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沈辞和陈翎而言,能在立城边关有一段这样安宁而闲适的日子实在难得,反倒觉得这样的时间过得太快。
两人每日都在一处,说话,用饭,散步,看书,夜里一道歇下,好似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也会在晨间醒来的时候亲吻对方,夜里入睡前互道晚安。
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时间,可以不被旁人打扰,安安静静得在一处,不说话时她靠在他怀中也好;或是她懒洋洋不想看书的时候,他便给她念书,她总会挑刺说快了,慢了,声音太大了,声音太小了,他都照做,她嘴角偷偷扬了扬……
日升日落里,时间就在这样的安静闲适中一点点溜走,留下了痕迹,更多是从容。
很快,十月一过,日头就到了十一月初。
立城的十一月已然寒风刺骨,光是陈翎的狐狸毛沈辞怕她冷,都让她再披着他的大氅在,更多时候,都在屋中燃着碳暖,看书打发时间。
立城是边关,如何都不比宫中。
她在他这里,他就得照顾她。
只是即便沈辞不开口,陈翎也隐约觉察,自从入了十一月,沈辞开始有些心神不宁,但不同她提起。
虽然每日还是陪着她和妹妹,也照旧会同妹妹说话,也会逗她笑,但有时候沈辞自己一处的时候会有愁容也会出神。
趁沈辞去军中的时候,陈翎抓了小五来,“自安这几日怎么了,总是觉得他怪怪的?可是军中有事,还是有旁的什么缘故?”
在官邸,沈辞都同她一处;但在军中,一直都是小五跟着他,比赵伦持跟着沈辞的时候多。
陈翎忽然问起,小五也愣住,一时没想起来有什么特殊的事。
陈翎也知晓小五不会说谎,便也没再多问,只让小五别告诉沈辞,让沈辞多想。
小五应好,但刚转身准备离开苑中时,忽然脑中似闪过什么一般,又折回,“陛下,好像是有一件事,刚好是前几日,韩将军问起将军,夫人什么时候临盆,将军说十一月末前后,韩将军有感而发,说起自己夫人临盆时生了三天三夜,遭了不少罪,最后孩子出生,将养了很久,觉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感叹,说夫人不易。其实韩将军就是想想同将军说,多体谅夫人些,将军颔首,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的缘故,将军在心中担心陛下,但又怕同陛下说起,陛下害怕,所以,将军心里藏了事情?”
小五这么说,陈翎心中约莫有数了。
沈辞应当是在担心她……
入夜,沈辞扶她躺下,照旧她睡在外侧,沈辞在内侧。
“睡吧。”沈辞俯身吻上她额头,他刚要起身,陈翎伸手揽住他后颈,“自安,你是不是有些焦虑?”
沈辞微怔。
陈翎伸手抚上他眉心,“眉头都要皱成一团了,自安哥哥,不好看。”
沈辞这才笑了笑。
沈辞看向陈翎,陈翎继续道,“有心事啊?好几日了!不说出来不怕我一个有身孕的人担心啊?”
沈辞愣住。
陈翎笑,“我帮你开口了,说吧。”
沈辞这才深吸一口,沉声问道,“阿翎,生阿念的时候顺利吗?”
“阿念和我都健健康康,就是顺利啊。”陈翎笑。
沈辞看她,“说实话……”
陈翎:“……”
沈辞低头。
陈翎如实道,“是遭了些罪,但都过了,我心里有数,你别瞎操心。”
沈辞看她,继续沉声道,“我怎么不操心?是你,又不是旁人……”
这次轮到陈翎顿住,她没想过他会说这些……
沈辞是想说他这几日一直都在担心,但又怕他说出来是忌讳,他一直,一直没有想过,她早前生阿念的场景,但眼下,他害怕她生妹妹的时候会再在鬼门关前再走一遭。
“我困了,你转过去。”陈翎打呵欠。
“阿翎……”沈辞奈何。
陈翎伸脚轻轻踢他,“都说了我困了,快转过去,我月份大了,伸脚踢你好累。”
沈辞拿他没办法,只能转身。
陈翎看着他无奈的背影不由笑了笑。
沈辞虽然转过身去了,还是继续道,“阿翎,我是真的紧张……”
陈翎轻声,“哦,那是要我抱抱你吗?”
