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大概是十一二年前,那时候父亲还活着。
粱父抱着她在主院的书房里,那时候那间书房还是粱父在用的。
粱凝思跪坐在椅子上,粱父站着她身后,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
写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是千字文里的开始,那时候粱凝思应该才刚刚开了蒙,开始识字。
梁家的孩子都开蒙早,粱父指望梁继业能至少考上个举人,他四五岁时就给他开了蒙,到后来有了粱凝思这个小女儿,既然是按照男孩子抚养,也和梁继业一样的年龄开的蒙。
小时候的粱凝思不耐烦这个,在粱父放开手以后没多久就跳下了椅子。
粱父只是笑笑,抬手摸了摸粱凝思的头,没有说什么。
粱凝思站在书桌边上,抬头仰望着粱父,粱父在低头继续写着字。
粱凝思一直专注仰头地看着父亲动作,直到一直仰着头有些累了,她低下头揉揉眼睛,突然看见一个东西反光晃了粱凝思的眼。
这时候粱凝思的身高不到粱父的腰,她微微抬头想看清是什么东西晃着光。
然后她看见,在粱父的腰间,看见了一块挂牌,是菱形的!
粱凝思一下子醒了。
她想起来了。
那张丝绢叠成的图案,是幼年时记忆中粱父腰上系着的那块腰牌。
那块腰牌上一定有秘密!
粱凝思想要立刻就起床去找那块腰牌,找出最后的真相。
但外头的天还是漆黑的,粱凝思房里点着的蜡烛也燃尽了。
她坐起来的时候眼前尽是一片黑暗。
呆坐着缓了片刻,粱凝思才在这黑暗之中隐隐约约看见了房间里的桌椅,还有一些家具的轮廓。
在这片静默的黑暗之中,粱凝思的冲动慢慢消失。
她打消了立刻去找东西的想法,一个人坐在万籁俱寂的黑暗中思考着。
那块令牌应该就是粱父腰间的那块,粱父去世以后他的旧物都被收到了主院的一个房间里,封存了许多年,虽然有人打扫,但里面的一应布置都没有动过,如果要去找,是很轻易就能找到的。
所以不急。
现在重要的是,这块令牌是干什么的。
它一定非常重要,粱父才会以和对待边关外头是梁家最后的退路的那座城池一样的方式来隐匿它。
但这个令牌本身应该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它是干什么用的呢?
粱凝思思考着。
丝绢是在那座宅子地底的密道的一个小隔间里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再一只盒子里面。
想要拿到丝绢,首先要打开密道,打开密道里的几扇门,然后要打开隔间,最后要打开箱子。
第一步需要粱凝思身上的那块玉珏,那块玉珏是密道里所有大门的钥匙。
第二部需要打开隔间的锁,奇异的是,粱凝思是在尝试了身上所有的钥匙以后,用自己书房的钥匙打开它的。
第三步需要根据盒子上的花纹扭转盒子上的机关锁。
那只盒子上画着的云纹,是和香囊上一样的。
不,并不完全一致。
这个云纹普遍运用于梁家几乎所有的商品,是用于防伪的。
瓷器底部有统一的表示瓷器的云纹,丝绸角落里有表示丝绸的。
这两种是运用最广,最普遍的。毕竟云纹在这两种商品的花纹里运用的很多。
每间铺子的云纹都有些许不同。那只盒子上的云纹扭转之后,在破解了机关,足以打开盒子的时候,表示的是梁家本家。
而香囊上的云纹是最普遍的云纹,是绸缎铺子的,和所有绸缎铺子的一样。
粱凝思猜想,那令牌大概和玉珏一样,是什么机关的钥匙。
而用到书房的钥匙,大概说明需要用到盒子打开的东西在书房里。
至于梁家的云纹,粱凝思还没有搞明白。
呆坐了很久,眼前还是一样的漆黑。
粱凝思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又缩回被子里睡觉了。
这一次,她睡得很熟。
再醒来的时候,天终于大亮了。
粱凝思匆匆用完早膳,就去了书房。
一个人拿着一支铁质的手杖,粱凝思用手杖不断轻轻敲击着地面,敲玩地面以后又到了墙壁。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令牌早已经取过来了,就放在书案上,可书房里完全找不到另一个可以塞进去令牌的空间了。
事实上,通过不断地敲击,粱凝思发现整个书房都是实心的。
只除了一直用来藏匿账簿的那个小空间,只有一块砖大小。
只有这一个空间?
