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二爷听闻此话,只朝着吴清之挤眉弄眼,觉得这小子心眼多,最善于迷惑人心。
他倒是轻看了这姓吴的小子!
本以为吴清之只是工于内媚,最容易把迟榕这样刚出阁的小姑娘哄得五迷三道的,谁料,他一人一套腔调,竟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可碍于大哥归心喜悦,迟二爷便不好在饭桌上呛吴清之的话。
“现在拍结婚照都流行穿西洋的白纱裙,再戴白头纱,手里捧月季,但我觉得喜袍长衫也很有味道。你们二人打算拍成什么样的?”
吴清之与迟榕对视一眼,他们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婚虽然结了,可爱才刚刚恋上,哪里来得及上相馆拍照。
但迟老爷很看重结婚照的问题,他与妻子没拍过照,后来妻子早亡,家中竟没有一张照片能留着作念想。
所以迟老爷别的都不过问,唯结婚照一事,他一定要在今日为女儿女婿拍板。
“拍照……也不是很急啊,起码让我减几斤肉再去拍嘛。”迟榕满不在乎的说。
迟老爷啧啧啧一摇头:“小姑娘家家的,脸圆润些才上相,”说罢,乐呵呵的转向吴清之,“小吴,你觉得呢。”
吴清之笑道:“的确,我也喜欢迟榕脸上带些肉。结婚照虽然是大事,但总要留时间给迟榕挑一挑衣装,不如我先派人预约相馆,改日去试衣,尽早拍完。”
迟老爷听罢,略点了点头,吃一口醋鱼,又补充道:“拍完照切记给我一份,女儿嫁了,我也要留个小纪念。”
迟老爷知文通理,却不失幽默,岳婿二人相谈甚欢。
这顿饭吃得太平,席间迟二爷没说几句话。
但圆桌太大,迟榕手短,夹不到菜,迟老爷虽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竟仍是无动于衷。
迟榕生着闷气,低头干扒白米饭吃,只心道一别了三秋不止,阿爹非但不疼她,反而还不管她了,真是岂有此理。
光吃米饭寡淡无味,迟榕四下看去,一盘凉拌苦瓜离她手边最近,于是夹来一片,小小的咬下一口试试味道。
谁料,只这小小的一口,便足以让迟榕呸呸呸的呛起来。
酸甜苦辣咸,迟榕唯独苦味吃不惯。
“好苦好苦!我要喝水!”
话音刚落,吴清之便倒来一杯晾好的白开水送到迟榕嘴边,可连喝了好几杯,苦味还在嘴里散不去。
吴清之于是摇铃唤来侍者,吩咐道:“另煮一壶苦荞茶来,别太烫。”
迟榕嘴里苦哈哈的,心里也是苦哈哈的,看到白米饭上那大半片苦瓜便来气,筷子一伸,便要夹起苦瓜扔掉。
迟二爷见状,将筷子一撂,凶巴巴的瞪着迟榕说道:“阿榕,又没规矩!多大个人了还挑食,不准浪费食物,给老子吃!”
迟榕不服气的噘了噘嘴,口中振振有词:“那你吃鱼香肉丝怎么专吃肉丝不吃萝卜丝?”
这叔侄二人开了口便难以刹住闸,眼见着又要你一句我一句的抬起杠来,此时,吴清之却掩着嘴微一咳嗽,将迟榕碗里的苦瓜夹了去,一口咽下。
“这苦瓜是我点的,本想着夏天吃解暑气,不料没对人胃口,教二爷见笑了。”
本是低头吃菜的迟老爷闻声,会心一笑。
迟二爷与迟榕虽不知,但他最是清楚楼外楼的时令凉菜,春椿芽,夏苦瓜,秋秋葵,冬鸡胗,只作赠菜上桌,从不在菜单上罗列。
如此这般,怎又会是吴清之点的菜呢。
可他此话说得客气,只把问题独自揽下,既袒护了妻子,又照顾了长辈的面子。
正想着,侍者持紫砂壶而来,将热茶一一奉上。
吴清之最先接过一杯,在嘴边吹凉了,方才喂到迟榕嘴边,只怕她烫着。
“迟榕,还苦不苦?”
眼见着迟榕咽了茶,吴清之柔声问道。
迟榕砸吧砸吧嘴,眼巴巴冲着他点了点头。
这苦荞茶虽然名中带一个苦字,但味道却如同糯米般香甜,含在口中,自是将苦味一扫而净。
只是这茶叶卖相不佳,如鸡食残渣,等不起大雅之堂,吴家在岳安城如日中天,说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迟老爷倒是好奇,吴清之怎知此茶。
迟老爷于是笑问:“楼外楼供的茶叶是碧螺春和祁红,小吴怎么想到苦荞茶的?”
吴清之正给迟榕夹着别的菜,嘴上答着,手上动作却不曾停下:“在皮作坊里点货时见工人们喝过,这茶解苦解腻,我觉得不错,便记下了。”
说罢,又给迟榕拈了几块排骨,还特意挑了最好剔的,他自己碗里却只有些青菜时蔬。
迟榕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起来:“你看你光吃菜,不吃肉,怎么可能长胖。肉全都夹给我,还说我脸上有肉!”
他们二人台面上坐的端正,可桌下却已是有来有回的触碰起来。
先是迟榕不老实,她总不肯坦坦荡荡的接受吴清之对她的照顾,得了人家夹的排骨,却还要戳一下吴清之的腿。
这一指戳过去,想要再抽身而去,自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清之截了她的胡,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里摩挲,左右不放,面上却不改正经颜色。
早上起床时吴清之就是这么干的,那分钟他不掩唇间笑容,还要大胆的再索一个吻。
但眼下哪能一概而论,这可正吃着饭呢!
兀的,吴清之变本加厉,抠开迟榕攥紧的小拳头,在掌心轻轻一挠。
迟榕一下子打了个颤!
“阿榕,怎么打寒噤?”迟老爷见女儿哆嗦了一下,不由的问道,“这天也不冷啊,是不是吃了冰的,贪凉了?”
餐桌底下,迟榕又一抽手,谁料吴清之松也不松,更再她腕间一刮,顿时传来一阵酥麻感觉。
迟榕狠狠的瞪他一眼。
“我、我可能是绿豆沙冰吃多了,就忽然觉得有点冷。”
吴清之也附和起来,却是笑得宠溺:“迟榕,你真不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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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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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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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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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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