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接着介绍第二位,“这位长着西亚鹰钩鼻的硬汉,绰号穆哈默德阿酷,擅长抡镐把削人。每天都像恐怖分子中的激进骨干一样看待生活,也是死缓,不知道下一秒他能干出什么!向大家致敬!”
缩在床铺角落里的一个年轻犯人先捂了一下自己那特别突出的鹰钩鼻,抿着嘴腼腆地说:“海叔你尽埋汰我,呵呵……”
“住在赵总对面的这位你刚刚也见过,是我们的优秀艺人阿杰。绰号‘苯杰明’。现职位是三分监区的教师,可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因为法外的人才太多,怕被深深埋没,所以才倒腾了几公斤‘甲基苯丙胺’,幸亏没出手多少,判了个无期徒刑。其实,这位舍己为人的先驱最终目的,就是把他那即将装不下的学问传播给大家,让我们告别文盲,走出愚昧和腐朽。”
大海介绍完,阿杰模仿大人物向大家挥了挥手,呵呵笑着说:“唉!知我者莫过于海作家也!”
第四位进入蒋志威视线的,是一位有些女相的小瘦子,白白净净,年龄三十开外,唇边却一根胡须都没有,眼神也有些躲闪,一看就是性格内向的人。大海介绍道:“这位美媚是位电脑神童,朝鲜族,偷转了别人几千万块钱判了无期。因为妩媚至极,怕在狼群里受到侵犯,所以,他无论冬夏都穿两条内裤。故此得名‘钢铁裤头思密达’。”www.xiumb.com
“讨厌,恶心人。”绰号‘钢铁裤头思密达’的犯人隔着床铺够打大海,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五位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犯人,一副儒雅谦和的派头。一看大海看向他,他急忙笑着拱手,意在求大海口下留情。但大海却假装铁面无私,加重语气介绍道:“这位气质男可非我们这些职业罪犯可比,他是国家干部,捕前职务是郊县林业局局长,正科级官员。姓陶,我们就称之为陶局。他进来可是有个典故的,话说现在社会浮荡,却又赶上了法制逐步健全,无意当中涉法的人一天天增多,坐牢甚至成为了一种时尚,谁家没有一两个劳改犯,就不是正经过日子人家。邻里闲谈时,开口都是:‘你家现在有几个人在里面吃牢饭啊?’被问者一般都苦着脸回答:‘唉!我们家可不行,哥四个才进去仨,哪像你家呀!老头带着六个儿子、五个孙子全在里面待着,多省心啊……’因为陶局家一直都是书香门第,正派人家,除了从政的就是搞教育的,一个败家子都没有,总不能让上大学的儿子和当老师的妻子去填补这个空白吧!但又受不了邻里的讥讽,无奈,他这个模范丈夫、英雄父亲,只能找个机会贪污了几十万公款,这才判了十几年刑,终于摘掉了‘家无囚徒’这顶令人鄙视的帽子!”
“哈哈……”
全屋都被大海的妙语连珠逗笑了,蒋志威也开心地笑起来。没想到这些被命运摧残的苦命人,竟然如此的会苦中作乐。他仔细看了看大海这个人,刚毅明朗的外表下,那股不屈的豪气无可阻挡地向外弥漫,幽默既豁达。再看看老赵和阿杰这几位成熟的男人,他们开怀的笑声里,毫不掩饰地喷涌着对抗命运的勇气。悲惨的命运似乎并未把他们打垮,反而这些没打败他们的东西,还更加使他们强大。
笑声一停,大海那领袖般的手掌指向上铺一位脸膛泛黑的汉子,继续介绍道:“这位,连绰号都有两个,因为他一顿能吃十六个馒头,而且不发胖,中文绰号‘倍人奇’,是根据他的真名起的,他的真名叫马善,马善被人骑嘛!俄文绰号叫‘雷斯依维克斯基’。为什么这样叫呢?因为他勒死了一个开依维克汽车的司机,判了个死缓。”
“哈哈……”
笑声又起,这次蒋志威笑得比谁都响亮,他彻底融入到这个苦中作乐的气氛当中去了。
大海继续介绍,这次他指的是蒋志威上铺的“兄弟”。没等开口,蒋志威就忍不住发笑,这个人往那儿一坐,看身形不会超过一米四,咧开的嘴里露着光秃秃、红鲜鲜的牙床,一颗牙齿都没有。看大家一笑,这个人忽然意识到是自己那一口秃牙床惹的祸,马上回身去摸索。翻腾几下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副假牙,急忙塞在嘴里,然后才敢咧开破瓢一样的烂嘴继续笑……
大海止住笑声,指着他埋怨道:“你看!大伙正想看着你的样子乐一会儿,你咋还把道具戴上了呢?”
