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苏接到曹蕊的电话时,正在画室画画。
最近有个“ah皇家艺术大赛”,主办方是伦敦的一家基金会,在业界颇有权威。
她一早报了名,正打算挑选适合的油画作品寄送。
指导老师是院里的权威,国内油画界大牛,姓许。
许教授今年五十有余,人长得严肃,却极为惜才。
这小姑娘是这届学生里不可多得好苗子,天赋好,人又努力,肯吃苦,即使如许教授这样不苟言笑的冰山老学究,对这类天赋党加努力党爱护得不行。
下了课,没少私下指导颜苏。
偶尔有什么画展,也会带上几个他看中的学生一块去。
画笔涂抹上浓重的一笔,听到一旁的几个同学闲聊,“你们听说了吗?今年咱们写生的地方选在瑞士。”
“瑞士??这么豪啊?”
“去年他们去了哪儿?”
“鸡鸣寺。”
“……行吧。”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真的去瑞士吗?去多久?”
“一个月。”
“我擦!那岂不是要花好多钱?”
学艺术众所周知的烧钱,在座诸位家境虽说都还可以,但动辄几万十几万的费用,加上颜料,画纸,画笔零零碎碎。
每年花费巨大,依旧让人吃不消。
“好像今年有赞助,不需要我们自己出钱。”
“???哪位金主爸爸?这么豪气?”
他们这一群人下来,大几十号,机票,酒店,还有一些额外支出,零零总总下来也很可观了。
“好像是ah皇家艺术基金会吧。他们不是还举办了油画大赛?”
“前段时间咱们清大校庆,这位神秘的金主爸爸还捐了一栋楼加七个亿的现金给咱们美院。”
“……”
“小道消息,据说这位金主爸爸有个心爱的小姑娘,就在咱们美院念书。”
“是谁是谁!!这么劲爆!”
“啊啊啊啊啊啊!这也太宠了吧??所以是为了女朋友才搞这些吗?”
“瞧瞧人家的男朋友,我男朋友还指望我给他游戏里充值,淦!”
画笔稍稍一顿,靛蓝色重了些,颜苏怔然望着油画里的雏菊,沉默地抿了抿红唇。
关瑾打量着她的神色,关切地问,“苏苏,你……还好吧?”
冷不丁把打断思绪,颜苏啊了声,瞧见关瑾探究的眼神,她摇摇头,冲她笑了笑,“没事,下笔好像重了点。”
取下夹子,撤掉画纸,重新拿了张铺好,小姑娘面色平静,调了色彩,打算从头开始。
关瑾若有所思注视着她,不期然的想起两年前的平安夜,这姑娘跟安和集团那位裴三少在宿舍附近的小花园交谈。
后来没多久,就曝出了那位顶级豪门公子哥儿跟一女孩儿的绯闻。
虽然消息撤得很快,关瑾还是认出了颜苏。
倒是没想到,开学后,就没再见这姑娘提起安和集团那位,两人就像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再也没了交集。
关瑾好奇之余,不免心疼。
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那样家庭出身的贵公子,又身居高位,身后的关系千丝万缕,怎么可能会跟一个普通小姑娘在一块。
就算在一块了,大约只是一段情缘,绝无可能走入婚姻。
这会儿听同学提到“金主爸爸”,关瑾不禁腹诽:这是要复合吗?还是说,安和集团那位另有新欢?
然而,眼前这小姑娘似乎并没多在意,仿佛一切跟自己无关,平静的很。
关瑾失笑:大概是她猜错了吧。
豪门果然无情。
“对了,今晚有个联谊,跟体院的帅哥。你们去不去?”对面的短发女孩儿问。
关瑾偏头看向颜苏,“苏苏,你去吗?”
安安静静的小姑娘摇摇头,“你们去吧。”
短发女孩儿跳过来央求,“去呗,反正晚上也没啥事。”
颜苏作为清大美院当之无愧的系花,在美女如云的美院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体院那几个帅哥说白了,也就是冲着这姑娘来的。
“有几个长得贼帅,身材贼好,就当多个朋友也不亏。”
“颜苏你不是没男朋友嘛?没想过在大学里谈恋爱吗?”
颜苏嗯了声,回她,“没想过。”
“为什么呀?你长这么漂亮,追你的人那么多,都没一个能让你入眼的?”
