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的一个人伺候,实在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看起来她似乎是这层防护网里最薄弱的一环,困境中的人随时可以利用她去寻求一线生机。但当你真的这么做了,就会发现其实你早在她掌中,如何能翻出天去。
我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我最初的确有拜托阿仪去替我送信的打算,所以从她第一天走进来就一直留心着她。
阿仪和别人不一样,那些人面无表情互有默契的做自己的事,她却总是低着头,偶然抬起头飞快的看我一眼,带一种欲说还羞的抱歉,让人觉得即使不对她许之以利,仅是动之以情,就已经够让她去帮忙了。
观察了几天后,不管是她递茶给我时的诚惶诚恐,还是她对别人的避之不及,都在表明着她是一个可以试试的对象,让我怀疑的其实与她的表现无关,而是不相信殷天赋既然已经将这件事做的如此滴水不漏,怎么会在这铁狱中送进一条缝来给我——虽然他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将阿仪介绍给我,“你的洗漱之类,都由这丫头负责。无论什么时候,敲一下这金钟,她就来了。”
不管怎样,后来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有人帮忙,成功的概率自然增大许多。
有一天午后,我表示希望能喝一杯红茶,很快阿仪便捧着一整套的白金茶具赶来,我伸手要自己来,她自然连连说不,两个人都去取那茶具,就听见咣的一声,东西撒了一地。m.xiumb.com
如我计划的那样,阿仪和我一起蹲在地上捡散落的杯匙,我背对着门口看守的两个人,正是开口的好时机。
“阿仪,”我急急的叫她,要赶在几秒内将事情交代清楚,她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看着我,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突然止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那练了很久的话,改口道,“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从始至终,她的眼神里没有流露出期望或失望,只是一如既往的怯怯,我的心却已经渐渐清晰,刚刚用余光扫到,门口的两个人不但没有走过来,而且连看都没向这边,殷天赋说要好好对我,所以虽然他们不会和我说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流也不会有,但是如果我这里出了什么状况,他们还是会随时关注为我创造便利,怎么可能既不过来帮忙,也不来监视。
只能说明,他们知道这里可能发生什么,怕打扰了我的计划,或者说是他们少爷的计划才更贴近——阿仪的出现,从开始就是一个局。
殷天赋怕我想出什么法子来要逃,与其没有方向的将各个出路再加强防范,不如暴露给我一个最明显的破绽,引我向一条路上走,他便在旁边冷冷看着,洞若观火。
阿仪那天离开的时候,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在门口略一停顿摆好餐具,旁边站着的那两个平时处变不惊的男子,忽然同时有微不可察的轻轻一颤。
即使是微微的一颤,毕竟是有,看在眼里,我的心一惊,更甚刚刚。
他们竟怕她!
此后再观察她的时候,连上她周边人的表现一起仔细关注,便有了不同往常的发现。她还是毫无破绽的可怜楚楚的阿仪,可是她身边的人就不都是有那么完美的演技了。维护这么精美的一件屋子的清洁和补充损耗,人来人往间难免有磕碰,阿仪固然是逼真的抱歉害怕,碰到她的人却是常有极细小的僵硬不自在,那转瞬即逝的拘谨在与她擦肩而过之后,往往还伴随着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你不能要求一台子的演员都有和主角一样的演技,他们的表现确更衬出阿仪的厉害来。她的地位应该远远高过那些人,而且想必一向极有手段,才叫那些人怕她如斯。
那天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没有再出现在这间屋子,看来她也想到是他们坏了事,立时撤了他们,也许还有别的什么惩罚。可为何她还要在我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如此卑微?
难道只为了百分之一我可能未曾识破的希望,便有耐心付出百分百的心血费力演戏?
从来不知道殷天赋身边藏了这样厉害的一个人,仔细一想,我对殷天赋的了解其实有限,因为我的心里有着桎梏,问的不多,说的不多,那时只觉得在一起就好,其实心里也明白,这样就已经是奢求。
阿仪静静的进来了,没有像往常一样慌慌张张的急忙跑来,只是极其安静沉稳的一步步走了进来,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才叫我看清了她的脸,头发干净服贴的梳到脑后编了一个辫子,脸色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月光的缘故,极其苍白,而那双黑瞳曈的眼睛,没了平素的胆怯,更显的大了。
这才是她,不可冒犯的阿仪。
她从脖子上取下钥匙,将链子另一头的锁打开,那里的一段链子平时是折了数折锁在那的,除了锁,链子就便长了,她再领着我去房间的另一头,打开一扇嵌在墙里看不出的门,便是盥洗间了。
她站在外面等我,我出来时,她没有急着将我带回去锁好,却是看了我一会,轻轻说道,“谢谢你,没有给我们这些下人添过麻烦。”
其实她知道,我不是没想过逃。
她又说,“明天就是那个大日子了,恭喜你。”
她大概也知道,对我来说,这绝不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
停了好一会,她才说道,“你要对他好一点……天赋少爷,是个很好的人。”这一句说的极轻,和前两句不同,倒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说完这句,她自己一惊,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有些仓促的将我链子轻轻提着,带我回去。
阿仪走了,她不知道,即使他囚禁了我,在我心里,他也没有变成一个坏人,因为我曾是那么的喜欢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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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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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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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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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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