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他似乎有着朦胧的感知,人鱼是不应该这样亲自己的,这种感知非常奇怪,就像他能听懂帘沉的语言一样奇怪。
吻着他的人依旧有着灰蓝色的皮肤,以及一口骇人的牙齿,湖黎抬起脖子的时候,一只手不知觉的想要抓住对方。
他摸到了帘沉的手,是非常大的一只手,在摸到的同时,湖黎的脑子里产生了这样一幅画面——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美丽的人鱼背靠礁石,惬意的甩动着自己的尾巴,突然,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临。于是人鱼好看的手掌勾起,指甲在一瞬间变得异常锋利且尖锐,那名不速之客还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就被人鱼在海中无声地杀死。
礁石旁边因为刚刚经历的屠杀,还残留下了一些血渍。海水起起伏伏,围绕在人鱼周围的血渍很快也就消失不见。
湖黎被这样的画面惊醒了,他睁开了眼睛,帘沉已经没有在吻他了,只是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
“你已经睡了三天的时间。”
帘沉让自己站得低了一些,在微微俯身的情况下,刚好可以跟湖黎的视线齐平。
“三天?”
“是的。我很想你。”
人鱼诚实的表达了自己出于野兽般的天性,因为你睡着了,我有整整三天时间没跟你进行交流,所以很想你。
这句话令刚刚被吻过的人的脸上情不自禁泛起了红,不仅仅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湖黎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体,比它更矛盾的是当前所处环境里面的矛盾。
人类的世界充满了逻辑,他们饿了会吃东西,渴了会喝水,喜欢一个人会想要跟对方在一起。可是湖黎在跟帘沉相处的时候没有找到这条逻辑链,在他们中间丧失了一条能够串联起情绪变化的线索,所有的一切都是非常突然的,如同外界强加在他们身上。
这种逻辑的丧失使得湖黎即使察觉出了这一切,也并没有感到排斥。
“你一直在这里吗?”
湖黎看着从自己醒过来就一直注视着他的人,就着对方手部的力量站起了身。
“是。我一直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从昨天,不,是从湖黎睡过去之前,他就想弄明白的一个问题,这里是哪里,帘沉又为什么将自己带到这里,他还能不能回去。
说话的时候,湖黎注意到山洞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下了,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傍晚还是黎明。
一开始被带到这里的时候,湖黎是恐惧的,他并不敢跟帘沉多说什么话,然而现在他却好像失去了那种恐惧感。
就连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种张皇失措也像是出于某种习惯才会升起,并不是真实的。
“这里是我的家。”
这不可能,人鱼是没有家的,他们永远都只生活在海底,只有海水才是他们永远的家。
当帘沉的回答刚刚响起的时候,湖黎就在内心第一时间否定了。
等到否定完毕,他又怔怔不已。人类只有人鱼的传说,没有关于他们习性的记录,他平时也根本不会接触到这些知识。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奇怪了。
“你是人鱼,对吗?”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确实是人鱼。”
“那你们不是应该生活在海底吗?为什么会生活在这个山洞里?”
不能明白的问题,湖黎直接向帘沉问了出来。这话又比之前更大胆了一点,他的情绪似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打开。
“因为你。”
帘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更加奇怪,像是在举行一场古老的仪式,神秘性穿插在每一个音节当中。
“因为……我?为什么?”
为什么会因为我,我跟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湖黎没有将后面的话问出来,可是帘沉已经看懂了。他宽大的手掌从对方的头顶摸过,然后将问话的人抱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
帘沉带着湖黎一路往山洞外面而去,天边隐隐亮着一颗启明星,这让坐在对方胳膊上的人知道现在是黎明时分。
“你要带我去哪里?”