颜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索性也不搭腔,只是微笑了下,专心画画。
小姑娘天生一副我见犹怜的动人样貌,人又乖巧软糯,虽然有些内向害羞,不怎么爱话说,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老娘要长你这样,一天换一个男朋友不重样的。”
“得了吧,颜苏家教严,人家父母都是大教授,你就少搁这儿嘴贫了。”
她们在这儿热火朝天讨论,说着说着,又转到了即将开启的瑞士写生之旅。
说写生,跟旅游差不多,几个女孩子商量着要不要带帐篷去露营。
关瑾目不转睛望着颜苏,这姑娘真淡定,听到“前男友”的事情,竟然一点都不表露情绪。
一度让她怀疑,当初这俩人是不是真的谈过恋爱。
不过。
有了安和集团那位裴三少的对比,这小姑娘看不上别人也实属正常。
落差太大。
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
搁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颜苏放下画笔,瞧了眼屏幕,是曹蕊。
拿了手机,走到画室外的角落接了电话,曹蕊的大嗓门顿时想破天际,“宝贝儿,生日快乐呀!!祝我家宝贝儿二十岁生日快乐!”
颜苏弯了弯眼睛,“谢啦!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我家宝贝的生日,当然不能缺席。快下来,给你庆祝生日去!”
“???”
知道曹蕊在a城读书,相距甚远,今天又不是休息日,她竟然千里迢迢飞回来给自己过生日。
颜苏感动得眼泪汪汪,“你在哪儿?”
“你们学校南门口。这不你们学校管得严,现在都不让进,只好把车……咳咳……”
车?
什么车?
差点说漏嘴的曹蕊掩饰道:“总之南门口,咱们经常喝奶茶那块,不见不散哈。”
手机那头的小姑娘爽快应了。
挂了电话,曹蕊看着正在车跟抽烟的裴之,换上了一副苦逼脸,“我跟你说,苏宝要是不理我了,都是你这个罪魁祸首害的。”
少年单手撑着车框,低头咬着烟,似笑非笑看她,“不会,你不是她最好的姐妹儿?”
曹蕊黑着脸:“你怎么不自己打电话给她?”
裴之心道:打了几百个,一次都没接过。
偷偷过来看她,也只敢远远的看一眼,完全不敢靠近,生怕惹得她想起伤心事儿,掉了眼泪。
“不是,你到底怎么惹到她了?我都不敢在她面前提你跟她的那个大魔王哥哥。”
裴之微讶,问:“她没跟你说?”
“说什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伤心了就只会跟只小猫似地窝在她那个小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裴之静默一瞬,拿掉烟,雪下得不大,风倒是挺凉,打在未熄的烟蒂上。
曹蕊上下打量他一阵,这人一身黑色燕尾服,里头是件白衬衫,领口的方式还挺奇怪,不是领结也不是领带。
铂金针链穿插而过,做了装饰。
头一次见到某大帅比这幅模样,曹蕊小小惊艳了一把。
“你这身啥情况?开酒会啊?”
裴之玩味一笑,“差不多。”
确切的说,是从酒会上“逃出来”的,因为接了某个大魔王的电话。
曹蕊也懒得理会这些有的没的,两人没等多久,很快就瞧见了颜苏的身影。
天冷,小姑娘身子骨弱,怕寒。
身上套了件水红色面包服,长发扎了丸子头,探头望过来时,一双眼睛乌黑澄净的,灵动勾人。
抽烟的动作慢了下来,裴之目光沉沉望着她,触及到她惊愕的眼神,裴之低笑了下,随手掐灭了烟,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她打招呼,“宝贝生日快乐。”
颜苏:“……”
幽幽的视线从裴之身上转移,就见曹蕊苦着一张脸,双手合十地做了个求饶的动作。
到这份儿上,扭头就走实在不妥。
而这事儿也怪不到别人头上,她其实也没多生气,就是觉得丢脸。
抛开丢脸不说,看到裴之,就会想到那个人。
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不要刻意想起,这下好了,裴之这一出现,还穿成这样,俨然就是一个小“裴三哥哥”。
心里建了许久的防线,转瞬倒塌。
颜苏杵在那里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大约是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领口处,裴之愣了下,低头一瞧,这才发现他这种习惯性的穿衣方式,可能勾起她不太美好的回忆。
手指勾着铂金针链,随意一扯,顺手就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裴之盯着她的眼睛,心里紧张,面上却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这个表情?真这么不乐意见我?”
