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斯弈唇边浮起了冷笑。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程少不是北方道修协会的秘书长吗?既然你认定他是修道之人,他干出这种事,你们也应该要除魔卫道,协助把这个王八蛋绳之以法,就像对王道士一样。”
程远逸感觉胸膛快被火烧透了。
“他好歹也跟你一起长大,你真要干得这么绝吗?”
卓斯弈向后靠。
“你得问他,我们家好歹把他养大,没让他15岁就出去讨生活,他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他说着,在桌上的文件里翻了一份,扔到程远逸面前。
“我们已经准备起诉,要求用他的股份抵偿他挪用的公款。当然,如果期限之内他能把钱还上,我们可以不动他的股份,但是以后,也绝对不会让他再进丰元大厦一步了。”
卓斯弈略带讥讽的一笑:“你说他是修道中人,餐风饮露,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我感觉,你也并不是多么了解他,他也并没有对你有多么真诚。当然我承认,他为人处世确实有一手,很擅长俘获人心,不过——程少,你好歹也活了几百年,能成熟点儿吗?”
他的一番绵里藏针,让程远逸的愤怒有如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无所依归。
他也不纠缠,注意力转向电脑准备工作。程远逸无处撒气,又不能对个凡人动手,只能把拳头攥得死紧。
他下死眼盯着卓斯弈,后者却恍若未见。
如果说从前,卓斯弈对他还有着表面上的尊重,今天,这些都荡然无存了。
程远逸活到这把年纪,吃瘪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再纠缠下去也没意思了,他正要离开,一转身,一个画面却突然在他脑海里一闪,又停住了脚步。
程远逸冷冷的问:“他为什么叫你师兄?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卓斯弈连视线都懒得偏一下,语气也是那种懒怠动弹的潦草:“是吗?”
“别以为我像你们凡人一样可以随便糊弄,我们的记忆力你根本无法想象。”
卓斯弈又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才把视线转回到程远逸身上,一连串动作充满了屈尊纡贵的嫌弃感。
“我跟他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这一声师兄,我还是当得的。”
程远逸也冷笑起来:“不可能。我们修道之人,极重师承,他这句师兄,绝不是瞎叫的——尤其,你还跟他一起,目送他师尊飞升。”
卓斯弈带着让人抓狂的怜悯神情扫了程远逸一眼。
“你觉得这声‘师兄’很重,我却觉得未必。当然,你要怎么想随便你,你高兴就好。如果抓到他,记得送警局,我还有一个多亿等着找他要。如果你帮我要回来,我给你2个点的提成。”
程远逸怒气冲冲的回到了自己清泉路的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做“背朝太阳”,今天是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下午4点以后才会开门。裴珠珠和张德庆在门上挂了“下午四点开始营业”的牌子,不紧不慢的在做卫生。
程远逸坐在最深处的卡座里侧,面前摆着一杯茶。茶已温了,茶汤的颜色也暗沉得很,他却不想喝。
他的父亲虽然没有明确的要求他停止,但就最近传来的消息来看,他在海外的那些人脉,都已经停止了行动,只是没有明确的跟他说不干了,估计还是他父亲的授意,顾及他的面子,没有让他公开难看。
现在他能用的人,只剩了这两个,再加一个潜伏在丰元的丁小月。
然而很快,过来续水的裴珠珠汇报了一个消息。
“丁小月说,理事长今早询问过她的工作情况,之后要求他从丰元离职,进集团的北市分部,协助您。”
就知道会这样。
程远逸睫毛都没抬一下:“行,你安排吧。”
他只觉得烦躁极了,为什么文北言不信任他,为什么文北言要躲着他,为什么他不能干脆的抽身,为什么其他人都不支持他?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他的所有注意力黑洞精力都吸走了。他连修炼都无法安心。
他隐隐的感到,所谓人劫,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
他才元神初关,被这样的劫数困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释怀。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如果未来他一直无法走出来,如果他这辈子再也没办法见到文北言,未来的五六百年,他是不是会始终处于这样的困境中?
他有一种在茫茫黑夜中寻找一盏灯的感觉。但黑夜无边,伸手不见五指。他找不到灯,更找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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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之前,又有新的消息在北市的商界流传:卓斯弈把文北言告了,理由是,文北言挪用公款。
据说卓斯弈资料充分,人证物证俱全。即使文北言现在失踪,但法院依然可以缺席审判,判决下来,如果他还不露面,可以强制执行,到时候不光是股份,文北言名下所有的财产都会被执行。
“只怕全都执行了都还不够啊。”
“你以为卓斯弈是想要他那三瓜两枣的房子和存款吗?他要的是股份啊,他要收回文北言的股份。这样一来,即使以后文北言再露面,也无法对丰元产生任何影响,更不能打着丰元执行董事和股东的身份去做什么了。”
“釜底抽薪啊,卓斯弈太狠了。”
“那当然,他要是不狠,能不到30岁就坐稳集团总裁的宝座?你看看这几年他生意扩大了多少?去年营收增长了多少?”
外面尚且如此,丰元内部更是不太平,从前和文北言关系好的中高级管理人员人人自危,文北言甚至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见过市场部的孙姐在楼梯间跟老公打电话,表达担忧。
“……据说内审在查以前我经手的项目,担心我和他一起吃回扣。”
“……我当然没有了!再说都是些小钱,大项目都是他亲自去谈的,我就只是做做合同过过流程,但是内审根本不听,下午我还要去跟他们开会。”
“……谁能想到?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窝在市场部装孙子,当时的经理拼命踩他,我怎么会知道他是总裁家的养子?真算是见鬼了!”
文北言没把所有的话听完就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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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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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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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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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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