从八岁过后,湖黎就已经没有再这样被谁当作小孩子一样抱在身上了,这不免让他感到有些不自然。
但帘沉的飞快移动又叫他不敢轻易挪动自己的身子,对方仅仅将他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并没有多做任何保护措施,像是有意要叫他自己去发挥些什么。
湖黎的身体渐渐倾斜,在到达海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经斜靠在帘沉身上了,就连手臂也都似有若无的攀在对方的脖子上。
“你要跟我一起下去。”
帘沉在海边停了下来,然后回答了湖黎的问题,他要带着对方一起到海水中去。
海水本就阴冷,这会儿太阳又还没升起来,光是看到拍打在岛边以及礁石上的浮浪,就让人感觉到这其中有多冷。
湖黎稍微坐直了点身体,他以为自己坐直了,但是并没有,就连搭在帘沉身上的手臂也没有挪开多少。
似曾相识的反应让他的头脑变得昏昏沉沉的,他仿佛明白了帘沉为什么要带自己到海水当中。
“可是水里好冷。”
话一说出口,就连他自己都惊到了,这简直像是在撒娇。可他一个成年的男人,就算抱着自己的人鱼比他要更高大,更厉害,也不应该会是这样的表现。
夸张的情绪支配下,他的外表也相应的发生着变化,在过来的时候,他的心跳就已经加快到不正常的地步,脸上也潮红无比。
这会在他说完略显娇气的话后,反应更甚了。
湖黎觉得自己还有点口渴,落在深海里不能呼吸的反应又出现了,他如同被人捞出海水的鱼,只能不断张着嘴。
人类因为人鱼发情的情况会一次比一次严重,三天前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不仅如此,他们发情的间隔也会越来越短。
想要缓解这种难受,一共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是浸泡在海水中,人鱼跟海水同属一源,海水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令人类的情动得到抑制。可这种方法效果最差,并且在五次以后就会彻底失去作用。
第二种是闻人鱼身上的气味,之前那次湖黎就是靠闻着帘沉的气味才渐渐恢复正常。这种方法效果处于中等,同时带有严重的副作用——会造成触底反弹。每闻一次人鱼身上的味道,他们的基因就会更加镌刻在你的记忆里,你会越来越离不开对方,从而在下一次发情时,形成更严重的反应。
第三种是顺应生物的本能,这是最一劳永逸,并且不会有任何副作用的方法。
帘沉现在为湖黎选择的是第一种。
“等会你的身体会发热得更厉害,在海水中不会太冷。”
帘沉似安慰般又摸了摸湖黎的头顶,然后慢慢带着对方走入了海中。
湖黎发现帘沉说的都是真的,一接触到海水的时候,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并不是寒冷,而是接连不断涌现出来的,更为澎湃的热意。
这种情景很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被放进了冷水中,发出滋滋的声音。
帘沉将湖黎放了下来,对方当然不是真的烙铁,也不能发出滋滋的声音。他在身体的支配下无意识的哼出了声,似有若无搭在帘沉肩膀上的两只手改为更用力地抱紧了对方。
海浪突然变得更大了一点,湖黎还记得自己不会游泳,他将身边这块“浮木”搂得更紧了一点,同时带有贪婪性的在他的颈窝处细嗅着一股迷人的味道。
好难受,又好舒服,两种矛盾的感觉不断在他的身体内上演着,海水的冲刷和人鱼的气味很快让迷失自己的人清醒了过来。
在睁开眼睛之前,湖黎突然不自制地将他的脸在帘沉的肩膀处用力蹭了两下,海水的起伏掩盖了他自身的动静。
“好了吗?”
