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季汉彰武>第七章 汉宫之楚声
  董卓的心血凉了,而后又前所未有地沸腾起来,那是一种滔天的怒火所导制的,这种怒火是起源自党人欺骗的无明之火,一定要用党人的鲜血才能填补心中的缺失。但他又深知这就是政治的把戏,百年来的朝堂政治一直如此,大将军梁冀凶妄残暴,毒杀皇帝,谋害贤臣,而后被桓帝杀死,但桓帝亲政后,重用的宦官又哪个不残横虐民?党人其实也并没有区别,可恨他竟然信了周毖、伍琼这些党人的鬼话,竟以为他们当真有什么不同!恭谦礼让,不过是篡权前该做的姿态罢了,如今他早就大权在握,何必再顾忌清流呢?

  于是凉人们得了号令,骑着高头大马,手持明晃晃的斫刀,在官道上大摇大摆地往三公府中而去,说是要搜查与袁绍勾结的证据。崔烈早早就得到了消息,但他既不能逃跑,也不能上朝,只能坐在家中,安抚子女说:“我确实没有袁绍来往,他们搜就搜吧,多少损失些钱财罢了。”

  他们就这般坐在堂屋中,等苍头给凉人开门,为首的乃是北中郎将胡轸,胡轸也不进屋,在府门前搬来一张马扎,挥手便让手下们进屋搜刮。凉人们虽说进京已多日,出入于两宫之间,但两宫历经政变残破不堪,一直未能体会京畿繁华,如今得了董卓允许,能入高门之屋正大抢劫,人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发一笔横财。

  胡轸一声令下,他们便争先恐后地涌入府苑,如蝗般一寸一寸地搜查每一间屋舍,什么金银钱财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搬光了,重点搜查的书房里竹简书卷散落一地,无人在意书信,士卒也看不懂皇象、张芝的书帖,只将其扔了,贴着墙壁一块块敲击砖石,却在夹缝中一无所获,干脆便将屏风与古琴都搬了出去。有士卒即没抢到金银,也没抢到米粮,心中忿忿不平,见崔府支脉与仆从中有女子容貌动人,当即便扯下她们衣物,自己也脱得赤条条的,竟在大众眼下将其侮辱,女子的哭喊声传来,从晌午一直到黄昏,崔公宛如木人般一动不动。

  崔公年少时便一直久负盛名,仕途通畅,待入雒为九卿后,被朝野视为三公的不二人选,事后他以钱财买来司徒职位,名望稍为士人所嫌弃,可七十六年来,他久居人上,何时遭遇过这等侮辱?等凉人都满载而去,他走出明堂,见两侧厢房墙根挖开,道上洒了一地粟米谷壳,还杂有不少蚕丝棉线,他再去看那几名受辱的女子,女子们为保全名节,还未等崔公开口,便先后撞死在假山上。

  随后查抄张温、刘弘、丁宫的过程也大同小异,只是在搜查太傅袁隗府上时,胡轸未问袁隗与袁绍之间联系,直接说:“李陵身投匈奴,世宗便将李氏族灭,袁绍起兵谋逆,也当知晓太傅的下场吧。”当即将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及袁家婴孩以上五十余口人全部下狱。雒阳人见太傅府中拖出一条漫长的囚车行列,往日的显贵盛族如今手戴镣铐,身着囚衣,因而感到十分悲伤,私下里说:自袁良以后,汝南袁氏兴旺,接连有袁安、袁敞、袁汤、袁逢、袁隗五人担任三公,国朝中没有能比袁氏更显赫的家族了,可如今连袁氏一门也要没落了,其余家族又要如何才能保全呢?

  处理完这些闲事,董卓又上表天子说:“如今袁绍在关东起兵叛乱,国家已处在危难的时刻,不仅外有叛贼,内部还有心怀叵测之徒伺机而动,若想要战胜强敌,杜绝内忧,便需复相国之位,以良臣忠臣任之,威慑内外诸小,而后统筹国政,合力平叛。”

  而后天子传来一份盖有玺印的空白诏书,董卓在上写道:“满朝公卿,唯有董卿为忠,天下名将,唯有董卿称能,相国之位,舍董卿为谁?”于是董卓拜为相国,又以西凉功劳未计,加封郿县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董卓权势至此如日中天,便是霍光在时也远有不及。

