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榕与吴清之的关系并非人尽皆知,相处起来自然是要加以小心。
所以这厢,吴清之正立于迟榕的办公室,以清点货品旧录为由,赖着不走,更是有言,要同她一道用餐,便于谈话。
是以谋定而后动,二人正相约着,要一前一后的走出门,以此掩人耳目,可恰是此时此刻,门上却兀的响起一阵轻敲。
来人无他,那恬静的声线,分明是彭一茹。
“迟榕,你在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二人原是悱恻相握的手一触即松,迟榕上前开了门,吴清之亦是正了正神色,作出不苟言笑的神情来。
开门毕,但见彭一茹目不斜视,竟是先眼看向吴清之,更露出抱歉的笑容,施施然道:“吴老板中午好,我想邀请迟榕吃饭,可是有所打扰了?”
听罢此话,吴清之旋即微不可察的蹙起了眉头。
彭一茹本就是迟榕的同窗,知晓他二人实乃夫妻身份,自是不甚奇怪的。
但此女言行种种,皆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却不像一位十八岁的、未经人事的少女所为。
吴清之心思深沉,自是想要先发制人,除之而后快的,可彭一茹背靠金老板,他便不敢贸然出手。
于是只得淡淡道:“如此,那你们便作伴罢。”
迟榕闻声,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她正满心期待着上班的第一天与吴清之私会,这种隐蔽的甜蜜使人感到快乐。
可彭一茹此番突然杀出,吴清之介于避嫌之由,便只能放人。
迟榕于是轻轻的啊了一声,两手食指指尖相点,巴巴的看向吴清之,道:“那我……那我和彭一茹走了哦。”
吴清之不言不语,仅摆了摆手,遂算作了答。
他并未微笑,但他不笑也好看,眼睛也温柔,目光总是停留在迟榕的身上。
彭一茹见状,当即谢道:“多谢吴老板,那么我与迟榕便失陪了。”
语毕,她便直直拉住迟榕的手腕,夺门而出。
方一踏出商行的大门,彭一茹便松开了手。
她简直像是怕被烫伤一般,目光灼灼的盯住迟榕腕间那只剔透的翡翠镯子,用质问的语气说道:“出来抛头露面,你竟然敢戴这么贵重的首饰,当真不怕有人说些什么?”
迟榕并不觉得此举有疑,仍是与彭一茹说说笑笑的走进一家餐馆,选了个不着阳的位置坐下,笑道:“这有什么怕的,人家看我这么丁点儿,又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肯定以为我戴的是便宜的玻璃镯子。没事的。”
说罢,迟榕便低下头去,翻阅起菜单来。
只见菜品寥寥无几,除去几种粉面之外,唯有小碟的炒菜,且点菜即续米饭。
迟榕嘴馋,于是抬头问道:“彭一茹,不如咱们一人点一种炒菜,这样就可以尝到两种菜啦。”
彭一茹眼色一深,不发一言,却仍是点头应下。
不过片刻,店家端上一道炝炒猪肝,一道白灼油麦菜,荤菜是迟榕点的。
两人相对而坐,一餐饭毕,寂静无声。
迟榕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要与彭一茹分享,奈何彭一茹食而不言,迟榕以为她是家教严规,于是只得作罢。
此饭吃得气氛低沉,迟榕探目,只当是菜色不合彭一茹的胃口,遂率先起身,要去结账。
她正欲数好零钱去付,却被彭一茹伸手拦住,抢了先。
但听得彭一茹用很是生硬的声音说道:“上次回家的车钱是你付的,这顿饭钱便该由我来付。”
迟榕左右拗不过彭一茹,又觉得以后朝夕相处,在花费上总是互相的,便不推辞,由彭一茹结了账。
既然二人同来,那么也理应同返,迟榕正欲开口邀约,却见彭一茹摇一摇头,只道另有要事,请她先走。
谁料,迟榕甫一离去,彭一茹便转身走进了一家装横讲究的餐馆,点了一份蟹籽馄饨,更是打包带走。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馄饨回了商行,步伐款款,直向三楼吴清之的办公室而去。
那厢,吴清之正翻阅着公文,敲门声响,他本以为是迟榕来寻他,于是放柔了声调,言道:“请进。”
可话音刚落,却是彭一茹笑意盎然,推门而入。
“吴老板,我霸占了迟榕,想着您还未用餐,便顺手买了一碗馄饨带给您。”
说罢,她便要捧着那碗馄饨上前。
吴清之冷眼相看,只待彭一茹将馄饨置于办公桌上,方才不动声色的问道:“彭一茹君,我看你的档案,应当是尚未婚配的罢。”琇書網
但见彭一茹轻轻的点一点头,吴清之复又说道,“既然如此,你便不该买这碗馄饨带回给外男。”
“可是……迟榕马虎,忘了吴老板饿着……我与您一层楼办公,买一碗馄饨,也只不过是顺便而为。”
彭一茹撇一撇嘴,略有些委屈的看向吴清之。
她虽然生得一张瘦长的脸,很是缺乏少女的肉感与活泼,但那如烟般的眉目,一颦一蹙,却有一种半熟的风情,略有些勾人。
吴清之面无表情,只云淡风轻的瞥一眼馄饨,又睨一眼彭一茹,终是笑道:“呵。”
“吴老板,您这是……?”
吴清之笑而不答,却忽的扬起声音,大喊道:“孟光,孟光——你来!”
正在隔壁秘书办公室的蒋孟光闻声赶来,但见屋中女子不是迟榕,略略有些惊讶之余,却瞥见了桌上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当即心下了然,要看好戏。
吴清之笑道:“彭一茹君,眼下兴光公出,大约也还未吃饭。他是你的带教先生,你要多向他学习,这碗馄饨,你便送给他吃,算是尊师重道,可好。”
此话虽是问句,却绝不需要彭一茹来回答。
彭一茹闻言,正欲开口,可吴清之毫不留情,直打断了她,冷声道,“若无他事,我便请孟光先替兴光收下这碗馄饨,你且退下罢。”
“……好的,我明白了。”
吴清之将话讲得单刀直入,彭一茹毫无反击之余地,只得不甘的咬了咬嘴唇,凛凛的转身离去。
她人去罢,吴清之方才长舒一气,对蒋孟光说道:“金老板自称此女是她侄女,你可有所耳闻?”
那厢,蒋孟光正嬉皮笑脸的坐在桌沿,直捧起那碗馄饨闻了一闻,笑道:“这里头应该没下毒啊,我先尝一口——我哪知道金仕河会有什么侄女,就他那副德行,今天认作干闺女,明天就要抬进家门作姨太太!”
吴清之听罢,眉头紧锁,又向蒋孟光叮嘱道:“请你与兴光盯紧了她,千万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蒋孟光煞有介事的说:“怎么,你还怕了她不成?区区一个无名小卒,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莫不是怕引起什么误会,惹你家小娇妻吃醋啊?吃醋不挺好的吗,你就喜欢人家吃你的醋。”
吴清之哑然失笑,却又叮嘱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宜,方才起了身,下楼直往一楼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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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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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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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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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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