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仅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甚至连海洋馆也没去过几次的人类,对于水以及跟水有关的生物好像都带有一种天生的不喜。
海水阴冷又厚重,昏迷当中,湖黎觉得自己的胸腔都快要整个炸裂开来,他不适的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躯,那种鳞片的感觉越来越多。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还处在不能正常呼吸的地方,所以他只是又张开了嘴。湿热的口腔中很快因为这个动作而被灌进一股咸味,但并不多,因为总有一个人在帮着他。
帘沉没有让多余的海水咽进湖黎的喉咙里,他的手揽着对方,嘴唇也没有从对方的唇边离开。巨大的鱼尾缠绕在湖黎身上,两个人渐渐向上浮起。
鱼尾产生的动静让那些被分裂开来的船只碎木犹如长了眼睛般,飘浮到同样落在水里的人,让他们从绝望当中走出。
海面上的暴风雨还在下着,尽管每个人身下都倚了块浮木,但谁也不知道这根救命稻草什么时候会断掉。
惊恐不安等待救援的人类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同伴之一早已消失在了这片海域。
随着身体的重回海面,湖黎感觉到那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鳞片状的东西开始消失,他的胸腔部位得到了解脱,一直在给予他空气的人也暂时离开了。
他试着呼吸了一下,很快鼻翼间就闻到了一阵属于海水的特有的味道,他大约是得救了。
湖黎的手动了动,他很想睁开眼睛,可是太累了,哪怕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他都不能成功做到。
慢慢的,在呼吸到了越来越多的空气后,他的身体好像又更往上了一点,有什么东西托住了他。
湖黎虽然坐在了鱼尾上,但那条略有冰凉的,带着从深海潜伏而上力量的尾巴却将他保护的很好。刚刚被托出海面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是坐在了跷跷板上,鱼尾微微扬起,他头重脚轻,自然而然的往前滑动。
在海浪携带的轻微波动间,湖黎撞上了一个人。可是他现在在海水当中,又怎么可能会撞上什么人,这个人十分奇怪,湖黎还能感受到自己脸部接触的地方传来一股海底生物表体所形成的滑腻。
“坐稳。”
奇怪的人讲出了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他的声音悠远却又包含危险,是古老的,犹如低吟般晦涩的音节。湖黎应该是听不懂的,可他却奇异的听懂了。
他本能的想按照声音的指示将手抓住些什么好让自己坐得更加万无一失点,可是他做不到。
帘沉察觉出了这一点,他动了动自己托住湖黎的鱼尾,将人朝自己的背部带得更近了一点,同时也护得更牢了一点。
弱小的人类骑在了人鱼耀眼的尾巴上,他被卡的很紧,即使托着他的人在海里迅速的游移着,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只有当海浪打过来的时候,人鱼的尾巴才会上下颠动一下。
飞快的移动让湖黎已经湿透的衣服渐渐干了起来,海风夹杂着海水的腥味不断扑进鼻中。除了衣服以外,他的头发也变得干燥起来。
随之而来的却是冷意,冷从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的地方传来,从还没有从海里抬起来的小腿处传来,从裸露在外的脖子上传来。
“冷……”
坐在鱼尾上,湖黎无意识的喃喃道。
他的声音让帘沉的动作不变,却叫长长的鱼尾又把他环绕了起来,隔开了不断吹过来的海风。
在即将到达荒岛的时候,沉睡当中的人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湖黎趴在帘沉的后背,醒过来的时候身体还在飞速的移动着,这样的速度比人类世界任何一个交通工具都快。
湖黎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的手臂出于自卫性的抱住了帘沉的脖子。
然而手上那种湿滑黏腻的阴冷触感又叫他无端端打了个冷颤,湖黎这时候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他坐的那条船遇到了暴风雨,船竟然整个破裂了开来,就像是所有惊恐科幻片的开头一样。而现在,他真的在经历惊恐,因为身下托着他的是一条长长的,充满鳞片的尾巴。
长而充满野性之美的鱼尾正将那些海风阻隔开来,巨大的尾鳍高高扬起,在阳光的照耀下充斥着童话式的梦幻。
他抱着的那个人,应该说那个鱼,上半身赤/裸,流线型的身体呈现出跟鱼尾如出一辙的灰蓝色。从湖黎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对方垂在脑后的浓密的黑色长发,以及鳍状的耳朵。
他们现在已经走出了暴风区,来到了另一片非常平静的海域,头顶还照有暖烘烘的太阳。
但湖黎的内心却恐怖不已,任由哪个正常的人类在掉入大海,醒过来之后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是会害怕的。
人鱼这个概念在人类世界并不陌生,人们围绕着这一生物创造出了许许多多的艺术,关于他们的传说也有很多,可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他们。
湖黎抱着帘沉,一动也不敢动,他生怕自己发出的动静会惊动了这条人鱼,然后对方直接将自己拆骨入腹。
海底的水生生物从来都是令他感到害怕和不敢亲近的,他在害怕他们,而在内心深处,隐约还有一丝厌恶。
帘沉没有让湖黎在水里浸泡太久,他很快就将对方带到了荒岛上。可是背上的人因为高度的紧张,两条腿都在发生着不同程度的痉挛。
湖黎也察觉出了鱼尾像是要把他放置到陆地上,他紧咬嘴唇,暗恨于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能动吗?”