沈辞语塞,片刻才又认真道起,“阿翎,别闹了,我认真的。”
只是话音刚落,身后的人却真的抱住她。
她有身孕在,尤其是月份大了之后,很少如此,但眼下,却似说不出的温和暖意在身后,也听她的声音温柔道,“沈自安,你在林北我不紧张吗?”
他僵住。
她继续温声道,“你会紧张我,我也会紧张你,但这都是要经历的过程。我不怕生妹妹,我只是有时候会想,妹妹早些出生,你我就能很快见到妹妹了;但有时候,我还会私心想,希望妹妹慢些出生,这样我就能一直呆在立城同你一处……”
他缄声。
陈翎又道,“所以,我们都不紧张,顺其自然,等妹妹来我们身边,那受些苦也是值得的;就像在阜阳郡的时候,我也紧张你,但你还会护着我和阿念离开一样的。自安,不怕,有你在,我也不怕。”
“阿翎。”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轻声笑道,“我还想妹妹姓沈,同你在一处,她不是公主就不需要政治联姻,她是沈将军的女儿,可以找她喜欢的人在一处,也可能是她的青梅竹马。自安,妹妹会平安出生的,我也会平安,因为有你在。”
沈辞眸间温润,再想说话时,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已经传来。
她是真的困了……
沈辞莞尔。
月份越大,陈翎看书也都不怎么能坚持很久,但又不想在屋中蜷着。
沈辞让袁叔找人小榻搬到了暖亭中。
暖亭有隔帘,外面下着雪,暖亭中燃着碳暖,他在小榻前的案几处伏案看兵书或军务,她就靠在他身上歇着,翻翻书册,或干脆哼着小曲。
他只是在她初初入京的时候听她哼过舟城的小曲,是早前采莲的时候哼的,说明内心的平静与安宁。
“想什么?”沈辞看她抿唇偷笑。
她也懒洋洋应声,“阿念,他很喜欢和陈修远在一处,陈修远也疼他。他出生的时候,陈修远也在。”
沈辞早前没听她说起过,忽然,沈辞明白了,为什么陈修远一直对他有敌意。
——家里的白菜被猪拱了。
虽然这样想有些不合适,但……
“怎么了?”白菜看向猪。
猪摇头,“没事……”
猪忽然想,以后也会有别的猪拱他们家的白菜时,猪忽然也有些糟心了。
但分明他们家白菜还没出生。
沈辞莫名看不进去兵书了,一侧的军务册子也翻了两眼就放下,脑海里就剩了白菜与猪这样的字眼……
等到十一月中旬,快临到妹妹出生了。
陈翎开始让沈辞想妹妹的名字,“阿念是我取的,你取妹妹的。”
“让我想想。”沈辞慎重。
陈翎笑,“要快些想,妹妹都要出生了。”
是要出生了,到夜里,她动不动就会醒,一晚上起来四五次都是常态,也基本都睡不好,白日里也没什么精神。
开始时,陈翎还能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到后来,闭目养神也不行,干脆睡不着的时候起来看书。
赶巧的很,前几日在立城书局找到了之前许骄从她这里要走的那本。
这本是拓本。
她早前并未细下读过这本书,两个晚上就看了大半,越发觉得停不下来,许骄很会挑书,这本是难得一见的好书。
许骄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陈翎眉头微微拢了拢,床榻上,沈辞也披了外袍起身,将她在外阁间中看书,是睡不着,又要吵醒他。
沈辞上前,拿了大麾给她披上,“燃了碳暖,屋中也凉。”
陈翎看他,“你去睡吧,我再坐会儿。”
沈辞笑,“我也睡不着了,我陪你。”
沈辞在她身侧落座,也伸手,陈翎自觉靠在他怀中翻书,一面翻书,一面问道,“你还记得许骄吗?”