帘沉的手适时抱住了湖黎,防止对方在清醒过后想要松开自己却不小心落入海水中呛到了。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湖黎才意识到两个人现在有多亲近。他不仅抱着对方,还在不自觉地缠着对方。
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才有所清醒的人立即又涨红了脸庞。
“好了。”
海浪的拍打声中,湖黎回答的声音几乎要听不见。
他想尽量放开帘沉,可没想到对方就着这个姿势直接将他带上了岸。
湖黎的衣服再次被打湿了,尤其是裤子,外面和里面都湿得彻底。上了岸以后,有些许的风吹过来,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帘沉将人往自己怀里又按了一下,他的身上是阴冷的,根本给不了湖黎丝毫温暖,可是被抱着的人又不知不觉热了起来。
湖黎原本还没有什么举动,等人鱼走了几步路后,他抿了抿嘴唇,最后又伸手搂紧了对方的脖子,似乎他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将自己整个人提得更高一点,以此来躲避什么。
庆幸的是山洞离这里并不远,湖黎很快就得到了解脱。他在被帘沉放下来的时候,手掌又无意间挨到了对方的腰际。
湖黎宛如触电一般往后退去,那只碰过对方的手也在第一时间背到了身后。
“我不是故意的。”
刚刚恢复正常的身体还带着点软意,就连他说出的话也都是软绵绵的,这样倒更像是故意的了。
尤其是现在他的衣服处于潮湿的状态,白色的衬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型勾勒得一览无余。
湖黎道歉的时候低了低头,然后就看到从自己衬衣中掩映出来的景色。
他想要背过身,好让帘沉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可是刚一抬头,人鱼的视线已经随着他刚才的举动盯在了他并不想要被盯住的地方。
脚步和身体好像都被帘沉的视线凝固住了一样,动弹不了分毫。这种心理上不断告诫自己,可身体却没有任何行动,甚至他还在这注视中得到了一种可耻的欢.愉的感觉,让湖黎的眼角猝然红了起来。
一人一鱼仿佛在无声的挑逗着彼此。
“阿黎,你不能这样看着我。”
这是帘沉第一次这样叫着他的名字,湖黎原本以为对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自己受不住,毕竟他刚才掌心挨到的东西让他现在都觉得心慌不已。
谁知帘沉的的下一句话直接叫他恨不得钻进山洞的缝隙当中。
“你随时随地都可能处于发情状态,在我身上投入的注意力越多,就越容易失控。”
换言之,并不是帘沉自己受不住,而是湖黎的身体受不住。对方看他的时间越久,对他的关注越多,就越容易发情。
轰。
湖黎觉得自己从头顶到脚底都被热流浆浇了一遍,几乎要彻底融化在里面。他立刻转过了自己的身体,背对着帘沉,同时闭上了眼睛。
“你要尽量保持心情平静。”
帘沉的声音契合在湖黎的心跳上,他自己右手摸了摸左手脉搏,只要感受到帘沉的存在,听到他的声音,脉搏就会比平常时候更快一点。
“我为什么会发、情?”
湖黎的一只手牢牢扣着自己另外一只手,说话的同时,眼尾红得更厉害了一点。
是因为跟人鱼接吻了吗?
“是因为海底的时候,我吻了你。”
湖黎心里的答案比帘沉的回答更早一步浮现,他又猜对了。
知晓这个答案以后,他却并不能责怪帘沉什么。毕竟如果不是对方的话,自己早就已经死在了海里。
对了,船上的其他人!
“那些掉进海里的人,他们怎么样了?”
接连出现的挑战人的科学观的事情让湖黎的脑子不能保持在一个冷静的维度,到了现在他才终于有时间想起来。
“他们被救援人员打捞上去了。”帘沉停了一会儿,“没有人死亡。”
那就好。湖黎听到这句话后松了一口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松口气,好似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一样。
-
由于帘沉始终没有告诉湖黎,对方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所以后者就这样留了下来。
他好像成了壁画上的渔人,每天都靠着人鱼的喂养,才能在荒岛上生存下去。
湖黎作为一个现代人,陡然遇到了这种非现实的事情,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应该是要在稳定下人鱼后找机会逃走的。
即使帘沉告诉他,他的发情除非有人鱼在旁边,否则根本无法安全度过,他也应该抱着现代医学或许可以拯救自己的想法,毫不犹豫的从这里离开。
但是他没有。
他在山洞当中睡过去五次,每一次醒来心里都会比上一次更加想要亲近帘沉。
五次过后,就意味着海水的抑制已经失去了效用。湖黎只能依靠闻着帘沉身上的味道堪堪熬过身体的特殊反应,可是很快这样的方法也不管用了。
像帘沉说的那样,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明明前一秒才好了一点,下一秒又会猛然发作。
到了后期的时候,帘沉的怀里几乎成了湖黎的第二个生活场所,他每天在对方怀里的时间甚至要比自己独处的时间都多。
“帘……帘……”
第七次刚一醒过来,他就抑制不住的喊着帘沉的名字,但是喊不完整,他难受到了极点。
湖黎闭着眼睛,熟门熟路的抱着帘沉的脖子,在对方的颈脖边细细嗅着。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味道,可这回非但没有使情况有所好转,甚至还起到了反向的作用。
好渴,好饿。
不是生理上的那种渴和饿,是某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迫切需要得到满足的渴和饿。
他想得到点什么。可是是什么呢?