颜苏张了张嘴巴,半晌,才慢吞吞说,“也不是。”
他笑了笑,“那是什么?”
“就挺意外的。”
她都对他那么不好了,说句迁怒也不为过。
电话不接,其实知道他来过几次,也都当做视而不见。
做了这么久的青梅竹马,多少了解对方的性子。
她没说明,裴之却懂了。
上前一步,像以前一样抬手恶意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他戏谑道:“知道你以前对我多么不好了吧?我大人大量地都没跟你计较,感动吗?”
颜苏一头黑线:“……”
真就不能给这人半分好脸色。
她头一偏躲开他,裴之也没恼,很绅士地收了手。
曹蕊一看这架势,大概率是不会吵架,她大大松了口气,亲热地挽着颜苏的手臂,“今天你是小寿星,说吧,想做什么?姐姐我舍命奉陪。”
颜苏还没缓过劲儿,很慢地眨了眨眼睛,她仰头看向裴之,“你”
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又为什么穿成这样?
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
朋友之间就这样,吵架归吵架,吵完,很快就没放在心里。
颜苏统共就他们俩好朋友,经过了两年前的事儿,她觉得没什么是不能承受的,不在意了,也就释然了。
裴之开了车,三人去了家火锅店,点了超辣的红油锅。
小姑娘吃得一本满足,因为辣,小巧的鼻尖冒了细汗,唇瓣也变得越发红艳。
隔着冒着白烟的火锅瞧了她一会儿,裴之垂眸低笑,行,看上去好像是没事儿了。
哪知道,他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脸。
中途曹蕊提议,三个人都二十岁了,是个能喝酒的年纪了。
起初只要了点啤酒,浅尝辄止后,又大脑一热的要了红酒和白酒。
玩得大,掺着喝。
颜苏初尝酒香,实在尝不出滋味儿,只是觉得辣的人心火难烧,浅浅长了一小口,整个人都被染成了粉色。
裴之瞧她不会喝酒又逞强的小模样,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忍不住笑出声。
偏偏小姑娘像是较劲似的,尝完,又学着曹蕊,直接干了一杯。
裴之:“……”
眼见她还要倒酒,裴之扣着她手腕,另一只手夺了她酒杯,“疯了吗?还喝?”
她置之不理,被夺了酒杯,索性就拿了瓶子对嘴吹。
裴之一个没拦住,“咕咚”一大口下去,小姑娘被呛得面红耳赤,因为呛辣,乌黑澄净的眼飙出了眼泪。
裴之:“……”
喝完,娇俏的小脸泛着两朵红晕,一点都不会喝酒的小姑娘,就这么一丁点儿,便醉得不清。
火锅店吵闹,人来人往的,烦得很。
裴之夺走她酒瓶时,不胜酒力的小姑娘轻飘飘地松了手,她没动,反而乖巧地坐在那儿,双手托腮一眨不眨注视着他。
饶是裴之这种玩世不恭的类型,这会儿也被她过于专注的眼神瞧得心慌意乱。
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裴之笑看着她,不正经地问,“怎么?突然发现爱上我了?”
没等再逗她,就听小姑娘低低地问了句,“为什么不戴铂金针链呢?”眨了眨朦胧的眼睛,她像是真的在迷茫,“裴”
说了不会再喊“裴三哥哥”,就绝对不说出口。
脸颊好烫,火烧似的。
颜苏甩了甩不太清明的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又问,“你不是最喜欢戴铂金针链吗?”
裴之的笑容渐渐隐没,黑眸微微敛起,端着酒杯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眼前的小姑娘捏了捏细白的手指,好像真的不清醒,累了,就半趴在桌面,喃喃自语,“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一点一点低下去,裴之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原来不是不在意。
只是强迫自己不在意而已。
裴之低笑一声,放下了酒杯,从桌前起身,对曹蕊说,“我去抽根烟,你看着她别乱跑。”
没过多久,曹蕊也喝高了,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裴之过来,实在忍不住想要去卫生间的冲动,看了看趴在桌上睡着的小姑娘。
心想着:快去快回,应该不打紧吧?