人鱼又说话了,还是那种不属于任何人类的语言。
帘沉没有回过头,他的尾巴甩动了一下,将湖黎从身后直接托到了自己面前。过程非常平稳,但却叫本就处于害怕当中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叫。
湖黎以为自己要被重新扔到海底了,他上半身趴了下来,伸出两只手臂,抱住了托着自己的那条尾巴。
尾巴上的鳞片凉凉的,是跟帘沉的后背一样,带着水生生物的滑腻。湖黎觉得自己有点抱不住,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帘沉的脸。
海底昏迷之前,这张脸曾在朦胧的光线中出现过。是最无与伦比的美丽,湖黎不能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语言完美的呈现出这份美丽。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即使潜意识当中对于这些阴冷的水生生物感到厌恶,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条人鱼所给予他的视觉冲击是如此巨大。
“我要把你放到岛上去,别害怕。”
人鱼的口中吐出那充满神秘的语言,可他的开口撕裂了湖黎眼中的美丽——他的嘴中分布着细密的尖牙,那是属于猛兽的锐利。
这种恐惧是镌刻在生物基因上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湖黎一时之间无法想起对方就是将自己从海底救上来的人,也无法想起自己在海底的时候就曾经亲密触碰过那细密的尖牙。
他在发抖。
人鱼并没有因为他的害怕而恼怒,帘沉上半身倚靠在一块礁石上,将尾巴上明显被吓坏了的人轻轻放到了小岛上。
小岛边缘的土地被海水冲刷着,到处都是泥泞,那条充满力量的长尾一直将人放到了干燥的地面上,才抽离开来。
他这样与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表现让湖黎有些疑惑,小腿抽筋的地方却因为这样无害的举动得到了缓解。
可他看着帘沉,面上还是没有松懈下来的戒备。
“在这里等我。”
帘沉没有一起跟上去,他的眼睛在对方的身体上划了一圈,接着整个人就重新扎进了海底。
他的漂亮的尾鳍又一次出现在了湖黎的眼中,像是带着引诱般,展现出了属于人鱼的完美力量。
未知生物的离开让湖黎心中的恐惧消失了不少,可他没有真的在这里停留,而是试着站起身,然后往小岛的深处走着。
上学的时候他曾经学过一些野外求生的技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真的被他用上了。
湖黎以为人鱼是不能离开海水的,所以他在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山洞时就放松了警惕。
这片区域大概整天都被阳光照射着,就连山洞里也都干燥无比。湖黎坐了下去,就在他打量着周围时,手边却触碰到了一样东西——是一件衣服,一件人类的衣服。
难道这里以前也有人来过吗?