湖黎不知道,他跟小狗一样在帘沉的怀里拱着,嗅着,呜呜咽咽。
帘沉看着对方额头上已经冒出的汗水,还有从眼角晕染到脸庞,耳朵,以及脖子上的绯红,他像往常一样安抚性地拍了拍湖黎的后背,可这样的举动令闭着眼睛的人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叫喊,湖黎忍受不住地哭了。
人鱼气味的反弹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厉害。
在第二次的时候,帘沉就告诉了对方其中的负面作用,但湖黎还是选择了这种方法。
这又是另一个没有逻辑的矛盾,他挑选了这种注定没办法得到彻底解脱的方法,却又不想办法离开,根本就像是在用钝刀子割肉。
“帘沉……”
哈气的声音跟帘沉的名字同时间响起,湖黎努力的睁开眼睛,凑近了对方。
他看到那张即使拥有着跟人类不同肤色却依旧美丽动人的脸庞,又叫了对方一声。
“帘沉。”
哭腔更浓了一点,他们日夜相对,朝夕相处,早在不知不觉中,帘沉就已经成了湖黎信赖的人。
他在渴求着对方的帮助。
人鱼会以人类的爱意为食,却从不会跟人类在一起。他们一生当中只有一个配偶,这个配偶很大可能也是人鱼。
这些人鱼的习性随着湖黎跟帘沉的接触逐渐增多,不断在他的脑子里出现。
帘沉是不是也想要他的爱意,所以才会把他从海水当中救了出来,然后带到了这里?
这个问题是在第三次睡醒以后出现的。
湖黎当时仿佛又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境,梦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什么也记不得。可醒来以后,看到依旧守在自己身边的帘沉,他第一次主动抱了抱对方。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使然,总之那一天他还被对方带着在海中遨游了一遍,那种久违的酣畅令他整个人快活到了极点。
他在纵容着自己跟一个水生生物无底线的接触着,他不再抵触对方的拥抱,不再抵触对方带着湿冷的亲吻。m.xiumb.com
荒岛上只有两个人相依为命,很多时候都让人产生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可是现在这种天长地久要被打破了,湖黎的哭不光是因为身体的难受,还因为他知道的关于人鱼的一切。
一旦人类向他们表露出爱意,对方就会先吞噬掉自己最需要的东西,然后再把他们也一起吞进肚子里。
帘沉要吃了自己。
湖黎的额头往帘沉披散下来的乌黑的长发里钻着,他的头发当中气味最为浓烈,带有一种致命吸引。
“阿黎想要什么?”
“想要……你……吃了我……”
想要你的帮忙,可是你会吃了我。
湖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中间的字眼根本就没有发出来。
于是这句话最后就变成了想要你吃了我。
他的脸被帘沉的指尖碰了碰,指尖上的凉意一下子就让湖黎更主动地往对方的手掌上贴着。
他整个人是张开的样子,好让源源不断的凉更接近自己。
“现在还不行。”
帘沉拒绝了他。
湖黎意识到对方不仅收回了自己的手,似乎还要把他整个人从自己身上撕开来。
“不要。”
他哭着把帘沉抱着更紧了一点,可是他的力气实在不是可以跟人鱼相抗衡的。
湖黎的气喘得更大,更剧烈了一点,他有好几次都想试图接近帘沉,但都以失败告终。
“我……”
我想要抱着你。
可是为什么会想要抱着他呢?湖黎自己在跟自己反驳着。
他感觉到自己被帘沉撕开以后,并没有被扔在地上,反而被对方用尾巴卷着,不知道又带去了哪里。
“到了。”
是海水的声音,还有海水的味道。湖黎对这里并不陌生,每一次帘沉帮他的时候,都会带他来到这片浅水域。
可是海水不是早已不管用了吗?
“帘沉……”
湖黎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帘沉,然而话一到了嘴边,通通都变成了对方的名字。
“现在告诉我,刚才想要说什么?”