“许相?”他当然记得,当时许骄要走,阿念哭了好久,最后是他带阿念去见的许骄,他当然印象深刻,也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前一阵南顺动乱,听说元帝受伤在行宫将养,许骄一个人照看整个南顺朝政,元帝是真信赖他,整个朝中都敢放手交给他,他也真的厉害,南顺朝中的事,井井有条,连叛乱都没影响。”
陈翎放下书册,继续道,“他早前出使燕韩的时候,我让人去查过他。元帝在东宫时,他就是元帝的伴读洗马,少时探花及第,入仕后一路从吏部员外郎起,经大理寺丞,礼部侍郎,鸿胪寺少卿,工部尚书,逾五载就为百官之首。元帝护犊子,就他自己教训许骄还行,旁人要是怼许骄,元帝有事会当场翻脸。”
沈辞没听过这段,但眼下陈翎提起,沈辞忽然反应过来,难怪南顺国中的事情都是许骄来谈,陈翎也对他礼遇,许骄不仅是相辅,在南顺朝中的地位不一般。
陈翎叹道,“燕韩若是有个许骄就好了,你不知道,南顺国中许多基建都是许骄在看,而南顺国中的民生和政事堂的琐碎事宜,元帝基本没怎么操过心,所以才能腾出手来应对国中和临近之事。许骄治国很厉害,拿捏朝臣也有一套,他同老师,方四平和范玉都不一样。我有时候同他在一处说话,会忽然觉得茅塞顿开。也会拿一些棘手的事问他,但到许骄这处,他转眼就能拆成一步一步,然后说谁合适去推动,关键节点卡在何处。南顺朝中有一个许骄,就像有一个掌舵人,推着朝中在走。我时常在想,什么时候燕韩也能有这样的人?”
陈翎能觉察他与旁人不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那种感觉,陈翎轻笑一声,“我觉得她和柏靳很像,着眼点不一样,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
沈辞也道,“上次我在京中时,子初给他们几个上课,说起南顺,阿念还说日后要去南顺看许相。我真以为他小时候的事往后就记不得了,但还记得清清楚楚,说许相陪他下棋,猜谜语,还同他说,希望他能慢慢长大,每一日都过得开心,日后做一个合格的东宫,再做一个受人称赞的明君……”
陈翎也笑,“我离京前,阿念还和陈修远一起,给许骄写过信。他自己不会写,但不知道他怎么把陈修远制得服服帖帖的,让陈修远帮他代笔写的,陈修远也愿意,然后两人脑袋凑一块儿,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
沈辞忍俊。
陈翎又继续道,“自安,你知道吗?许骄在南顺朝中,隔三差五就被元帝罢官,但南顺朝中还能继续平稳运行,是因为许骄是文官,一旦元帝出事,旁人会先拿许骄开刀,所以元帝将许骄位置放得很高,是让人人都怕他,动他也要多掂量。也是因为许骄的缘故,所以我那时一定让你手中握稳兵权,我若出事,旁人也不会轻易动你和阿念。”
都是君王,才都猜得到君王心思。
陈翎又道,“但我若是许骄,我一定会在朝中急流勇退,这样一个人,知晓元帝多少秘密,眼下元帝信赖他,但一旦有一日不信任了,就是伴君伴虎。他若是真聪明,就懂得划清界限,若是划不清,他就只有死才能脱身。”
沈辞看她,奈何道,“大半夜不睡,你脑子里就想许骄的事啊?”