他不免在心里这样想到,突如其来的发现令他又重新站了起来。湖黎将衣服拿到自己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确实是一件人类的衣服,但并不是现代人的衣服,而是古代,甚至远古时期的衣服。
湖黎并不能从这件衣服上得到更多的信息了,他将视线重新投到了山洞本身。
很快,他就有了新的发现,在山洞更深一点的地方,有些凹凸不平的墙壁上,画了一些图案。
那明显也是人类留下来的。
湖黎仔细辨认了一下,大致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出海捕鱼的人的故事,中间也有人鱼的出现。
一开始的时候,人鱼出现的并不多,他好像只会在渔人用餐的时间出现,给对方送来一些食物。
被困在海域的荒岛上,没有任何生存技能的渔人靠着人鱼的喂养,才日复一日的活了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墙面上人鱼的画面就越来越多。
渔人似乎爱上了这条人鱼,他们会在深夜相拥,会在清晨坐在荒岛的礁石上看着日出。
渔人开始想要在这里定居下来了,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他也就在这面墙壁上将两个人的故事记录了下来。
后来一人一鱼似乎又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但是在渔人第一次真诚的向人鱼表露出爱意后,墙壁上的画就戛然而止了。
这背后仿佛隐藏了一个可怕的阴谋,湖黎的手摸着墙壁上的白色痕迹,正在琢磨之间,人鱼熟悉的声音就从洞口响了起来。
“他已经死了。”
古怪的腔调加上突然出现的身影,让湖黎受到了惊吓,山洞的地上都是细碎的石块,他后退的脚步站立不稳,当即就要摔倒。
这个世界的湖黎简直格外胆小,他拥有着如同漫画般夸张的情绪表达,任何一点超出平常的风吹草动都能叫他张皇失措。
帘沉的尾巴卷住了即将要摔倒的人,将人送到了自己面前。
依旧被湖黎拿在手上的破旧的衣服随着这个动作在空中晃动着,帘沉看了看,然后把人卷得更近了一点,他用那只跟普通人类没有多少区别的手将衣服从湖黎手中拿开。
这只手远比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大得多,湖黎觉得可能自己的腰都不够对方握的。
极端的恐惧过后,心底像是变得麻木了许多,他看着帘沉的手竟然还有功夫去想这些有的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人鱼那双如同深海般的眼睛看着湖黎,带着潮湿和阴冷。
他的面容美丽,却又包含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性。
是可以随意编造出一个名字欺骗对方的,可对上他的视线,湖黎却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名字。
“湖黎。”
他说的是人类的语言,但人鱼好像也能听懂似的,在听到了这个答案后又将他重新放回了地面。
“地上有很多碎块,小心看路。”
帘沉说完这句话,就像壁画上记录的一样,将从外面捕捉到的鱼类递给了湖黎。
不仅如此,他仿佛极为了解人类的习性——他们需要吃煮熟的食物,因此山洞里很快又生起了火。
一条鱼,是怎么会生火的呢?他们又是怎么面无表情的坐在火堆前烤着自己的同类呢?
湖黎看了一眼被帘沉拿在手中,处于海底食物链最底端的鱼。好吧,它们也许并不能被称为人鱼的同类。
这种时刻,应该是要继续害怕的才对,但人鱼所表现出来的这种人性让湖黎内心的疑惑逐渐超过恐惧。
他竟然主动朝对方走了一步,这点轻微的动静很快就落在了帘沉的耳中。
人鱼鳍状的长耳动了动,然后转过了头。即使山洞中莫名的视线充足——这又是另一个湖黎无法理解的地方,明明这里面没有任何可以供阳光倾泻下来的穴口,就连一丝风都灌不进来,可又奇异的不阻碍人类的视线,他能清楚的看到帘沉望过来的眼神。
即使山洞里的视线充足,可他也仍然没有办法看懂对方海底凶兽的眼睛里所表达出的意思。
湖黎的脚步因为帘沉望过来的动作停下来了,眼看他的眼底又要在安静中生出跟刚才相像的恐怖,帘沉才缓缓开口。
“过来,坐下。”
是很简单的,没有其他附加的要求。
它甚至算不上是命令。
湖黎仿佛获得了另类的许可,再加上如果人鱼真的要他过来,他也不可能会抵抗得了,所以停下来的脚步又再次动作了起来。
走的过程当中,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往帘沉身上探去。
灰蓝色的皮肤,长而充满力量的尾巴,浓密的黑发,流线型精壮的上半身。
每一个信息点都在告诉湖黎,面前正在烤鱼的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鱼,他并非是在做梦,而是切实地经历着这一切。
湖黎捡了一个靠近火堆,但离帘沉还有些距离的地方慢慢坐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的简直就像帘沉手里烤的那条鱼是他自己一样。
明明心里怕的要命,还知道捡一个离火近一点的地方,帘沉看了心底有几分好笑。
他直接又用尾巴将人卷到了自己身边,在湖黎的惊呼当中,伸手将刚才递给对方的其他鱼也接了过来。
“烤好了,吃。”
他拉过湖黎的手,让对方握住那条已经烤好了的鱼。
这种鱼是海中绝大多数生物都不喜欢的,因为它们的身体会自动分泌出一种咸味。
可是对于没有调料品的人类而言,它就成了绝佳的美味。
冷意在湖黎手上包裹了一阵,又很快消失,他的脸还因为刚才位置的突然改变而微微发白。
鱼的香味渐渐飘散到了鼻尖,他并没有闻到过与之类似的味道。
湖黎感受到人鱼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没有离开,似乎要亲眼看到他吃下去才肯罢休。
想起刚才看到的壁画,茶色的眼眸微微转动,难道人鱼的爱好就是投喂人类?