怕不安全,还特地嘱咐了服务生照看一下。
脸颊上有些凉,好像是谁把手指放上来了。
颜苏被打扰了清梦,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仰头望着那人。
男人手指微凉,指尖却很漂亮,是一双她特别喜欢的手。
下意识握着他的手指,顺着男人笔挺的风衣往上,是扣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领口折了小燕尾边,铂金针链穿插而过。
被光线穿透,璀璨夺目。
颜苏望着男人那张斯文俊美的脸,她张了张嘴巴,什么都没说,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朦胧中,她被拦腰抱了起来。
喝了酒,脚下软绵绵的,毫无实感。
她几乎是依偎在他怀里,脸颊挨着他的胸膛,沉而缓的心跳声穿透鼓膜。
“不好意思,请问您跟这位小姐认识吗?”
服务生看着眼前清贵矜傲的男人,礼貌发问。
这位客人从进来后,就一直坐在角落,点了菜也没动,反而自己带了份红丝绒蛋糕,不紧不慢地品尝着。
服务生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吃蛋糕这种事儿做得如此优雅,且赏心悦目。
瞧他一身行头,周身的气质,应该颇有地位。
这会儿见他把别的桌上的小姑娘抱起,服务生虽然觉得这样的男人不至于会捡尸,但也不敢贸然让他把人带走。
“嗯,她是我”
话音未落,怀里的小姑娘张开双眼,扬起明艳的小脸望着他,憨态可掬打断他:“他是裴”ωωω.χΙυΜЬ.Cǒm
视线落在他领口的小燕尾边,她伸出小指去勾针链玩,弯了弯眼睛,“裴先生。”
服务生:“?”
这是什么回答??
服务生尴尬地笑了笑,确认两人时认识的。
处于职业素养,他又多问一句,“请问您跟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颜苏的小脑袋持续迷糊,盯着男人好看的侧脸,很容易就联想到以前他喊她“裴太太”的事儿。
偶尔午夜梦回,一声又一声“裴太太”把她惊醒,醒来后,摸了摸脸颊,有冰凉的眼泪。
好像只有在梦里,才敢承认喜欢他。
心下思忖着,反正是做梦,不妨就放.纵一把。
脸颊挨着他的衬衫小幅度蹭了蹭,她红着脸讷讷开口,“我是”
只说了两个字,又停住。
裴时瑾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姑娘,他放手了两年的小朋友醉得像只小猫,却还不忘固执地记住当初的“誓言”,坚决不再喊他“哥哥”。
修长的指抬高她小巧的下巴,他轻笑问她,“你是什么?”
颜苏心想,这人声音真好听。
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瞧了好一会儿,小姑娘像是很羞涩,又骄傲地回应服务生,“我是裴太太。”
仿佛怕一句不够重量,迷迷糊糊的小朋友特地提高了音量:“我是裴太太。”
话落,听到男人很轻地笑了声。
即使在梦里,她也觉得厚着脸皮讲这种话,很……不道德。
算了。
反正是做梦嘛
服务生:“……原来二位是这种关系。”
后来说了什么,颜苏头晕目眩听不真切,只隐约听见他似乎在跟另一个人说话,对方语气不太好的样子。
……
深夜的z城,雪停了,路面不存雪,夜间结了冰。
黑色迈巴赫缓慢地行驶在林荫小路,车内暖风足,司机被熏得有些闷热。
开车间隙,匆匆瞥了眼车后座,就见他们家大boss抱着一个醉酒的小姑娘。
司机还记得颜苏,想当初因为这个小姑娘,boss很久没再吃齁死人的红丝绒蛋糕,换了更健康的木糖醇蛋糕。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瑞士回来的boss,重新命人制作了甜腻死人的蛋糕。
时常应酬到深夜,也不见他吃什么东西,只是沉默地品尝着红丝绒蛋糕,周身的冷清令人望而生畏,不太敢靠近。
似乎比没认识这小姑娘之前,更加变本加厉。
伦敦跟z城的天气完全不同,一年四季仿佛都在下雨。
偶尔的应酬,喝醉了酒,向来斯文优雅的男人靠在车后座,偏头看向窗外的细密小雨,突然喊他,“康平。”
他忙答:“裴总?”
男人单手撑着脸颊,嗓音带着醉酒的散漫喑哑,像是无意识地发问,“知道伦敦和z城的时差么?”
“?”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他还是胆战心惊地回:“可能八、八九个小时?”