粱凝思豁然战起来,努力想把书柜推开。但她失败了,书柜实在太沉重了。
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粱凝思最终还是成功移动了书柜。
她是把书全部拿下来以后才勉强推开书柜的。
把那块砖卸下来,粱凝思把小空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取出来,然后伸手进去摸索。
小空间真的很小,勉强只能放进去几本薄薄的账簿而已。
粱凝思用指尖努力在那狭小的空间里试探着,终于,她触到一处凹陷。
往凹陷周围试探一下,粱凝思摸出来了一个菱形的轮廓。
她抽出手,拿着令牌,又把手塞了进去。
努力按照轮廓的方向在狭小的空间里面调整令牌的角度,粱凝思成功地把令牌按进了凹陷的菱形。
严丝合缝。
那令牌完美地卡在了哪里。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机关转动的“喀叱”声,也没有任何震动的感觉。
看来下一步的梁家云纹是一定要解开的。
粱凝思试图把令牌取出来,但令牌完美地卡在了哪里,完全动不了。
看来得尽快找出云纹的秘密。
机关应该已经被打开了,如果不赶紧去,可能会被别人发现。
说到象征梁家本家的云纹,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们目前居住的这座粱府。
这座府地原本是近一百年前粱凝思的高祖父盘下来的,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大。是接下来一百年里不断买下周边人家的地皮,不断改建扩张才到如今的大小的。
在这一百多年里,至少在粱父还在的时候,梁家本家,如果不是指人,而是指地方,一定是这所宅子。
城西的那间宅子虽说是粱父主张修的,但实际上他们家没有一个人住过,不可能是指那个。
既然是在这所宅子里,那么最可能的就是祠堂。
梁氏家祠不仅在粱府,也在粱府的最中心,就是最开始曾祖父买下来的那个地方。
想到这里,粱凝思觉得去祠堂看看。
她先把账本塞回小空间,把砖头塞回墙上,再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书柜搬好,又按照原本的顺序把书放回去。
做完这一切,粱凝思有些气喘吁吁,即使是在还很寒冷的早春,她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休息了片刻,粱凝思一个人去了祠堂。
先给祠堂里的父母和列祖列宗上了香,粱凝思又再多磕了几个头,请求祖先宽恕她待会的冒犯,也保佑她赶紧找到目标。
粱凝思开始翻找。
她还是拿着那支手杖,不断敲打着祠堂的地面。
但祠堂也是实心的。
墙壁和地面都是。
粱凝思不相信她的判断错了,一定她在是哪里有所疏漏。
但一直在祠堂里翻翻找找也不好,这里毕竟不是可以胡来的地方。
于是粱凝思还是往外走,准备离开祠堂。
在祠堂门口,她最后转身看了祠堂一眼,发现祠堂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没错,一定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猜想没有错。
目的地一定在祠堂。
粱凝思坐在祠堂门口的石阶上,又开始了思考。
用对折的方法阅读丝绢,这个要折叠两次。
放令牌进去的地方也是平常藏账本的地方,这个也算两次。
打开隔间需要粱凝思书房的钥匙,这个也可以算两次。
最后,只有玉珏,只用到了一次!
那座府邸所有的密室都是用玉珏打开的,这个是粱凝思本来就知道的,实力粱父亲口告诉她的,所以用玉珏打开密室的门,无论打开了多少道门,都只能算作一次。
所以...
粱凝思又钻进了祠堂,开始寻找哪里可以放进那块玉珏。
最终,她在祠堂角落里支撑柱的底部找到了。
因为那个凹痕实在太低了,粱凝思不得不猫着身子,把玉珏按进了支撑柱上的凹痕。
“喀嗒”一声,支撑柱底部弹开一个小方块,露出了被小方块堵住的缝隙。
粱凝思伸手进去掏,摸出来一团黄色的布。
仔细地把小方块放回去,把玉珏收好,粱凝思抱着那一小团布回了书房。
一路上她兴奋极了,终于!终于找到了!
到了书房,粱凝思先没有翻看布上面的字迹,而是就这样让它按原型皱着,开始先从最表面分析这团布。
布料很好,是明黄色的丝绸。
有着浓重的樟脑味,大概是为了驱虫防蛀。
粱凝思不讨厌这个味道,她用过以樟脑为主料的香料,还挺好闻的。
打开窗户等气味散了一些,粱凝思把这团布料翻过来,有墨迹的正面朝上。
用镇纸把布料一点点压平,粱凝思看见了布料上的字。
只看到开头的几个字,粱凝思就震惊地差一点碰倒了桌子上放着的笔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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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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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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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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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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