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进宫。
不是为面圣,而是北边出了状况,他要进宫打探消息。
昨晚,江统对他说,看到邸报,匈奴郝散反,攻上党,杀长吏。
江统的口气,似乎并不以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只不过,他和何天,都有“留意边事”的名声,上一回见面,二人就曾对“筹边”进行过友好而坦诚的交流;而并州不闻风尘之警已久,此次事件,动静虽不太大,但亦似乎值得留意,所以,拎了出来,想再跟何天交流一番。
还跟何天开玩笑,“云鹤,当年你若是刺并,这可就是你的事情喽!”
然而何天并不晓得这件事情。
不晓得归不晓得,但听到“郝散”二字,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原时空,郝散不是元康四年反的吗?现在,元康二年——
靠!咋提前了?
贾氏和太子的冲突提前了,郝散的起反提前了——
不对劲啊!
咋啥都有一种加速度的感觉呢?
还有,这些个“提前”,同我——同我的穿越,有关系吗?
蝴蝶效应可能存在,但是,由此及彼的因果链可能很长,想捋捋清楚,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www.xiumb.com
内心隐隐不安!
于是,一结束了和太子宠妾的约会,便赶紧入宫,打探消息。
轺车上,心里说,老子“三不”可以,可是,不看邸报不行啊!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扮世外高人了,得专门找人去抄邸报才行!
“有司”转了一圈,但除了参与作乱的匈奴约在“数千众”外,何天并未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就连那个“数千众”,都可能是报了大数的。
何天的感觉是,对郝散起反,非但朝廷没太放在心上,就是并州当地,似乎也不是十分紧张。
“有司”的头脑们,以及品级够的上同何天搭话的,重点都放在了他的《登池上楼》《水槛遣心》,赞叹不已。
何天无心应酬,随便敷衍了几句,便直接去找了张华。
张华热情接待,寒暄过了,何天即开门见山:
其一,并州不闻风尘之警已久,突然间冒出一个郝散,是否夷情不洽、吏治不清而朝廷不觉?
其二,诸胡彼此牵连,虽然起反的只是一个小小匈奴聚落,但羌、氐看在眼中,未必心无所动,以天之见,这个郝散,若是殁于阵仗,也就罢了,若是生了悔过之心,朝廷还是要给予自新之路,莫赶尽杀绝,以示诸胡,圣晋怀柔远近、流化荒服!
这两点,恳请茂公垂意!
张华虽不晓得,何天为啥对这个小乱子如此上心?但也一一答允了,然后,话头一转,转到了《登池上楼》《水槛遣心》——即便张茂公,亦不能免俗啊!
唉!我抄啥诗嘛!
之后,诸事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知心姐姐没对何天打诳语、说大话,两天后,太子果然去拜见了广城君郭槐。
不晓得是心有所感呢,还是演技真的很好?太子一见郭槐,即拜倒在地,然后放声大哭,涕泗滂沱。
郭槐手足无措,面前伏地稽首之人,乃国之储君,却搀也搀不动,扶也扶不起,一边跪倒还礼,一边大声下令,那天“杀马”的那几个,杖死!
太子或者确是演技甚好,又替“那天‘杀马’的那几个”求情,郭槐坚决不允,不多时,下头就拖了几条血淋淋的尸体上来,太子虽未见过“那天‘杀马’的那几个”长啥样,但眼前这几个倒霉鬼,身材长大雄健,是个护卫的样子。
之后,祖孙二人并榻而坐,四手交握,相对唏嘘,彼此颇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当天晚上,广城君如何教训贾大娘子,外人不得而知,不过,次日一早,广城君即进宫,在昭阳殿盘桓了一个上午,听说,很将皇后戒谕了一番,同时,力陈太子“纯孝”,劝皇后善待太子,庶几彼此相安。
江统游说的工作,做的很到位,东宫詹事裴权、太子舍人王敦,本都已写好了弹章,但终于没有递上去。
蒋俊的胎位,渐趋稳定,太医说,保扶平安诞育皇孙,有个八九分把握了。
郝散的叛乱,没有扩大化的迹象,州、郡加紧围剿。
何天的“学业”,也有进步,他开始习真剑了。
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悲惨岁月,终于结束啦!
拿绿珠的话说,“可喜可贺呀!”
看,是否诸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
郝散终于撑不住了,请求投降,距他扯旗放炮,还不到三个月。
朝廷同意了,但前线的将领,不以为然,眼见便要竟全功了,这个节骨眼上,受这个胡奴的降?
那咱们这个军功,可就有限了!
这样一来,郝散就不敢向州、郡投降了,而要求直接向朝廷投降。
啥叫“直接向朝廷投降”?
郝散三转四转,居然给他甩脱了追兵,率残部南下,奔洛阳方向而来。
嗯,这就叫“直接向朝廷投降”。
但朝廷如何能许他进入京畿?立即严令他西转至河东郡受降,不然的话,只能调大兵围剿,将其化为齑粉!
郝散倒也听话,即右拐,进入河东郡。
但河东郡觉得朝廷有病,凭什么放一群反贼到俺们这来?乃严防死守,郝散部饥疲交加,在河东郡立不住脚,便打算西渡黄河,到雍州冯翊郡内找点吃的。
冯翊郡说,你河东郡不招待反贼,我冯翊郡凭啥要招待?就在河口,将郝散部堵住了。
双方正在谈判,冯翊都尉欧阳健率兵迂回到郝散部侧后,发动攻击,郝部既猝不及防,又饥疲交加,如何抵挡?一战之下,全军覆没,郝散本人,也被砍了脑袋。
欧阳健得意洋洋:并州、司州那帮没用的,最后,还是靠俺们雍州才搞定这帮反贼!
然而,雍、司、并一带的匈奴、氐、羌皆大哗:朝廷背信弃义!
既如此,俺们就一并反了吧!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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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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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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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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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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