这小子难为情地一摆手,笑着说道:“大作家,你可得了吧!人家那个什么……什么?蒋少爷刚来,我不戴上假牙,吓着人家咋办呢?嘿嘿……”
大海边笑边开始介绍道:“这位人送雅号‘苦作舟’,原名薛海。满口没有一颗牙,又命浅福薄,我们就取了‘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句话后面三个字,苦作舟。别看他整个人加起来八十多斤,却把一个二百多斤的大汉宰了。也算是义举吧!那名大汉是饭店老板,他在店里打工,老板不但不给开工资,而且还强暴女服务员。他恨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趁老板睡着了,用剔骨刀把老板脑袋都砍了下来。原判也是死缓,现在还剩八年多了。”
蒋志威听完,心里沉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这位瘦小枯干的“苦作舟”先生,觉得这些人的人生简直就像一本破破烂烂又丢页的书,就算全拼凑起来,也是一个个零乱而破碎的故事。不由得暗自庆幸,无论自己多么的冤枉,最起码童年和少年都过得幸福、满足又烂漫,任何时候拿起来回味,都是欢声笑语的完整画面,不至于像这些人一样,每一个回忆都似一根针尖,稍稍一抬头,就扎的慌。
从看守所到集训队,再到这里,他经历了身边那么多惨痛又破败的故事,心里早已习惯了这个世界的荒凉。同时,他也明白,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看似处身世界的高端,见多识广,但其实一直被囚禁在最狭隘的井底,看到的只是最窄的一线天,根本代表不了这个世界,最多只能算是茫茫沙海之中的一小块绿洲而已。真正的世界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瑰丽多彩,那只是它的一个斑点。这个斑点小得无法再小,它的皮肤应该是痛苦的颜色,人的一生都在忍受摧残和苦难的洗礼,这才是这个世界广袤无限的真相。
他的沉思被大海的继续介绍打断,“下面我要介绍一对组合,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哨’,请上眼。”说罢,大海用手掌向上铺指了指。
顺着大海的手势,蒋志威看到两位盘坐于上铺的“奇人”。所谓奇人,是因为他们的眼睛长得与常人有很大区别,年龄稍大、身形又瘦小的那位,不光眼睛斜视,连脖子都是歪的,似乎是得过什么病,闭不严实的大嘴岔周围长着一层脏兮兮的烂胡茬,随着眼睛和脖子向左倾斜的同时,左侧嘴角也向左侧十分严重的下垂,露出酱黄色的大板牙。他看你的时候,就跟木匠吊线似的,正在瞄着一条笔直的线。一听说到自己,他还咧开嘴傻乐,上下两片紫青色的厚嘴唇被咧成了不规则的平行四边形,呆呆的双眼看的都是墙角的茶桌。
另一位年轻一些,三十几岁的样子,他的眼睛也严重斜视,但与前一位不同,他是一只向左斜视,一只向右斜视,即使他正专心致志地盯着你,你仍然会觉得他根本没看你一眼,而是正兴趣盎然地王顾左右。
看蒋志威的眼光落在自己脸上,这家伙两只比目鱼一样的眼睛各自向两边游弋着,根本确定不了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是紧张还是高兴,反正就那样盯着两个角落。
这样的“奇貌”任谁看了都想发笑,但蒋志威没敢露出丝毫笑意,谁都知道嘲笑他人的外貌是非常不礼貌的,是一种人格歧视。他正琢磨以大海这样的精英人物,怎么会当众拿别人掩躲都来不及的外貌缺陷开玩笑呢?就听大海说:“蒋少爷,别闷着啦!笑出来得了!我们大家长年累月地生活在一起,早已经不拘泥于这些了,只要能给大伙带来快乐,从头发丝嘲笑到我的脚趾盖也没关系。呵呵……再者,我还得补充几点。”说到这儿,大海指着年岁大的那个斜眼睛的人继续说:“别看这个爹现在往这一坐像个弱势群体似的,在丰台郊区他们那个村里他可是一害,有名的‘小怪兽’。