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爹却摇摇头,正要说话,外头的大门却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康师傅?康师傅在家么?”
我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谁,爹已经下炕出去开门了,不一会让进屋一个男人来。
“这大晚上的,实在是打扰了,我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实在是没招儿了,只能来求康师傅。”
男人约莫有个三十多岁,长得倒是一副好皮相,浓眉大眼地,鼻梁高挺,一开口,声音也是浑厚,只是左边眉毛上斜斜划着一道疤痕,让他莫名多了几分凶相。
我瞥了一眼,见他眼睛大归大,却遍布血丝,眼睛下方更是一片青灰之色,好像好几天都没睡好似地,不禁在心里打上一个问号。
“嗨,有啥求不求的,有事儿只管说,能帮上我义不容辞。”爹给他倒了杯水,客套着说。
男人搓搓手,尴尬道:“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我家的驴这几天突然不吃料了。这些天咱们这片地界可没少死牲口,那大野地的水泡子里死猪死鸡的泡了满下子,我就有点担心,想找您去给瞧瞧。”
爹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手上却利索地拎起出诊箱子,“好几天了?那就快走吧,驴要紧,先去看看再说。”
他俩一前一后出了门,我和贾山坐在炕上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半晌,我托着下巴纳闷:“这人咋这么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
贾山往手上的纸活上涂了点熬得香喷喷的浆糊,嘴里漫不经心地道:“不就是咱们前趟街老王家小卖部的那个老板么,他家老凑人打麻将那个,叫啥来着,好像叫王东生?上次咱们拜入师门买白酒,你还说他家天天不务正业,进门喊半天也没人出来卖货呢,忘了?”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把手上的元宝一丢,扭头朝贾山挑眉,“你好不好奇这些人家的牲口到底都是咋回事?”
贾山登时来了兴趣,“咋,你也憋不住了?我就琢磨这事儿邪乎,就怕师父不许。”
自从拜了师,贾山也顺其自然地改了口,对我爹从“叔”改叫“师父”。
我麻利地把炕上的东西往旁边划拉划拉,穿鞋下炕,嘴上鼓动道:“没事儿,咱俩跟上去偷摸儿瞧瞧,要是被我爹发现了就说怕没有人打下手。”
贾山也光棍,立刻把手上沾的浆糊往衣襟上一抹,噌地一下跳到地上,把布鞋随意一蹬,拽着我就跑。
我俩锁好门一路狂奔,远远看见我爹和王东生进了小卖部,可等我俩到了门前伸手一拉,却发现小卖部的门竟然从里面锁上了。
有蹊跷啊!
我和贾山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我招招手,示意贾山不要敲门,转身去找朝一旁的侧门。
我们这前店后房的小卖部通常有个特点,就是店门归店门,房门归房门,各走各的,一般也会在门店和后院之间开个门,方便闭门锁户之后有人买东西啥的好招待。
王东生家就是这样的布局,他和我爹就是从店门进去,又穿过小卖店径直去了后院。
我和贾山也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侧门,暗暗道了一句天助我也,幸好侧门还没上锁,此刻正开了一道小缝,漏出院里的灯光来。
门里刚好停了一架驴车,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和贾山一前一后侧身闪进去,把身子藏在驴车的阴影里,定睛朝院子里细瞧。
只见院子里用一根木杆挑起一盏大灯,木杆上拴着一头灰色的毛驴,这头驴肚子滚圆,毛发凌乱,站在明晃晃的灯光里,局促不安地原地踱步。
我爹正站在毛驴旁边,一只手在毛驴肚子上轻轻摩挲着,时不时稍微用力按一按,脸上神色莫辨。
王东生站在一旁,一脸紧张地搓着手,紧盯着我爹的一举一动,脑门子上全是汗。
“师父这是干啥呢?”贾山小声在我耳边问。
“给驴检查,王东生不是说了么,这驴不肯吃料,要么是驴消化出了毛病,要么是草料有问题,我爹就是在检查是不是胃胀气一类的毛病。”我好歹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小兽医,这点小问题自然难不倒我。
可旋即我就傻眼了,因为我看见我爹竟然用剃刀把驴肚子上某个位置的毛小心地一点点剃掉,之后从出诊箱里拿出一根半条胳膊那么长的针来,用酒精棉花小心地擦拭一遍之后,瞅准位置,缓慢又有力地把这根长针刺进了驴皮里。
这针也就麦芒那么细,我爹小心地用食指和拇指捻着针,一点点驴肚子里送,一边往里送一边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驴肚子上听着什么。
“好家伙,师父这是要给驴放气儿啊!”贾山啧啧称奇,“你说这驴肚子这么大,不会是揣崽了吧?”
我回头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没看见这驴的那啥明晃晃地在俩腿中间吊着么,这能是个母驴?”
贾山被我说得老脸一红,“我那不是没注意嘛,那师父这是在干啥?我还是头回看见这么治驴的。”
我也不知道爹这是在干啥,但是咋能露怯?于是开始胡编乱造,“应该就是你说的给驴放气,你看这驴的肚子这么大,保不齐是吃了春草,结果胀气了,自己又排不出去,这气撑着胃,自然就不肯吃东西了。”
我俩在这边小声叨咕,那边我爹却已经把针扎进去了一多半,只在外头留下一小截针尾,轻轻捻动,等这头驴突然像是吃痛似地叫了一声,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把针拔出来。xǐυmь.℃òm
“康师傅,咋样?”王东生一脸紧张,小心地问。
我爹用酒精棉花仔细擦拭掉针上的污物,还没等说话,那头驴忽然咕呱咕呱地大叫了几声,旋即两条前腿一叉,垂头狂吐不止。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驴吐的,分明是无数细长的红色虫子,在地上疯狂扭动。
好家伙!难道这头驴是被虫子寄生了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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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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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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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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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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