帘沉把人重新抱在了怀里,失而复得的拥抱让湖黎也变得更主动了一点,他依恋十足的将对方搂紧。
“我想要抱着你。”
湖黎贴贴帘沉,“像现在这样。”
“为什么?”
“因为……”
是一个即将要说出口的,十分明显的答案。
因为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鱼,我好像喜欢上了你。不是好像,是确确实实的喜欢。
但这个答案又随着另一个顾虑,不能被湖黎直接说出来。
他想和对方在一起,哪怕人鱼想要吃了自己,至少他也希望能够跟帘沉多待一段时间。
“因为什么?”
帘沉把湖黎抱得更高了一点,他让对方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是比他身上的气息更加灼热而诱人丧失理智的温度。
“因为……”
湖黎看着帘沉的眼睛,他的眼瞳也是如同深海般的蓝,迷人的,他就是那个被迷得无可救药的人。
“我喜欢你。”
湖黎想要管控自己的嘴,但这句话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说出来了,他整个人的色彩也随着这句话消失不见。
他想,帘沉即将吃掉我的爱,然后再吃掉我。
“我知道。”
人鱼古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帘沉就曾经问过对方喜欢的问题,当时湖黎回答的是喜欢。
他以为自己的喜欢是出于美的欣赏,可其实并不是,那是纯粹的,来自灵魂上的吸引,要不然,对方又怎么会允许一个人鱼的冒犯。
毕竟他拥有着异形的外表。
每一个世界当中的湖黎好像都对他有着一种病毒般的喜欢,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管他们表现出来的是迎合还是拒绝,但他们的举动都会偷偷告诉你,我喜欢着你。
“我也喜欢你。”
帘沉觉得,他对湖黎的喜欢好像也加深了一点点,比在上一次承认自己的情感时,更多了一些。
他同样选择了放纵自己的感情,然后吻住了湖黎。
“我帮你,好不好?”
我帮你彻底解决这样的难受,好不好?
这约莫是最后一个吻了,湖黎心中悲哀的想到。他激烈的回应着对方,在听到帘沉的问题后点点头。
“好。”
人鱼终于获得了猎物的一颗真心,彻彻底底的。但他没有如同其他人鱼那样,急不可耐的吃掉这份爱,而是将拥有这份爱的主人抱着,一起重新回到海中。
海水是人鱼生存的地方,他们所有的能力都会在里面得到最大化的施展。
在将湖黎带入到海里的时候,帘沉先解开了对方的衣服。
海水不断漫过两人的身体,是温柔的,细腻的,像母亲的怀抱一样。
海面的平静被鱼尾的摆动打破。
不知道是不是发情的缘故,湖黎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他只是在某个瞬间往海平面更下沉了一点。
细软的鳞片摩擦着他的腿,他的后背,他的一切都在帘沉的掌控之中。
海水当中的动静吸引了许多无害的小鱼游了过来,他们的鱼尾在湖黎的脚踝扫过,偶尔想要用嘴啄啄他的时候,却被一条更大的鱼尾驱赶走了。
小鱼一哄而散,可很快又要再次游回来,绕着两个人不断摆动着自己的尾巴。
湖黎不清楚这些海底的动静,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一处。曾经被自己无意看过一次,又无意用掌心挨过一次的东西,竟然跟帘沉的尾巴一样,充满了鳞片。
但那个地方的鳞片远比鱼尾上的鳞片更加柔软,也更加细密,好像是专门为了这个时候而进化出来的。
在海中的时候,湖黎总是随时随地都处于依附帘沉的状态。即使过大的刺激令他想逃,令他抽泣得更厉害,令他死死咬住帘沉的肩膀,也依旧只能认命般被对方牢牢按住。
也是在这个时候,湖黎发现自己的腰确实都不够对方握的。
可是这更令他感到羞颤,为的是两人带有原始惊异的不同身型。
“坐稳了。”
帘沉将他从海底救起来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类似的话,如今像是情景重现般。
湖黎来不及抬起头,整个人就已经被抱着在水中疾驰前进着。
“唔——”
悠长而经久不息的叫喊声在海面上响起,湖黎能感觉小腿处来自水面的阻力,能感觉到快速涌动的风将帘沉的头发吹到自己面前,让对方的气味更多的充斥在自己的鼻尖。
最大的感受,就是那条不停摆动的鱼尾。有好几次,巨大的鱼鳍都在湖黎发出声音的同时翘出海面,在阳光下闪耀着五彩的色泽。
