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侍女引二人进了大殿。
紫裳公主正坐在长案前,挥毫作画,手下的山水已有雏形,画的依旧是江南故国。年少离乡,在异国独自生活,无亲无友,怎能不思念那片风景如画的水乡。
侍女站在一旁禀报,萧紫裳立即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微微颔首。
谢天鸿屏退左右,确定大殿附近无人后,将秋娘留下的油纸包拿出来,放到长案上。
萧紫裳扫了一眼,目光在上面的字迹逗留片刻,准备伸手拆开时,她忽的收回了手,“三皇子带此物来,是何用意?”
谢天鸿开门见山,把事情经过简略一说,着重告诉她,紫裳公主的女儿是谁,答案可能就在包裹里面。
萧紫裳略一思索,便已释然。谢天鸿对过去的事,几乎知道了全部,如果有心害小公主,可以直接打开油纸包,根据里面的内容,找到小公主,加以毒手。
她拾起油纸包,将上面捆着的细线慢慢解开,掀起油纸的四个角,里面现出一个塞着软木塞的瓷瓶。除掉塞子,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纸。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公主展信佳,奴秋娘叩首。事过十载,奴每思之,深觉不安,遂留书信,以解心忧……”
信里的内容,是十七年前,秋娘抱着小公主出宫之事。
当时,她走到半路上,看到远处有数十支火把燃着,随即男子寻人的声音飘入耳中。她以为萧紫裳偷偷生下小公主的事暴露了,皇帝派禁卫军前来搜捕。万一被抓到,她是包庇之罪,必定死路一条。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看到路边一户人家门口,有一个襁褓,掀开一看,露出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她狠了狠心,将两个孩子调换,抱着弃婴离开。
她故意吸引追兵的注意力,把追兵引开此处。
可是,等她看到追兵的时候,却发现,追兵不是皇帝的人,倒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家丁。
她明白,小公主的事没有暴露。她回到那户人家门口,想把孩子换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孩子不见了。她敲门进去询问,看到那户人家已经收养了小公主。
秋娘想过无数说辞,都觉得没有说服力,不能换回小公主。
最后,没有办法,她决定将错就错,把手中的孩子交给锦华。反正锦华没有见过小公主,无法确定是真是假,只要她自己不说,不会有人想到,孩子被调换了。
重回公主府,跟萧紫裳交差后,秋娘担心夜长梦多,把在公主府积攒的细软,全拿来买通管事的太监,提前出府嫁人了。
离开公主府的秋娘,既没有攒下金银,年龄也大了,婆家特别不好找。穷则思变,她想到了一条发财的邪路。
锦华对紫裳公主的感情极深,又在府中替公主养女儿,如果这件事公开,不仅多年来积攒的声名尽毁,怕是连全府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秋娘想到这里,立即去了锦府,从锦华手中敲诈了一大笔银子。
信的内容就是这些,末尾的时间,是小公主十岁那年。
谢天鸿说:“紫裳公主的亲生女儿,是白溪。”
锦夏和萧紫裳同时愣了一下,“白溪?”
虽然锦夏已经猜到白溪可能是萧紫裳的女儿,但是没有证据,不敢下定论。听谢天鸿的意思,好像十分确定了。
谢天鸿解释说:“那户收.养.孩.子的人家,我今天刚刚去过。秋娘放在她家门口的女婴,在两天后,被白远枝和他夫人夏氏抱走了。那户人家说,女婴的背后,有一条伤口,愈合后,应该会留下疤痕。我去找夏氏确认过,白溪背后也有一条伤疤,位置完全一样。”
既然这样,白溪肯定就是小公主了。
谁知,萧紫裳却说:“我的女儿身上没有任何记号,更没有伤口,秋娘送走前,我看得清清楚楚。”
锦夏猜测,“也许是在离开公主府以后,秋娘为了以后容易辨认,才留下的记号呢?”
过去,许多人家在送走孩子之前,都会用烧红的发簪在孩子身上留个烙印,或者弄个刺青,类似的情况数不胜数。紫裳公主没来得及,未必然秋娘不会这么做。
只是秋娘从未说过一句真话,这次留下的信,不知道是否可靠。
谢天鸿说:“紫裳公主,本王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萧紫裳:“随你。”
谢天鸿:“女婴的父亲,是不是父皇?”