陈翎慢慢躺在他怀中,“不是,是前两日陈修远遣人问我,出使南顺让谁去,我说让凡卓去。凡卓是平南侯世子,但总要锻炼锻炼才能接得起日后的事。许骄在京中的时候,他没少同许骄一处,他去,许骄不会为难他,也正好让他到处走走看看,收收玩的心思。”
陈翎说到此处,才开始打呵欠,应当是困意来了。
“走吧,回去睡了。”
“嗯。”陈翎应好,只是刚下床榻,陈翎伸手捂了捂肚子,“妹妹踢我了。”
沈辞紧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翎笑着摇头,“应当是方才一直听到你的声音,兴奋了。”
沈辞也笑,既而伸手抚上她腹间,“妹妹,是不是想见爹爹和娘亲了?那要记得,别让娘亲遭罪,否则爹爹……”
沈辞在想怎么用词,才能很好的震慑,又不会影响他在妹妹心中的形象。
陈翎笑,“骗你的,你爹才舍不得……”
沈辞也笑。
等再扶她躺下,差不多都是拂晓了,天边开始慢慢泛起鱼肚白,陈翎也阖眸睡了。沈辞伸手,将被子给她盖上,也掖好。
妹妹快出生了,阿翎其实渐渐压力也大了。
沈辞正欲躺下,又听屋门嘎吱一声被挤开,既而是狗爪子声入内的声音,不多时,果真见是嗯嗯上前。
陈翎才睡,沈辞怕吵醒陈翎,起身带了嗯嗯去外阁间,“怎么了嗯嗯?”
嗯嗯通人性,他告诉过它阿翎这些日子睡不踏实,让它夜里不要在屋中进进出出的,眼下天色还未大亮,嗯嗯不会这么在苑中和屋内窜来窜去。xiumb.com
沈辞问完,嗯嗯咬了他裤脚,领着他出屋。
沈辞会意,取了大麾轻手轻脚出了屋中,见是韩关在苑中,“老韩,你怎么来了?”
韩关脸色有些紧张,“将军,我母亲病重,来同您说声,我想告假两月,先回老家一趟。”
沈辞拢眉,“我知道了,去吧,路上慢些,这里我看着没事。”
“多谢将军!那我先走了,怕路上来不及。”
都说赶不及这样的话,应当是弥留了,沈辞颔首。
韩关又拱手,“将军,代问夫人好。”
沈辞轻嗯一声,而后让袁叔送韩关出官邸。
眼下才拂晓,他如果没记错,这两日该是韩关轮值在边界巡查,这个点儿上应当都没醒,韩关的事情急,也不好再劳动旁人,边界巡查两日,他代韩关去一趟倒是快。
袁叔折回的时候,沈辞同袁叔交待一声,今晚不回来,明日黄昏左右回来,让袁叔同陈翎说一声,让陈翎别担心。韩关家中有事也是突然,谁家中没个急事的?
