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止这一日饮下一整罐紫红色的汤水,仍是一般腥臭苦涩,但墨止喝了十几天,倒也习惯,此刻他身躯早已尽数复原,筋骨健旺如初,一个翻身纵跃便从榻上跃了下来,活动了几下拳脚,笑道:“白猿大哥,你可真是神了,你每日调配的药水除了难喝之外,简直就是奇药,墨止这厢多谢啦!”m.χIùmЬ.CǒM
他说着,便躬身行了一礼,而那白猿见他忽然如此,不知所谓,还道是他存心耍趣,便也有样学样地深深一拜,一人一猿竟好似兄弟手足一般,对而行礼,墨止看得好笑,便说道:“白猿大哥,我是谢你,只需我来行礼便好,你却不用也躬身啦!”说着,他便一把将白猿托起。
白猿一对明晃晃的眸子一阵转悠,也在领悟他话语之中的意思,忽然眼神一亮,指了指墨止,又指了指自己,口中呜呜叫了几声,做了个托举、捣药的动作,墨止看它明白,便随着说道:“正是啦,你将我救到此处,又每日为我喝药,我要谢你,我才给你行礼。”
白猿点了点头,又是一阵垂胸欢啼,拉起墨止,便冲出屋去。
墨止十几日来,只知此地虽在寒叶谷中,但不知为何气候极是宜人,温暖似春,时时好奇,但碍于身上伤势,一直难以起身,这一遭冲出木屋,才得见此地清佳全貌,却见此地绿草似绒,延展无垠,当真是风物佳盛,似春常驻,更有仙鹤二三,白露成群,野兔团走,见人不惊,四周环绕一圈巍峨山壁,竟是那雪峰山体,将此地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实是万顷水晶中镶翡翠一般的风貌佳境。
墨止眼观四周,实是难以相信,山壁之外,寒风呼啸,而一山之隔,却恍若暖春,心中暗暗说道:“想必是这山脉阻隔了寒风,地下热脉汇聚此地,寒暑相交,才得了这般春华景色,寒叶谷之中竟还有这等宝地,流芳崖果然是可万古流芳之所。”
他心中一阵叹服,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气息澄澈,万物润泽,呼吸之间极是舒畅,不由得心中喜悦,纵声高呼,发足奔跑起来,暖风拂面,滑身而过,引得鸟雀啾鸣,白鹿驻足,那白猿跟在他身后,初时还谨慎小心,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再将骨骼跑断,但跟了片刻,毕竟也是猿猴心性,也起了玩心,也随着呼啸奔驰,一人一猿追逐欢笑,好不畅快。
墨止自体内有了伤病,便日日垂身生死之间,本料着这一遭死在风中,却无意间来到此地,断骨之痛不但全然治愈,似乎还比之此前更显结实,墨止忽然想道:“还是活着舒爽,只有活着才得见这许多仙家景色。”
他二人奔驰许久,足足跑出了三十几里路途,绿草却仍未停歇,这一片风华,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墨止还未尽兴,仍朝前奔驰,可忽然眼前白影一闪,自己收足不住,一头撞了上去,可脑袋碰处,却是一片毛茸茸,却是白猿闪身拦在前面,只见它指了指前方,又摆了摆手,显然是有意不要墨止再往前行。
墨止抬眼眺望,原来越是深入,四下里便似是个葫芦口一般渐渐收紧,到了这一步,四周已大显收窄,前方道路便仅容一人通行,但透过这一个狭窄隘口,却吹来一股微风,吹在脸上却令墨止颇感古怪,原来这阵微风似乎暗带两股,一股热得发烫,一股冷的冰凉,墨止自西北而至北境,都未曾感受过这又凉又热的风力,不由得心中大起好奇,问道:“老白,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白猿口中呜呜叫着,面色颇为焦急,一时之间也比划不清楚,手舞足蹈了许久,也放弃了比划,径直将墨止拉着朝外走去,墨止不由得惊异:“想必流芳崖是孟家禁地,这外面倒没有什么怪异,反而是这里面才是关键所在。”
他正欲转头,却忽然瞧着那隘口之中散发出一缕白色烟气,墨止心中一动,少年心思极是好奇,心中便暗暗想着非得找个时间探个究竟才好。
白猿力气极大,拽着墨止便步步前行,此刻日头正盛,流芳崖中有些燥热,墨止便说道:“我不去便是了,我们寻个阴凉处歇歇可好?”