不管怎么样,似乎人鱼并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图,无论是从壁画上还是从帘沉的表现上来看。
湖黎跟帘沉挨得很近,近到即使他能闻到烤好的鱼的香味,也还是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独属于人鱼的味道。
不是一般鱼类的腥味,而是能让人感受到天空的辽阔,大海的广袤的味道。它们依旧很难用具体的语言形容,但莫名叫湖黎恐惧跳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咬了一口手里拿着的鱼,鲜美的味道在味蕾中散发开来,最妙的是,这种鱼的身上几乎不见什么鱼刺。
一天的经历下来,连湖黎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都这么饿了,不知不觉间,整条鱼就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当你感受到饥饿的时候,在还没有填满肚子以前,你会不自觉的想要吃进更多的东西。
湖黎吃完手里这条鱼后,下意识看向了帘沉,仿佛在跟对方讨要下一条。
“再等等。”
在他尚未感知到害怕以前,帘沉就更早一步开了口。
人鱼的腔调虽然奇怪并且带着古老的意味,可湖黎还是从帘沉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温柔。
他的眼睛移到了对方的脸庞上,因为那上面不断折射出细微的光芒。等到认真看了一下后,湖黎才发现那是火堆在鱼鳞上反射出来的亮光。
对方刚刚出现的时候脸上还没有这些鱼鳞,是因为烤火的原因吗?
人鱼说到底是在深海中的生物,它们应该在水中生存。
尽管内心有这样的疑惑,但一人一鱼也不过刚刚才见面,湖黎想了又想,始终没有问出来。
在他的视线凝固在帘沉脸上时,对方手里的鱼也已经烤好了。直到那抹冰凉的触感再次出现在手背,湖黎才醒过神。
他刚才竟然在不自觉地勾勒着对方的脸部轮廓。
“好看吗?”
当湖黎在吃第二条鱼的时候,帘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种犹如人类求偶的语气差点令他呛到。
“什……什么?”
湖黎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会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表情,危险而又邪性的人鱼说出来的。
“你在看我,我很好看,对吗?”
人类喜欢美好的事物,你在看我,所以我是属于这种美好里面的。
十分有逻辑的三段论。
人鱼在湖黎面前展示出了他的聪慧。
“对,你很好看。”
这是完全的实话,湖黎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那你喜欢吗?”
你喜欢我的美丽吗?
“喜欢。”
人鱼总是会蛊惑人类的,种族的优异使他们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只是这样轻飘飘的看你一眼,你就会心甘情愿的为他沉沦。xǐυmь.℃òm
湖黎的眼神带着点迷茫,他仿佛是被蛊惑了,又仿佛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这个答案。
“你很好看,我也喜欢你。”
人鱼像是为了表现人类的礼尚往来,因为湖黎喜欢他,所以他也喜欢湖黎。
但他说的喜欢明显跟湖黎的认知有着差别,等到后者把捉来的鱼都吃得七七八八了后,他才理解帘沉的这句喜欢代表什么意思。
对方竟然舔了舔他的嘴角,将吃烤鱼时候留下的残渣通通用舌头卷进了自己的嘴里。
伸出来的舌头是跟人鱼皮肤截然不同的湿热滚烫,犹如蛇杏一般,长长的,顶端微微分叉。
湖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被人鱼舔了一口又一口。
这个瞬间,大脑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烤鱼是他的食物,而他是帘沉的食物。
“不!”