袁叔说起的时候,陈翎轻声应好。
原本这些时日沈辞陪她的时间就多,边界巡防是一早就排好的,事关边关一调整容易出错,他顶上是对的。
这一趟来边关,陈翎学会了不少军中的事。
白日里其实也还好,就是夜里妹妹没听到沈辞的声音,开始踢陈翎肚子找爹爹,陈翎伸手抚了抚腹间,认真道,妹妹,爹爹有急事出门一趟,今晚不回来,今晚娘亲陪你,爹爹明日就回来了,快睡吧。
妹妹又踢了好几脚,似是发现爹爹是真的不在,最后也不怎么闹腾了,估摸着是慢慢睡了。
陈翎也闭目,但一直没有睡意。
她这两日好像睡得都很浅,钟太医来请脉,她同钟太医提起过,钟太医说孕晚期是这样的,若是没旁的大碍倒也不怕。
早前还有沈辞陪着,哄着,基本上她能醒一会儿寐一会儿,今晚沈辞不在,她又偷偷躺着看书,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一整夜就过去了,第二日天亮,陈翎才握住书册打了个呵欠慢慢入睡。
安苏来照看的时候,见她还没醒,手中握着书册,怕是才睡不久,安苏也没吵醒她。
等她醒来的时候唤安苏扶她,刚起身,忽然觉得何处不对。
“夫人?”安苏看她。
陈翎记得稳婆和钟太医都叮嘱过的事情,又再稍微确定了稍许,而后才同安苏道,“先扶我去东暖阁躺下,然后去找钟太医和稳婆,告诉他们我羊水破了,然后再寻袁叔,告诉他我要生了,让他找人去寻沈辞。”
“是。”安苏沉稳。
十一月中旬,那就是怀胎九个半月,时间也对。
陈翎想起早前钟太医交待过的话,躺下不动,尽量放平呼吸,不要紧张。
很快,钟太医和稳婆都来了。
官邸在后宅照顾的下人也都来了苑中听袁叔吩咐。
其中一个稳婆开始给官邸的下人安排事情,譬如烧水,准备吃食,还有物什等等;另外两个稳婆在东暖阁中同陈翎一处。
她早前生过阿念,但妹妹这里是羊水先破了,陈翎还是紧张。
稳婆道,“夫人不怕,羊水破了便是快了,但也要几个时辰,先好好歇着,存些力气,稍后才好生。”
陈翎知晓上次生阿念时,到最后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当下,稳婆照顾着陈翎用了些吃食,稍后才有力气,也备好参片,晚些含在嘴里。
热水是从刚才起就开始陆续往屋中端的。
眼下宫缩刚刚开始,给她擦头可以缓解情绪。
“将军回来了吗?”陈翎问起。
屋中下人去问袁叔,而后折回,“未曾,袁叔已经让人去军中等候了,若是将军回来,让将军第一时间回官邸。”
陈翎应好。
她心里也不是不怕,虽然沈辞回官邸也不能在她跟前,但知晓他在府中,她也不会那么害怕。
……
黄昏前后,沈辞同小五,赵伦持打马入城。
这一趟韩关不在,沈辞正好带着赵伦持一起边界巡查,顺便听听他近来的心得和判断,等回城门口的时候,官邸的小厮连忙出声,“将军!将军!夫人要生了,袁叔请您赶紧回府。”
阿翎要生了?沈辞愣住。
倒是赵伦持和小五先反应过来,“将军,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
沈辞点头,而后跃身下马,准备往府中跑。
小五和赵伦持都看直了眼。
“将军!您跑什么啊,骑马快啊!”小五提醒。
沈辞才忽然想起,“哦,对!”
自己方才是激动得脑子迷糊了,没反应过来,竟然下意识想跑回去见阿翎,骑马才对!
沈辞折回,正跃身上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紧张了,还是就这么凑巧,第一次,竟然没上得了马背。
周围众人:“……”
这一段实在拉垮,大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但沈辞也全然没留意,直接打马往官邸回。小五担心,也打马跟上,朝赵伦持道,“我同将军先去,看什么帮忙的,世子,你先回军中。”
“好!”赵伦持应声。
“驾!”小五很快跟上,“将军!”
沈辞是真紧张了,小五见他脸色都有些煞白,也舔了舔嘴唇,知晓他担心陛下一人。
“将军,您别怕,陛下是天子,肯定洪福齐天。”小五这张嘴虽然不似早前那么油,但宽慰人的时候,还是手到擒来。
沈辞深吸一口气。
“驾!”因为着急回官邸,所以在街道上急行,也撞翻了路口的篮子。
当下有老叟吼道,“沈将军还在呢!哪个驻军敢这么当街骑马!不怕沈将军修理你们啊!”
沈辞勒马,“余伯,实在对不住!”
“哟,沈将军啊?”余伯意外,这沈将军怎么会这么骑马。
小五叹道,“别耽误了,将军夫人要生了,将军着急呢!”