“不对。”他望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树木,慢条斯理纠正他,“是八个小时。”
“……”
好像并不是真的要问他,只是无聊寂寞时的消遣。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并购,收购,对峙,董事会大换血,到安和集团越发壮大的声势。
康平觉得,他好像就没见boss休息过,无时无刻地各种会议,满世界飞的出差行程,仿佛在很着急地赶赴一场很重要的约定。
……
车后座的小姑娘醉得不清,软绵绵地搭在男人肩头。
裴时瑾掌着她酡红的小脸,将近两年未见,他的小朋友好像长大了点,眉眼间渐渐有了小女人妩媚的气质。
拇指蹭了蹭她微红的唇,沾染了一丝酒香。
他低头轻吮掉沾染在自己指尖的酒香,手指捏了捏她软糯的脸颊,力道重,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颜苏睡梦中被掐醒,只觉得脸颊好痛。
她懵懵地张开双眼,恰巧跌入男人深沉的幽泉中。
裴时瑾瞧她醒了,浅笑的眉眼弯了抹弧度,漫不经心道:“长本事了,你才多大就敢跟男人出去喝酒?嗯?”
她的注意力都在“你才多大”上。
这人总是把她当一个小朋友,欺负她时,逗她时,仿佛她又幼稚又中二。
跟他一点都不匹配。
思及这只是个梦,颜苏觉着自己可以自由主宰她的梦境。
“我已经二十岁了!”
心里想得成熟,做出来的动作却依旧是小孩儿一个。
裴时瑾啼笑皆非地看着小姑娘冲他伸出两根手指,得意洋洋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二十岁了!”
“你笑什么?”
她好像不开心了,红着眼圈看着他,“你是不是又觉得我是个中二又幼稚的小朋友?”
他淡声答:“不是。”
“你骗人。”
他轻笑问,“我骗你什么?”
你骗我你爱我,想跟我结婚。
可是不是的。
心里分不清是迷糊还是清醒,小姑娘抿紧红唇不肯开口。
对着这么个不讲道理又喝醉了酒的小姑娘,好像真的毫无脾气可言。
这么久没见,一激动还是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一点没变。
裴时瑾眉目深沉地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把她揽过来,紧紧扣在怀里。
拆了她松散的丸子头,小姑娘长发倾泻而下的一刻,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握紧,低头吻她的唇。
很轻。
怕吓到她,只是轻柔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旋即离开。
“嗯,知道了。”
她委屈地嘀咕,“你又知道什么了?”
“裴太太二十岁了。”
他贴紧她滚烫的耳垂,低哑道:“不是小朋友,是可以做真正的裴太太的时候了。”
心跳陡然漏跳一拍,她想,怎么一个梦竟然真实成这样。
脸颊紧紧贴在男人微沉的心跳之下,颜苏眨眨眼,好像有水雾弥漫上来。
其实在这两年里,她已经非常克制的,让自己变得成熟起来。
怎么这会儿,见到了这人,一切都不管用了呢?
好过分。
她才不想永远当个爱哭的小朋友。
这么想着,便用力地在他胸前的衬衫拼命蹭了蹭,蹭掉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颜苏听到男人清越低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喜欢人叫你宝贝?”
“?”
裴时瑾想起裴之一口一个“宝贝”地喊她,心底滋生的黑暗让他整个人变得危险起来。
又一瞧。
怀里的小姑娘醉意朦胧地望着他,毫无防备,以为自己真就做了个梦。
答应会好好追她。
不是以一个对待小朋友的方式。
而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裴时瑾沉思片刻,勾着她的细腰,在她茫然的眼神下,将她抱在腿上扣紧。
熟悉的姿势勾起她隐藏在心底的回忆。
颜苏双手抵着他肩头,眼睁睁看着男人低头轻触她柔软的唇。
漆黑深邃的眼睛情意浅浅。
喑哑的声线温柔又宠溺。
“宝贝,二十岁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我喝醉了,只是做了个梦,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裴三:所以你打算白嫖我?
苏苏:……
ps:
嘿嘿,苏苏又要去瑞士了。
裴三你快想想你怎么追你的大宝贝吧。
感谢在2021083001:43:572021083023: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安11瓶;妃柠10瓶;反正企鹅也想飞、505839295瓶;380512943瓶;柒小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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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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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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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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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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