湖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想要推开帘沉站起来,可是鱼尾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缠上了他的身体。
细软的鳞片在他的身上磨蹭着,挑起本就从腰间跑出来的下摆。
鱼尾一直停留在湖黎的腰腹部位反复摩擦着,同时他的下巴也已经被帘沉捏住。
人鱼的强势在这一时刻表现得一览无余,他没有给湖黎逃跑的机会,将唇覆盖在了对方的唇上。
深海当中的那一幕在山洞重演,人鱼阴冷的温度,人鱼温热的口腔,人鱼小心翼翼的亲吻。
湖黎模糊的记忆随着这吻清晰了起来,他想起了在海底昏迷的时候,是人鱼这样给自己渡着气,然后将自己从海底救起。
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个人鱼其实是他的救命恩鱼。
可是救命恩鱼也不能随随便便耍流氓啊。
湖黎的脖子被控制着只能仰起,他的口腔正被异物入侵,对方没有放过里面的任何角落。牙床被舔舐着,舌头被吮吸着,就连喉咙也快要被占据。
而鱼尾的动静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细软的鳞片带起一阵痒意,这种痒跟被蚊子叮咬不同,仿佛从心底最深处扩散开来,最后直抵下方。
或许刚开始出于顾忌使得湖黎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对方,可随着人鱼越来越过分的举动,他终究挣扎了起来。
“放……放开。”
唇齿之间艰难的发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湖黎的内心有着一秒钟的神游天外,他想帘沉在亲吻自己的时候,那些细密的尖牙竟然没有咬伤他。
“你说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要放开?”
帘沉看着挣扎的人,眼中透着不解。
是你自己说喜欢的,又为什么让我放开?
“我没有让你舒服?”
湖黎跟不上帘沉的逻辑,他还来不及反驳对方前一句喜欢的问题,就又被控制住了。
鱼尾稍微挪动了一点位置,它像之前载着湖黎过来时一样,从他的腿间穿了过去。
在海面上的时候,湖黎是靠在帘沉的背部,可在此刻,他是坐在鱼尾上,同对方面对着面。
一升一起的移动只让他抱紧了对方,等停下来后,鱼尾又如同刚才那样来回摩擦着。
“这样,你喜欢吗?”
充满羞耻感的动作在一人一鱼间上演,湖黎哪里有什么喜欢,他觉得自己好似旷野上无所遮掩的兽类般,随随便便就被挑动了情/欲。
“不喜欢。”
这一刻他的声音是咬牙切齿的,身体的敏感性即使隔着一条裤子,也依旧能够产生严重的失控。
“你在撒谎,你喜欢的。我能感觉到,因为你的身上正在散发着香味。”
不同的人身上都隐含着不同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人鱼可以闻到。当人鱼使他们感到愉悦的时候,这种气味会变得尤为明显,最后演变成香甜可口的味道。
可这种香甜并不会让高傲的人鱼与之交合,对于他们来说,人类身上只有爱意才是自己需要的。这些由他们催生出来的多余的味道就如同一道精美菜肴上的装饰,只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罢了。
湖黎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可他确实如帘沉所说,是在喜欢着的。违背自己本心,生理性的喜欢。
屈辱使得他不愿意再看见帘沉那张脸,理智抗拒着发生的事情,而身体却截然相反。
但人鱼太恶劣了,他在关键时刻回应了湖黎的那句“不喜欢”,让低着头的人因为加倍的难过而掉下眼泪。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会停下来。”
帘沉的尾鳍轻扬,就像在海中那样,让湖黎整个身体顿时前倾,而后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这回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湖黎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掉进了海底,平静的海面上因为他的突然落下而砸起一阵非常壮丽的浪花。
帘沉明知道湖黎此刻就像是一根紧绷的细弦,他偏偏要去顽劣性地最后弹一弹。以至于在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弦音后,让这根弦直接在琴面上崩断了。
湖黎的脸红到无以复加,他仿佛变成了一瓶开了封的酒,酒意缭绕在心头,熏然的后劲越来越盛。他的思绪在这一瞬间通通化为虚无,什么也不剩下。
可帘沉在他的身体平息下来以后就什么也没有做了,他只是温柔的告诉湖黎自己的名字。
“我叫,帘沉。”
一条鱼竟然也有名字,湖黎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企图从鱼尾上滑下来,然而刚有所动静,他就感觉到体内升起的无法抑制的空虚。
如果一个人鱼并非真心爱你,你是不能和他有太多触碰的。
唾液的交换会让人类在靠近人鱼的时候随时随地处于发情的状态,他们会不自觉的渴望人鱼拥有自己。
古往今来,由于人鱼自诩高贵,并没有多少人类同他们接吻过,也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负面影响。
湖黎大概是第一个。
“你的身体发情了。”
湖黎想要掩饰自己身体的感觉,维持身为一个人类最后的体面,但帘沉却无情的戳破了它。
“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助吗?”