余伯连忙道,“哎呀没事没事,将军您先回去,这儿没事这儿没事。”
沈辞腼腆笑了笑,而后才继续打马。
两骑飞驰而去,余伯朝周遭笑道,“听到没,将军夫人要生了!”
“哟,夫人要生了?”
“是呢!将军夫人要生了,看将沈将军给急的,都当街骑快马了!”
“哈哈哈哈!”
街市上都是笑声。
不多时,立城城中都听说了,将军夫人要生了。
……
沈辞回府中的时候,整个苑中已经忙碌得不行了!
到处都是进进出出的婢女,都是陈翎身边扮作官邸下人的人,这些人都能信得过,在陈翎身边没危险。
“夫人怎么样了?”沈辞一路跑入苑中的,在喘气,也能听到心跳声。
袁叔应道,“在东暖阁呢,稳婆和太医都在,从晌午起到眼下,夫人快生了!”
袁叔说完,沈辞听到陈翎的喊声。
沈辞紧张得攥紧掌心,既而又要往东暖阁去。
袁叔连忙拉住,“二爷,不可以,人多了不好,将军去更不好,太医和稳婆都在呢!”
小五也拉住他,“是的将军!不能去!”
陈翎的叫喊声再次想起,沈辞心底就似重器划过,一遍一遍的,但什么都做不了。
“二爷,别怕,夫人知晓您到了,也就不怕了。”袁叔宽慰。
沈辞只能颔首,而后,是一遍一遍在苑中来回踱步,也望着东暖阁的方向,紧张得额头都是冷汗,却说不出话来。
……
东暖阁中,陈翎又撑过了一轮宫缩,但越来越快,脑海中也根本没办法思考,只能跟着稳婆和太医的提醒照做。
从晌午到眼下已经入夜,陈翎熬过了一轮又一轮,真正是等到黄昏起才开始到了生的时候,身上都被汗水浸透,口中也含着参片,怕她力气不够。
外面忽然嘈杂声传来,有稳婆入内,“夫人,将军回来了!就在苑中,夫人别担心了!将军在!”
似是听到沈辞回来了,陈翎眼泪都快出来了,想透过窗户缝隙看他,但又不是时候,因为宫缩又来。
陈翎咬紧牙关,跟着稳婆说的用力,停,反复这个过程……
陈翎慢慢精疲力尽。
沈辞也从早前一直在苑中来回踱步,到靠在暖亭处,双目通红,目光看向东暖阁这里。
她生阿念的时候,他不在。
他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是在多恐慌,担心,焦虑的时候,这么艰难生下阿念的。
方才钟太医同他说,陛下生太子的时候胎位不正,生了好久;这次胎位正,将军放心。
但他听得心都揪起。
时间一分一毫过去,从黄昏到入夜,从入夜到拂晓,她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他知道她是痛得没力气了。
他想起早前,她是树枝划伤了指头都会疼哭的人……
而这个时候,沈辞心中慢慢没了早前的激动,取而代之是难受,心疼和鼻尖跟着红透。
阿翎……
屋中,陈翎攥紧指尖,有稳婆宽慰,“夫人,快了,再试试。”
陈翎颔首。
……
直至晨曦第一缕光线浮出云彩,苑中忽然听到一声洪亮的啼哭声。
沈辞愣住。
沈辞想冲入屋中,还是有人拦住,“将军,稍等片刻,夫人没力气了,昏过去了,要先给夫人清理,恭喜将军,是位小千金。”
真的是,妹妹?
沈辞愣住。
稍许,有稳婆抱了襁褓中的婴儿到东暖阁门口,“将军,是小姐。”
沈辞愣愣上前,“……妹妹?”
晨曦光露中,襁褓中有些皱巴巴的婴儿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又正好被稳婆抱着,朝着他的方向,就忽然睁眼看他。
那是她睁眼看得第一个人,妹妹没眨眼。
沈辞喉间哽咽,而一颗心都似要融化,妹妹……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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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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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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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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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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