这家伙仗着得过抽风病,整天啥也不干,好吃懒作,就指着偷鸡摸狗活着,那个村子里几乎没有没被他偷过的人家。而且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必须到场。主人家怕他那又脏又臭的样子败了客人的兴致,都是先给他弄点好酒好菜,然后还得塞两块零花钱,才能把他打发走。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这小子还特别好色,每天喝完酒就别一把生了锈的豁口菜刀,骑一辆除了车铃四处乱响的自行车在大街上飞奔,而且还没有刹车,被他一头沉的小短腿蹬得风驰电掣。一听稀里哗啦的动静,所有村民都知道小怪兽来了,四散躲避,连汽车都得给他让道。这个爹还怪了,不撞男人,不撞强壮的女人,专撞未成年的小女孩儿和年迈的老太婆。无论撞没撞上,他都借着酒劲上前连抓带抠地猥亵人家。你想啊!谁受欺辱都得大呼小叫地反击啊!他这个猴子一样的体格总是让被害人一顿狠揍,然后家属还得给他一顿暴揍。那揍挨的就别提了,身上从来就没离开过伤疤,没一天不喝酒、没一天不对女人下手、没一天不挨揍的。后来村民忍无可忍,就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走。结果没几天又被放回来,警察说他是傻子,属于没有刑事责任的智障人群,只能交给监护人去看管。但他父母早亡,哥哥倒是有一个,比他还傻呢!连偷东西和对女人下手都不会,一直给一个远房亲属家放牛。那条栓牛的绳子就是他哥哥手里须臾不离的唯一物件,除了睡觉吃饭,所有时间都跟那几头牛形影不离。这样的哥哥莫说监护他,连他这个会偷东西、会对女人下手的亲弟弟都不认识。无奈,村里又不能杀了他除害,只能挤出一部分专项资金,在镇子里给他租了一间小破房,让他搬到那里去撒野吧!希望镇政府迟早有一天会拿出安置他的办法来。哪成想,这个爹刚搬到镇上第二天,就到小广场上疯狂飙舞,搞得所有人都不跳了,全围着他拍手叫好。天还没黑,他就喝掉从饭馆讨来的大半瓶白酒,在公园门口把一个高位截瘫的老太太拽下轮椅,死活把人家裤子扒了下来。得逞到没得逞,不过老太太当时就心脏病发作,带着无法面对的羞辱一命呜呼了。这个爹被判了十五年,现在还剩四年。”
这个故事对蒋志威来说多少有些触目惊心,他不由得又仔细望向这个斜眼睛的‘小怪兽‘,一种可怜、可恨又可悲的心情像钢针一样冒出尖儿来,在他的心里毫不犹豫地刺了一下。悲惨上哪儿说理去?怨天尤人也有个根源,也许这个小怪兽真的是前生造了大孽,今生才来赎罪的吧……
小怪兽一看新来的人盯着自己发呆,脸上的肌肉向大嘴岔上聚了聚,导致那张平行四边形的厚嘴唇更加向左侧倾斜了,也分辨不出具体表情,急忙抬起发亮的衣袖,抹了一下即将流成线的哈喇子,眼神依然直直地盯着墙角的茶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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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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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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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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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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