湖黎不想喊出声的,可是他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尤其是,帘沉也没有让他控制住自己,对方更爱看他失控的样子。
周围的鱼仿佛更多了一点,这让被抱着的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它们是被自己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海面上十分空旷,没有船只或者是别的不明生物的出现,这一点或多或少安慰了湖黎那为数不多的羞耻感。
从天明到黑夜,又从黑夜到黎明,他们在海面起舞,在鱼群中起舞,在礁石边起舞。
最美丽的一场,是在海下的那次。
帘沉抱着湖黎,他提前将空气渡给对方,然后带着他一路潜进深海。他们游了很长时间,湖黎依旧没办法在水里呼吸,他只能依靠着帘沉,两人的嘴唇没有一刻分离开来。
海水让湖黎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外在压力,这和帘沉所给予的内在压力一起让湖黎搂着对方,更为迫切的寻求着呼吸。
海底里是没办法发声的,他们唇瓣相贴的地方只不断冒出一串咕噜噜的水泡。
有鱼在湖黎的锁骨处游动着,在想要触碰到对方的那颗红痣时,再一次被帘沉驱赶走了。
湖黎的眼睛在某个瞬间睁到最大,要不是帘沉抱着他,他的身体都要像鱼一样翻过来。
人鱼想要活下来,除了不断进食人类的爱意以外,还可以将这个人类留在自己身边,用他的爱不断温养着自己,但从来都没有人鱼这样做过。
湖黎在帘沉将自己带回山洞,再一次陷入沉睡的时候,脑海中陆陆续续又跳出来这些相关的信息。
外面的天黑了下来,山洞里还是明亮如初。
帘沉这一次没有站在一旁看着湖黎睡过去,他躺在了对方身边,让人类小小的躯体整个圈在了怀里。
趴在他身上的人渐渐失去了呼吸和心跳,最后才是温度。这样的情形已经上演了好几遍,不过这一次多了一点不同之处,那就是帘沉并没有随之消失。
他的身体并没有忽明忽现,他仍旧存在在这个山洞中。
-
湖黎是在一片滑腻当中醒过来的,每一次醒来的时候,他都要让大脑重启一般,定神的望着某样东西长达十几秒的时间。
这一回他是趴在帘沉的胸前,望着的东西自然也不言而喻。
等到他的意识回拢,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时,就立刻将自己羞红了的脸转了过去。刚才他望的是左边,现在他的脸又不小心蹭到了右边
蜷绕在他身上的鱼尾立刻就有了行动。
“醒了吗?”
帘沉知道怀里的人已经醒了,他的眼睛虽然紧紧闭着,可睫毛却还随着鳞片的滑动一颤一颤的,就像是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就轻轻的吻了上去。
湖黎的睫毛一抖一抖的,在接触到一股热热的气息时,终于睁了开来。即使脸颊是羞红的,整个人也好像要缩成一团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从不会骗人,它们很亮,非常亮。
“上一次你还没有休息好,不能这么快再来。”
上一次在海中的时候,已经额外透支了湖黎许多的精神,这一次即使对方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也还是能看出脸上的疲倦。
帘沉的话让湖黎脸上的红又多了一点,这一次只是脸红,没有那种被本能驱使的不受控制。
他的发情已经彻底结束了,并且人鱼没有吃掉自己。
刚才还因为那句不能这么快再来而微有失落的人很快就察觉出了什么,他动了动脚,轻轻踢了帘沉一下,让对方缠绕住自己的鱼尾松开了一点。
然后湖黎又往帘沉的身上爬了爬,最后爬到视线相对的位置才停下。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了吗?”
“现在还不行。”
“那……那你是不是不打算要吃我了。”
人鱼会吃人,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大概会独自在心里消化掉这个信息,不会真的大胆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鱼面前提起来。
但湖黎的心中又一次建立了一种安全感,是以帘沉为基础的,在每一次睡醒过后都会增加的特殊情感。所以他没有任何害怕的,主动跟帘沉提了出来。
“谁说的?”
