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深,此时此刻,这雍园之内,正是一副灯火通明、人声大躁的光景。
原是迟榕决计,要将那皮卷以拍卖的形式售出,吴清之手段了得,便寻了些关系,顶了个假名,直将画卷送拍。
为了今日的拍卖会,长贵原是竭尽心力,一连数夜不眠不休,整整雕刻出四幅精美绝伦的画作,分别是花鸟与鱼虫,佳人与才子。
迟榕赞叹不已,当即先赏下了一笔巨款与长贵去,更打算后面拍卖得的钱,还要再分给他一些。
长贵从未见过这等丰厚的钱财,于是一迭声的谢恩,脸上笑得憨厚,仔细装裱好了画卷,方才交到迟榕的手中。
迟榕美滋滋的心想着,如此四幅皮卷,谐音四季发财,满打满算,已是足够她在拍卖会上赚得盆满钵满了。琇書蛧
可正欲交差之时,她却被吴清之气定神闲的拦了下来。
“只选一幅送去雍园便是。万事万物一旦数量多了,便不稀奇了,不如就选这副美人图罢。”
吴清之伸出一指,轻轻点在迟榕的鼻尖,笑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长贵刻美人,刻得全像那春宫图里的模样。”
迟榕咆哮道:“胡说八道!是你不干净!你思想不纯洁!”
吴清之调笑不已:“冤枉!迟榕,我分明为了你守身如玉,更只对你抱有非分之想!”
他二人于是笑笑嚷嚷,打打闹闹,直至天幕擦黑,华灯初上。
是夜,雍园前路已被香车宝马堵了个水泄不通,吴清之早已料到会有此状,遂早早的出了门,只此须臾,已然携了迟榕坐进包厢之内。
雍园服务于权贵,间复一间的包厢当中,尽是奢华陈设,桌上的茶水点心亦是顶尖的美味,就连那用于赏宝的望远镜,也绝非俗物,乃是雕龙刻凤的款式。
迟榕玩得不亦乐乎,直举着那副望远镜左看右看,势要看遍在座的每一位冤大头。
此番生意,实乃迟榕初次经营,极尽吴清之为商之精明,更不失老迟家为私之奸诈。
座中宾客如云,名门无数,皆是红光满面,摩拳擦掌,迟榕越看越喜,笑得咯咯直响。
然,正是笑得尽兴之时,却见对面厢房的飞檐之下,一位红衣女子亦是手持望远镜,百般张望着。
迟榕于是眯起眼睛,仔细凝视,第一时间看清罢,立刻干巴巴的啊了一声。
“啊,这不是你的老同学白小姐嘛。”
迟榕语毕,只将那望远镜丢给吴清之去,眼神中更显出几分酸溜溜的醋意。
“香饽饽,你到底是有多好,怎么至于她去到哪里都要追着你!”
吴清之失笑,挑着眉毛反问一句:“怎么,迟榕,你难道觉得我不好?”
“也不是不好……是挺好的,”迟榕哼哼唧唧的说,“就是你老被别人惦记,不算太好。”
迟榕言罢,竟是心生一计,遂向着白娉婷的方向大肆挥手,意图瞩目。
那厢,白娉婷果然不负迟榕之所望,当即盯住了她,恨恨的甩下了望远镜。
迟榕暗暗窃喜,只心说,又是一匹肥羊入了圈套。
不刻,会场之内,秩序渐渐趋于安静,拍卖师走上台去,讲明拍卖规则之后,便开始了今夜的拍卖会。
前面拿出的宝物不乏西洋珠宝与古董字画,拍卖师逐一介绍展示罢,其中几件以中庸价位拍出,而其余的物件,尽是流拍。
场内众人兴致缺缺,皆是卯足了劲头,直奔着那压轴的皮雕画卷而去。
迟榕始终按兵不动,吴清之于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在此期间,还信手拍下一只欧洲的陶瓷蕾丝玩偶,只道是放在屋中做摆件,略有几分别致。
这玩偶送到手中来,吴清之细观一眼,旋即露出微笑:“这玩偶的衣裙美丽,像极了你穿的婚纱。”
迟榕闻言,面上一红,正欲发作,却见那会场正中灯光聚集,亮如白昼。
鼓声擂动,拍卖师拖长了声音,终于请上一幅盖着金丝绣布的物件。
“满族工匠伊拉氏,刻画美人皮,技法绝伦,巧思卓越,只此一幅,一万银元起拍——”
迟榕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所谓伊拉氏,是她翻话本时看到的满族姓氏,化成汉语即为刘氏,长贵姓刘,这胡诌的名号却是正正好好的相配。
而这起拍的价位,一万银元整,乃是吴清之所定,是个实打实的大数目。
起初,迟榕还心疑这般天价,未免有些过于浮夸,谁料,只待那拍卖师甫一落语,便立刻有人叫起价来。
“一万一!”
“一万三!”
……竞拍者一声大过一声,终于有人叫至两万。
“两万五!”
一句娇嫩的嗓音骤然高扬,吴清之看也不看,便知道是迟榕作闹。
迟榕原是想着,自己总要为自己的生意谋划谋划,当一当托儿,捧一捧人气,于是嗓门儿一大,当即脱口而出。
然,大约是数字不甚好听,一时之间,竟是无人追价。
拍卖师叫道:“两万五一次——”
迟榕顿时大惊失色,于是慌忙看向吴清之,求救道:“我是不是惹大祸了!我总不能自己坑我自己的钱啊!”
吴清之简直要被迟榕娇憨的模样逗笑,遂敛了敛神色,低声说:“不妨事,这点钱财,随请夫人挥霍。”
迟榕急得要命,作势要去掐他,吴清之却是笑着躲开,道:“迟榕,我是逗你的。我已请了萧四少帮衬,你只管大胆拍价。”
话毕,却是此刻,直有一道冷冰冰的女声追价道:“三万!”
迟榕闻声,立刻扭过头去。
遥遥的,但见那对面的厢房之中,白娉婷面露傲慢神色,更向迟榕挑衅的勾一勾唇角。
迟榕心中又惊又喜,当即闭上了嘴巴。
她知道白娉婷正目不转睛的看向此处,于是故作扫兴模样,失落万分的拽了拽吴清之的衣角,仿佛是夫君不肯破费一般。
拍卖师扬声道:“三万一次,三万两次,三万三次——”
迟榕憋着笑,几乎要憋出一汪眼泪,她状似可怜兮兮的缠住吴清之,小声说道:“我这算不算是坑蒙拐骗嘛,我讹到了白小姐这么多的钱诶!”
【作者有话说】
大冤种花落白家!笑死,小迟怎么学坏了,哈哈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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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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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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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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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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