秋娘的信里,存在一处极不合理的地方。
假设信中所说的话,全部是真的。秋娘抱着离开公主府以后,听到有人搜捕,怀疑是皇帝的侍卫追来,她决定将小公主与路边的女婴调换,这样,即使被抓住,怀中的女婴不是小公主,就不能定秋娘窝藏之罪。至此一条,就说明侍卫肯定是认识小公主的。否则,对侍卫来说,秋娘抱着哪个孩子都是一样。
所以,谢天鸿怀疑,小公主是萧紫裳与皇帝所生的孩子。
当时的事情可能是这样:
萧紫裳生下孩子后,担心皇帝突然后悔,继续执行杀萧令,便将孩子交付于秋娘,带出公主府,寻一个普通人家寄养。秋娘带着孩子离开公主府的时候,被侍卫拦截。侍卫明白小公主的身份非比寻常,不敢擅自做主,便暂时放走秋娘,等禀报皇帝得到圣旨后,再去追她也来得及。
秋娘担心皇帝斩尽杀绝,所以调换女婴,不让侍卫捉到小公主,以免连累自己。
最后,可能是皇帝老来心软,舍不得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于是,放任秋娘把孩子送往锦府。
“你帮我查女儿的事,我并不感激你,所以,你也不要指望,我会告诉你,女儿的父亲是谁。”萧紫裳浅浅一笑,倾国倾城。
那一笑,跟白溪像到骨子里。
谢天鸿顿了下,说道:“好,既然如此,本王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
他本想着,如果白溪是皇帝的女儿,那就是他的亲妹妹,以后她犯了错,多忍让忍让。可惜,萧紫裳不愿意告诉他小公主的生父。既然这样,他没什么话好说,再好好调查一下,自己得出结论。m.χIùmЬ.CǒM
跟紫裳公主告辞后,他和锦夏一起向殿门外走去。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痛呼声,紧接着,就听到,守在外面的侍卫喝道:“哪里来的小丫头,胆敢偷听三皇子和紫裳公主的谈话!”
谢天鸿和锦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的目光。
紫裳公主府守卫严密,按理说,没有人能随意进出。现在却有个女子闯进来,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偷听了许久。
他们循声而去,在外面靠近大殿的一侧窗台下,看到一个身穿侍女衣服的女子。
千算万算,他们没算到,这个人会是白溪。
谢天鸿问侍卫:“怎么回事?”
侍卫一手揪着白溪的衣领,一手撑地下跪行礼,“回三殿下,臣方才在府内巡逻,发现她在窗边鬼鬼祟祟地偷听,便上前将她拿下。”
白溪一边从他手中撕扯衣服,一边厌恶地说:“狗奴才,你赶快放开我。我可是白远枝将军的女儿,你对我不敬,以后没你的好果子吃!”
侍卫没有得到谢天鸿的命令,纹丝不动。
那侍卫看上去有三四十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长得颇为俊美。
锦夏打量一番后,心中暗想,紫裳公主府的风水真是不错,就连守护的侍卫,都如此养眼。
谢天鸿说:“放开她。”
没等侍卫回复领命,白溪已经等不及了,“听到没有,快点放开!”
她奋力挣扎,一个用力,只听刺啦一声,衣服被侍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身后雪白的一片肌肤。
那侍卫不但不回避,竟然双目圆瞪,紧紧盯着她的后背看。
白溪哪里受过这等屈辱,脸登时红得发紫,恼羞之下,一脚踢到侍卫身上,口中大骂:“狗奴才,没见过女人吗?还不快回过身,滚开啊!”
侍卫竟然不还手,也不离开,木桩似的站在那里,忍受着白溪的打骂。唯有一双瞪大的眼睛,紧紧盯着白溪后背的伤疤看着,分毫不移。
他越是不动,白溪越是羞恼,越是往脚上加几分力气。
谢天鸿和锦夏隐约感觉到,侍卫和白溪之间有问题,绝不单单是表面的关系那么简单。白溪一个弱女子,总共就那么点力气,打在侍卫身上,不会出什么事。谢天鸿和锦夏想先看看后面的发展,假如事情闹大了,再出手阻止。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萧紫裳没法在殿内安稳作画,蹙着眉头出来,查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白溪的火气更大了,拔出侍卫腰间的剑,横在他的颈间,恨不得现在就动手杀了他,以维自己的清白。
“住手!”萧紫裳疾步过来,按住白溪的手。她说:“杀了他,你会后悔一辈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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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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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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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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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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