帘沉的鱼鳍不轻不重地在湖黎的背部戳动着,闹得对方有点痒。
可湖黎没有往对方怀里躲,他听到帘沉的反问后脸上呆了一呆,像是有些摸不准那话里的真假。
过了一会儿,他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般道:“要是你真的想要吃掉我的话,就、就多养我几天吧,我会努力长肉的,你吃起来也会更加满意。”
他想多几天跟帘沉在一起。
“努力长肉?要长在哪里?”
帘沉笑着咬了咬湖黎的鼻子,“我是要多养你几天,还要好好的‘吃’了你。”
这回关键字眼的咬重让湖黎听出来话里真正表露的意味了,帘沉是要吃掉自己,可不是真的就要把他吃掉,而是……
尾鳍又一次不轻不重地戳了戳湖黎的后背,他又觉得有点痒痒了,但是在躲避之前,湖黎主动亲了亲帘沉。
“那我……”
亲完人,湖黎扒拉着帘沉鳍状的耳朵,在他的耳边偷偷地讲完一句话后,就立刻翻身缩进了对方的怀里,还将帘沉的手拉过来护着自己的后背,不让尾鳍再次作乱。
——那我就努力让屁股多长点肉。
帘沉将人抱着,尾巴一下有一下无地落在湖黎的身上,就像是给他们在扇风一样。
-
远离都市的生活十分清闲,湖黎因为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也就没有再问帘沉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好像跟城市里的生活隔离开来了,这种改变有时候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其实原本就生活在这里的错觉。
荒岛从远处看上去很小,但真的置身其中的时候,又是非常大的。帘沉带着湖黎在荒岛的各个角落都游玩了一遍,如果湖黎的精力允许的话,他们还会开发不同的海域,在那里驰骋共舞。
每天他们会在太阳升起之前醒过来,然后一起坐在礁石上看着从海平面上慢慢升起的太阳。偶尔也有湖黎起不来的时候,帘沉就会将熟睡的人用尾巴卷起,等到两人出现在海边的时候,湖黎才会慢慢醒来。
看朝阳的时候,就是湖黎的大脑重启的时候,这样的重启时刻有时候会让湖黎得到一些自己不曾接触过的信息。
今天他被帘沉抱在怀里,一起看着朝阳,听着海浪声的时候,一边在脑海中将这一美景构画下来,一边又突然想起了山洞里的那些壁画。
壁画上的渔人和人鱼也曾经这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过,除了那些亲密的事情以外,人鱼对渔人十分好,他们也会这样一起相拥着看着初升的朝阳。
“帘沉,山洞的壁画画的是谁?”
湖黎在这个时候又有一种荒谬的猜测,那个山洞里的人鱼,很有可能就是帘沉。
他窝在对方怀里,没有回头,眼睛看着太阳问道。
每次在太阳变得更加耀眼之前,帘沉总是会先一步蒙住他的眼睛,避免他的视力受到伤害,今天也是同样。
当帘沉的手覆盖在了他的眼皮上时,湖黎眨了眨眼睛,然后将对方的手往自己的眼睛部位拉得更近了一点。
他喜欢自己的眼皮变得凉凉的感觉。
“有一个是我。”
帘沉连呼吸都没有变,回答了湖黎的问题。
果然,那壁画上的人是帘沉,还有另一个曾经被他带到荒岛上的人类。
一想到在自己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拥有了一个目标,并且两个人还这样朝夕相处过,湖黎的心瞬间就酸成了一片。
可他又不能跟死人计较。毕竟他刚刚来这里的时候,帘沉就已经说过,对方已经死了。
“是你吃了他吗?”
“如果我说是,阿黎会害怕吗?”
帘沉的手还遮在湖黎的眼皮上,他说完这话后,对方就把他的手拿开了。
“我曾经想,就算你真的想要吃了我,也没有关系。所以我不害怕。”
湖黎不是出于害怕才问的这个问题,他只是好奇,还有……一点点的吃醋罢了。
“我没有吃他。”
帘沉冰凉的手在对方同样被风吹得凉凉的耳朵上捏了一下。
“阿黎很快就会知道一切的。”
是湖黎也参与过的,对方很快就会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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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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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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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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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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