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时雨知道她是家破人亡,无以为家,死咬着陆卿云不放。
解召召也知道她这一来是为了陆卿云,这一结下梁子,也不会轻易化解。
细究起来,两个人都姓解,同出一宗,可不仅没有亲情,往后还会明争暗斗,互不认输。
最后,解召召先开了口:“侄女儿,人生真是无常啊。”
解时雨面无表情,不点头不摇头,更没有开口叫她一声姑姑。
“侄女儿好福气,”解召召让开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深更半夜还为男人忙忙碌碌,真是个情种。”
解时雨迈步进屋,在和解召召擦肩而过的时候,解召召忽然压低了声音:“陆卿云,那个榆木疙瘩开窍了吗?”
不用解时雨回答,她自己先笑了起来,笑的很痛快,仿佛提起陆卿云就是一件大乐事。
解时雨听她这般欢快,任由她去笑,自行进屋,四下看了一圈,并未看到文郁。
“笑够了吗?”她这才扭头看解召召,“我可以等你笑够了再来。”
解召召扭着腰走过来:“怎么?侄女儿这么端庄,连人家高兴了笑一笑都要管?我不仅要笑,我还要哭,哭我死了的兄弟,哭我节姑侄女儿,连一具囫囵尸体都没有......”
“你要论解家的仇,去巨门巷跟我论,”解时雨毫不客气打断她,“请文世子来和我谈吧。”
解召召下意识的要反击,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年纪轻轻的解时雨面前失了态度,落了下风。
坐回主位上,她勉强将那些旧事压了下去,和颜悦色一笑:“文世子?没想到你这手腕宽到这个地步,叫的这么亲热。”
解时雨听她总是满腔乱弹,干脆直接道:“庄景在哪里,我要带他走。”
“庄景?”解召召发出一种暧昧不清的笑:“又来一个,侄女儿,本事不小啊。”
随后她又道:“庄二哥儿嘛,自然在这里,不过我们可没绑住他的手脚......”琇書網
话音未落,门口已经传来十分恭敬的声音。
“姑娘,找到了。”
说话的人是吴影,他独自一人架着庄景,尤铜从屋顶上落下来,和他一左一右将人架住。
他身后三步远处站着急急赶来的谭峰。
庄景软趴趴的被两个人架着,浑身上下看起来完好无损,除了脸狠狠的埋着,看不出任何异样。
解时雨皱眉看着他,心中隐隐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庄景不抬头,她也只装作不知道,将一切情绪都压了下去。
再面向解召召,她冷笑了一声,走出去,看了一眼站在谭峰身后的文郁:“人我带走了,公堂上见。”
没有人拦着她。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到此就可以了,不必再生枝节。
承恩伯府见了庄景这个模样,只会私下找他们算账,但是绝不会跑去公堂上露面。
这一把,他们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面对解时雨这个手下败将,胜利者自然可以大方些。
文郁袖着双手,身体不动,只转动脑袋,跟随着解时雨的方向。
“解姑娘,我并不想和你为敌,我有我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
他又看向庄景:“妹夫,我已经将我妹子先送回家了,往后你们好好过日子。”
庄景仿佛是死了一般,连吭都不吭一声。
解时雨领着庄景出了别庄,这才示意他们将庄景的头抬了起来。
这一看,她下意识的扭开了脸,一颗心猛地跳了一下。
庄景脸上三条长长的血痕纵横交错,将他整张脸都彻底毁了。
对于庄景而言,毁了他这张脸,就无异于将他的灵魂杀死了。
他这一辈子,是真的毁了。
在微弱的天光下,庄景含糊的说了一句:“不要看......”
他这辈子活的不长,一直都是个漂漂亮亮的少年郎,他漂亮,也爱漂亮。
就因为这张脸,哪怕腿瘸了,他也依旧能在解时雨面前晃悠。
现在结束了。
他在花丛中游荡的日子,由解召召开启,如今也由解召召亲手结束。
解召召果然是他命里的克星。
哪怕是将他另外一条腿也砸的粉碎,他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绝望。
“报应......”
他又含糊着说了两个字,随后颓然的闭上眼睛,垂下头。
解时雨别过头:“我让他们送你回家。”
她说的话稀松平常,但庄景还是从解时雨的声音中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静。
静的他成了世外之人,头脑清明。
解时雨让吴影将庄景悄悄送回了承恩伯府,自己则坐回了巨门巷,闭门不出。
她不出门,外面的热闹却是没停过。
陆鸣蝉无风尚且起浪,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大热闹事。
他和他那一群朋友,无需谁的授意,每天在街头巷尾钻进钻出,和元磊等书生一起舌战群雄,硬生生将文郁请的那群闲汉给压了下去。
他们的胜利过于顺利,顺利到了出乎意料的地步。
陆鸣蝉第一次见元磊的时候,可没想到书呆子的嘴能有这么厉害。
等到京府衙门再次审理案件的时候,一大早,京府衙门外就已经水泄不通了。
陈世文坐在公堂之上,感觉外面的人群非常可怕,不知道今天能否顺利收场。
公堂之中,解召召坐的端正,但是没戴帷帽,一颦一笑,一个眼波流转,全都是有的放矢,让人不自觉的就要昏头。
人一昏头,就容易辨不清是非,站在她的身后。
解时雨还没到。
陈世文已经按例催问过一次,解时雨只说“等”。
现在已经等过了,他为难的再次催人去请。
而解时雨还是一个“等”字。
人群全都哗然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文郁和谭峰全都挤在人群里,都很轻松。
冯番拿着条帕子不住的擦汗,侧着脑袋对傅子平低声道:“解姑娘这是在等什么?”
傅子平也摸不着头脑:“会不会是等皇上的旨意?解姑娘到底有主意没有?”
冯番笑道:“反正有皇上兜底,再差也不过是陆大人的名声差一点,
不过这解召召就倒霉了,别到时候把自己赔进去,好在她模样生的不错,往徐府一躲,解姑娘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傅子平道:“你动色心了?”
冯番道:“我动个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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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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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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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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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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