“不需要,你……你放我下来。”
湖黎没办法自己从帘沉身上挪开,只好请求对方放自己下来。
“放你下来的话,还会出现跟刚才一样的情况。”
鱼尾在移动间肯定会有所动静,这点动静对于正常状态下的湖黎来说没什么,可是对于当前状态下的湖黎来说,无异于添油加醋。
“你好香。”
是帘沉第二次提起香字了,可这一次他的香不是指湖黎身上由于欢愉而自然散发出来的香,是已经留下痕迹的裤子处。
这种赤/裸意味的话让湖黎猛然抬起头来,他原本是想要斥责对方的,但帘沉眼中的是事实求是却叫他噎在当场。
他是真的觉得很香,并不是故意说出这种话来调戏他。
但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了,湖黎觉得动物跟人类的思维是不一样的,动物的喜欢是亲亲抱抱,可人类的喜欢很复杂。
大概是自己之前说的喜欢让帘沉误会了,才造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场面。
人鱼既然会救他,那么应该也不会伤害他,再说,刚才他让帘沉停下,帘沉也停下来了,所以湖黎决定要好好跟对方说清楚这个误会。
“你听好了,我们俩物种不同,是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刚才荒唐的经历让湖黎在面对帘沉的时候胆子大了不少,至少此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抬着头直视着对方的。
“我说的喜欢跟你说的喜欢不同,我是欣赏,你的脸很好看,你的躯体也很好看,任何好看的东西,我都喜欢。”
湖黎试图跟帘沉解释自己的喜欢跟对方喜欢的区别,可无奈人鱼总是听不懂般,只睁着那双深海一样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久了以后,竟然叫湖黎生出了一种始乱终弃的感觉,好似他前一秒跟对方表白了,后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被望着没有底气,他的话也就越说越慢,最后那句喜欢不喜欢的话题还把他自己给绕进去了。
“你不喜欢我?”
“不是。”
一问一答,湖黎在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以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他本来就是要扭转帘沉对喜欢的概念,怎么到后来不仅没有扭转,反而更加深了对方那个错误的认知。
这点在身下又开始滑动的鱼尾当中可以表现出来。
“你……”
“你需要缓解,不然会爆体而亡。”
并不是恐吓湖黎,一般的人鱼如果不小心令自己的猎物处于发情的状态,他们不会选择帮助对方,而是会直接吃下对方。
这种发情的人类是毫无美味可言的,会吃掉他们完全是出于人鱼的极度占有。
抓到手的猎物,就算来不及为他们提供爱意,人鱼也不会浪费。
湖黎的大脑有些发蒙,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在帘沉的挑逗下起了反应,爆体而亡是什么东西?
