了。
不过在经过湖黎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顿。
“帘沉,你说他们是我的父母?”
湖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项清和纪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态度。他小时候有幻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可是长大后,就渐渐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毕竟如果他不是孤儿,很大可能就是被父母卖进魔宫的,他自问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魔宫的前辈们也没有对他多另眼相待,所以被抢回来的可能性极低。既然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还要去想念一个把自己卖了的父母呢?
刚才他之所以会想要通过项圈来找到自己的父母,还是为了他跟帘沉的事情考虑,他想有一个清白的家庭。
帘沉的话让湖黎知道他并不是被卖进的魔宫,可也差不到哪里去。因为从没有对所谓的父母抱过希望,所以即使现在听到这些内容,他也没有多伤心。
甚至于在当下,湖黎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帘沉的那个娃娃亲。原来跟对方有过婚约的人是自己,自己才是帘沉的未婚夫。
“以前是,不过从他们把你交出去的那一刻就不是了。”
这是帘沉第一次当着纪袖两人的面牵着湖黎,他二人举止亲密,态度也暧昧不已。
“当年的事,我们自是悔恨的,你休要怪父母无情,实在是你命格如此。”
项清直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他说完话后又痛心疾首的看着帘沉,“沉儿,你明知他的真实身份,为何还要自甘堕落?正邪不两立,你身为正道剑客世家传人,岂能明知故犯,不但和魔宫的人纠缠在一起,还跟他之间……”
项清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他企图令帘沉迷途知返。
“临行前家父曾说过,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项前辈觉得我误入歧途,殊不知你自己才是陷入迷障的人。”
“命格一说,实在荒谬。前辈是接受不了自己曾经为求保命,所以将亲生孩子交给了魔宫,才如此自欺欺人。”
“阿黎该不该活,不是由你说了算,你也没有那个资格。”
剑客一身凌厉气势,犹如翠松般站在项清两人面前,将自己的维护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们对阿黎唯一做过的好事,就是为他订了这门娃娃亲。回去后我会向父母禀告我二人之间的事,这门亲事会照旧进行。”
“不可!”
项清眼见帘沉说完话后就要带着湖黎离开,手上的功夫立刻就运了起来。他的目标并不是帘沉,而是自己才刚刚相认的儿子。
在他的脑子里,就算湖黎是个女子,只要他出身魔宫,也是不能跟帘沉在一起的,正道岂容妖魔玷污。
“项前辈,我敬你是家父的昔年好友,不与你动手,不过还请您自重。”
项清发出的招数还没挨到湖黎身上,就被帘沉挡住了,他根本没用几成功力,就让人倒退了三步。
等到他的话说完,带着湖黎彻底离开后,项清才抚着胸口吐了一口血出来。
“相公!”
眼见项清还想要再追上两人,纪袖才哭着将人拉住了。
“我知道黎儿他已经是魔宫中的人了,可是这件事,到底是我们做错了,就算,就算真要杀了他,你我也是没有资格的,你……你放了他,放了他吧。”
纪袖抱着项清,整个人已经跌落在了地上,她的脑海里都是湖黎这几天来的样子,对方的笑,对方说话的神情。
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被她期盼着的孩子啊,她已经放弃过对方一次,又怎么能再伤害他一次。
帘沉的话把她打醒了,不是一句命格不好就可以推脱的,他们当年的的确确向魔宫妥协了,真要动手,该死的也是他们,是他们为了苟且偷生,所以才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你以为我就想杀了他吗?”
项清站在屋中,语气萧条。他慢慢蹲下身把纪袖抱住,脸上划下一行清泪来。
他们当年以为湖黎已经被妖化,所以最终放弃了把对方救出来的打算。可这些天下来,如果湖黎真的是妖的话,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呢。
天生的妖和后天转化的妖是有区别的,后者很容易露出破绽。
也就是说,他们当年仅仅凭着自己的猜测,就放弃了湖黎。如果那时候他们能坚持一下,说不定湖黎就不会在魔宫中长大了。
可项清始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他既对不起湖黎,又对不起自己的道。
“从我们说好要隐姓埋名,就没有想过回去了,现在我们也不过是田间普通的农人,道不道的,以后我们都不要去想了,行吗?”
纪袖陪在项清身边多年,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想法。
“从今往后,江湖中的事情跟我们再无瓜葛。”
“罢了。”
再怎么样,人心也都是肉做的。如果一定要在两者之间挑选一个的话,项清还是选择了湖黎。
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再追上两人的打算。
“帘沉,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啊?”
被帘沉从项家带出来,湖黎脸上不见丝毫阴霾。
“你昏睡的时候,我让人调查了一下。”
“怪不得你一直都没写信给你父母。”
湖黎又想起刚才帘沉对着纪袖和项清说的那句娃娃亲的话了,比起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父母,当然还是帘沉更重要,所以他说着的时候眼睛里都冒着甜意。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才是跟你有过婚约的人了。”
“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还是有些地方没有搞清楚。”
“什么地方?”
帘沉仔细看了眼湖黎,见对方脸上确实没有什么难过才问道。
“你说魔宫的人抢我回去,是因为我的命格特殊,他们要把我转化为妖魔,可我现在是人,不是妖啊。”
魔宫哪会心慈手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一向都是没人能阻止得了的。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了我的存在。”
在魔宫的人将湖黎抢回去后,恰巧发现了原主。魔宫跟妖魔合作,当然也有他们的人,对于人鱼的气息,他们再熟悉不过。
比起自己培育出一个半人半妖,还有什么会比正道当中原本就有一个妖更好的呢。
可以说原主早就在魔宫的监视之下了,而湖黎只不过是附带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我们不仅在很早之前就有缘份了,你还阴差阳错的救了我。”
湖黎此时欢喜极了,他喜欢帘沉,更喜欢和对方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今天的事情让他知道自己跟帘沉的缘分早就在冥冥当中注定了。
“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想早一点跟你成亲。”
在湖黎看来,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们当然也就没有停留的必要。他巴不得早一点赶回帘家,然后跟帘沉成亲,现在他可算是有正当理由了,他们定过娃娃亲的!
“那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可是我们的行李还在项家呢。”
湖黎当然也想现在离开,但是他们出门的时候行李还都没来得及拿上。
“我早就准备好了。”
帘沉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把湖黎带回来的,他提前就将马车等一应物件准备好了,包括他们的行李,此刻也都已经在马车里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你睡懒觉的时候。”
湖黎今天早上起得有些迟,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帘沉不在房间里,当时也没多想,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准备这些东西去了。
两个人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早一步出门的项流到了他们面前。
“帘兄,你们……要走了吗?”
项流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废话,今天如果是他的话,也会立即离开。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所以到最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我和阿黎准备回去成亲。”
“成亲?好,好,你们本该就是要在一起的。”
项流现在看帘沉,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杂念,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对湖黎的愧疚。他希望自己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可以收获幸福,有一个人能够真切的对他好。
“我身体不适,恐怕没有办法跟你们一起出发,登门拜访了。”
身体不适当然是个借口,项流只是觉得以自己父母做过的事情,他也没有那个必要跟帘沉两人一起出发,再去拜访帘家人了。
“请帮我代为问候一声帘伯父,帘伯母。”
“好。”
帘沉答应了项流的请求,而湖黎已经坐进了马车里。
项流明显还是有什么话要说的,他的目光几次看向了车里,可始终没有真的跟湖黎说上什么话。只是在末了帘沉要上马车的时候,他又对着对方行了一礼。
“还请帘兄多多照顾我的兄长。”
就算纪袖和项清没有认下对方,但在项流心中,湖黎还是自己的兄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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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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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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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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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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