白猿见他不再想着回去,也点了点头,带着墨止便找了个一处山壁坐下,墨止方才靠近山壁,便感到一阵清凉传了过来,笑道:“必定是山外寒风疾吹,但透过山体,到了此处,便只剩下了两成寒凉,正好为我们避一避热力。”
白猿扶着墨止坐下,转身便跑到草原上,左摘右采,忙得不亦乐乎,不多时,便捧着一大把各色浆果跑了过来,尽数塞到墨止手中。
墨止正好跑了许久,口干舌燥,见这浆果各自生得肥美圆润,甚是诱人,方才顾着欢悦,竟未曾看清草原上还有这等佳果,当下一把便塞到口中,霎时间汁水充盈爆开,酸甜适口,凉冰冰地顺着喉咙淌了下去,一时间神色清明,无比舒爽。
白猿虽生就一副高大凶悍的身躯,但心性却似孩童,也不知在这流芳崖居住了多久,又采了一捧浆果,大叫着朝另一处山壁跑了过去,墨止远远望去,只见那片山壁青树环绕,白兔游走,十分秀美,但青草树影之中,竟还立着一方墓碑。
墨止起身随着过去,才得见一株梧桐生长正旺,枝叶繁茂,穹顶如盖,四下里白鹿栖息,稚兔成团,而一方墓碑正静悄悄地立在树荫之下,白石似雪,静谧无言。
墨止心中寻思:“此地是孟家禁地流芳崖,却不知是何人葬在此地,求的或也是个流芳百世的意头。”
他父母罹难之后,他始终深深自责不曾厚葬二老,此刻见了这墓碑亦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便不由得心中暗生一股悲戚之意,脑海中不自觉地便想到红玉林中自家父母那一方简陋墓碑,但自己如今也身负大伤,不知何日便死,似乎此生再无机会重修父母坟冢,每每想到此刻,墨止便悲从中来。
他轻轻拽住白猿,从它手中接过些浆果,满面苏肃穆走上近前,却见那墓碑之上,清清楚楚地写道:“故妻孟门苏絮之墓”
墨止见了,登时明白:“晴妹子曾说,她自幼失了母亲,想必此墓便是孟谷主悼念亡妻,立在此处纪念。”
他想到孟雪晴思念母亲双眼噙泪的模样,便不由得心起怜惜,此刻回想自家父母早已亡故,更是感同身受,寻思着:“晴妹子待我极好,孟谷主更救我性命,如今既然见了苏伯母墓冢,我不可不拜。”
说着,便端端正正地将墓前供果碗碟稍稍摆正,手中浆果摆入其间,行礼叩拜,每一礼皆心怀感戚,苦涩难言,非但想到孟雪晴的面庞,更是想起自家爹娘,他四首叩毕,已是满眼含泪,竟不能自已。
墨止行礼已毕,便起身告离,忽然心起悲哀,他也无心再赏景观物,只得悻悻而归,眼前诸般胜景风物,在他眼中已是没了半分意趣,只是踽踽凉凉地独行而去,白猿看在眼中,也不明就里,骚了骚头,正要跟上去,却忽然被人一把摁住,白猿转头一望,只见身畔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人,身着蓑衣斗笠,满面短须,正是孟元秋。
白猿从来视孟元秋如主人,也知晓他一身本领,见他忽然而至,却也丝毫不怕,指了指墨止背影,又指了指那方墓冢,孟元秋点了点头,说道:“我都看到了,你做得很好,他嘛......也还不错......”
墨止回到木屋之中,见了榻上那一具枯骨,此刻见了,也早不觉得恐惧,毕竟已是同床共枕了十几日,他独自躺了回去,脑海中烦乱杂陈,心中不由得再度想起一手导演了自家惨案的那个黑衣人,想到此人,墨止心中便似是一团火,熊熊燃烧,一股无名气力,似是凝结,但气力一动,便脉络剧痛,墨止强忍痛楚,咬着牙说道:“即便我伤重难返,我也必定要撑着一口气,寻你杀你,报我父母大仇。”
“小子,谁说你伤重难返,老夫说过吗?”
木门轰然而开,竟是孟元秋带着白猿走了进来,孟元秋见着墨止浑身系着一条狼皮外袍,好似野人一般,极是嫌弃,随手丢过来一件裘皮袄子,说道:“赶快穿上,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这件衣服是晴儿托我带给你的,老夫带到了,可别说我从中作梗。”
墨止问道:“晴妹子伤势好些了么?”
孟元秋双眼一瞪,说道:“老夫亲自给治,还有好不了的?你快将衣衫穿好,你这一身怪伤,也该治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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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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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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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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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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