正在思索的时候,他又被帘沉抱住了,“我不会对你多做什么,这样可以帮助你。”
他再次贴上了湖黎的嘴唇,撬开对方的牙关。
人鱼的舌头非常灵巧,他让已经在不自觉屈服的人眯了眯眼睛。
湖黎的脸因为发情还有缺氧的关系,更红了一点,他的手被帘沉带着,抱住了对方的上半身。
在帮助的过程中,他手底下滑腻的触感都如同另类的刺激品。
山洞当中的人与鱼共舞着,形成了一副靡丽的画面。
在吞咽下最后一口口水的时候,湖黎仿佛分裂出了第三人的视角看着这一切。
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人鱼的尾巴上,他的脸是那样红,额角、颈脖、身上都泛出了汗水。他的眼睛已经完完全全闭了起来,浓密的睫毛在高频率地颤动着。
青年的整个身躯被俊美非常的人鱼抱住,他的怀抱充满了冰冷,可他的舌头却是那样热。
终于,在睫毛剧烈的颤抖中,人鱼所有附加的举动才停了下来。他真的像自己刚才所说,纯粹是出于帮助湖黎的目的,而并非其他。
湖黎的头埋在帘沉的肩膀处,他嗅到了对方身上更加浓烈的深海气息,这种味道有效地抑制了他体内奔涌的情.动,让他在喘.息过程中逐渐恢复正常。
趁着这个时间,湖黎赶紧从帘沉身上滑了下去。
动作间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意味,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刚刚落地,双腿就差点疲软的跪了下去。
如果不是帘沉的尾巴又一次卷住了他,很可能他的脸就要跟充满碎石块的地面来一场亲密接触。
这简直太丢人了。
“你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
帘沉认真的看着他,这个时候,湖黎才注意到对方身上也布满了一层汗水。
晶莹的水渍从人鱼的脖子那里流下来,一路滑过他的胸膛,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性感了一点。
湖黎被鱼尾卷着放到了山洞里一个干燥的草堆上,视线不敢再在帘沉身上停留。
刚才两个人那样亲密的接触,他作为一个人都……况且是人鱼呢。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心底的猜测,湖黎明明警告了自己不要再朝帘沉看过去,可在闭眼之前,他还是不自觉看了对方一下。
躺下来的缘故,他的视线第一次就落在了人鱼的腹部位置。人鱼的上半身跟人类的躯体无异,下半身是鱼尾,鱼尾上面布满了鳞片。
湖黎看到在接近腰际,由鳞片覆盖的地方有着一些凸起。
即使有着鳞片的遮盖,可湖黎还是依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他瞪大了眼睛,立刻又把自己的眼睛闭了起来,这回是真的不敢再看了。
外面还没有黑下来,而湖黎像是真如帘沉所说,太过虚弱了,所以在闭眼过后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都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况,也不懂帘沉仅仅是在体外帮助了他一下,自己为什么就会虚弱到这个地步。
只是在他睡着以后,他的呼吸就停止了,胸膛中跳动的心脏也趋于平静,就连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都消失不见。
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湖黎脸上的疲惫在逐渐消失,整个人充满了更加蓬勃的生机。
帘沉目睹着这一切,他滑动鱼尾来到对方身边,然后俯下身吻了吻湖黎甚至连丝毫温度都没有的额头。
“做个好梦。”
海水在荒岛边缘不断拍打着礁石,温暖的阳光洒在了荒岛的每一个角落。
山洞里面,帘沉的身影却在亲吻过湖黎后逐渐变得透明。
人鱼忽闪忽现,最终消失在了山洞里面。
-
好累,铺天盖地的累在湖黎的脑子里产生。他似乎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我在哪儿?
随着这个问题的产生,闭着的眼睛动了动,紧接着消失的体温开始出现,消失的呼吸和心跳也开始出现。
山洞当中,帘沉的身影再次忽闪忽现,他在湖黎恢复了正常人类的特征后,身影也终于稳定了下来。
一切好像都跟睡着之前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湖黎眨了眨眼,意识有些瞬间的迷茫。他看着帘沉足足有几十秒的时间,仿佛在回忆刚才的那个问题——我在哪儿?
我在山洞中,山洞在荒岛上,荒岛被海水包围着。
他遇到了人鱼。
睡前的一幕幕从他眼前浮现,湖黎再次恢复了那夸张式的情绪表达,目光中流露出惊慌失措来。
“你在怕我吗?”
人鱼古老的声音响起,他的面上不带有丝毫恶意,甚至还有几分难过。
湖黎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从帘沉的脸上看出的难过,可他的身体已经早于意识回答了对方。
他摇了摇头。
平心而论,湖黎并不害怕帘沉,他只是畏惧于对方非人类的未知。
这样的回答明显让帘沉高兴了许多,湖黎还来不及解释,人鱼就又来到了他的面前,如同睡前那样吻了吻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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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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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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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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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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