  董相国望着往日朝堂公卿,无不对自己屈身让路,颇觉志得意满,只是心中忽然念起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相国又颇为悲伤,他心想:连儿子都没了,自己漂流半生,又为的什么呢?一时间在大殿上耀武扬威也变得没有趣味。几日后,他又下令封自己的母亲为池阳君、胞弟董旻为鄠侯、侄子董璜为武功侯、孙女董白为渭阳君,且设有令、丞。居摄年间,有汉中成固人名唐公房拜得仙人为师,仙人便赐他仙药得道升天,唐公房升仙之后,不舍家中家属事物,便求告仙人,仙人以大法力唤来大风玄云,迎来公房妻子,房屋、六畜上天,堂堂一舍,倏然俱去。乡民闻鸡鸣天空、狗吠云中,便在此地立碑纪念。如今董卓大封诸亲,也可以说与此相同了,只是仙凡两别,董卓此举只会令百官腹诽,他们私下议论说:到底假扮贤明,两月便露出马脚。

  到十二月,河南尹朱儁收到陈留消息,上报朝廷说渤海太守袁绍与冀州牧韩馥也率军到达陈留,现在陈留一郡之中光牧守便聚集有十三位:勃海太守袁绍、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上党太守张杨、济北相鲍信、北海相淳于琼、常山相崔钧。此外还有奋武将军曹操等袁绍同党若干,此时酸枣一地聚集的大军已超过二十万,而河内亦有近十万兵众,身处南阳的后将军袁术尚在招募兵马,兵马保守预估也不会低于七万。如此煌煌兵众,便是王莽出讨绿林时也难以比拟。

  董卓虽说自负才能远胜袁绍等人,但听闻关东联军竟高达近四十万人,也不禁有些彷徨,他问李儒主意说:“古往今来,能面对十倍之敌而能胜的,不乏少数,但能战胜四十万大军的,也只有西楚霸王一人,我自忖水平,无过于彭越英布,如今竟也手足无措了。”

  李儒便说:“相国何必自谦呢?相国不若霸王,难道袁绍便能比肩高祖吗?若他当真高超如此,相国又如何能掌握朝政呢?伍琼人虽叵测,但话语确有道理。袁绍虽能号令诸侯来聚,但到底事起仓促,人心难齐,而我们又坐拥八关、崤函之固,只要固守要害,叛军攻之不克,必然就会如六国攻秦般相互攻讦瓦解,那时我们各个击溃,并非难事。”

  他这是在重提迁都之事,董卓也深为赞同,但此时李儒又补充一计策说:“如今我们还须施为一事,联军以相国废立无名,欲助弘农王重夺大位,朝中公卿有此想法者亦不在少数,相国,此事不可不细细提防啊!”

  这番话令人发渗,便是心冷如董卓,此时也不禁环顾左右,见四处无人,他便用手向下虚划,对李儒缓缓说:“此事要办得利落,不要再出岔子。”李儒躬身再拜,当即转身离去。

  待初平元年的正月,雒阳勉力欢庆一番年关过去新岁到来,很快便生不出欢喜的情绪,雒阳城中人人焦虑,都在为迁都与开战两事不能安枕,在相国掌权以来,河南一直有人逃难各地,但到底故土难离,留在雒阳的还是多数,可如今相国要备战迁都,便无法不行了,太学学子都因此离京,博士祭酒郑玄等人也挂印而去,剩下的人们哀叹又无奈,大多能体会三闾大夫屈原在汨罗江边的悲伤之情了。

  十二这日夜里,弘农王郎中令李儒进宫,他身穿绛色狐裘,手持一漆盒,亲带着二十来名甲士,甲士们手持干戈身着铁甲,在满是积雪的行廊间发出雨水般的振响,沿路宫人听了都躲在一侧,如同在躲避死神。

  等李儒行至东宫,一名甲士推开殿门,其余甲士随即涌入殿中,抢占住殿中各门户。李儒打量东宫,宫中黑魆魆一片,仿佛无人的荒迹废墟,冷风涤荡在宫柱中穿梭,发出吃人般的嚎叫声,只有在偏房中有一处光亮,微弱又明白。李儒带了三名侍卫靠近了,从门缝中往里望去,才从中看见两处炉火,炉火旁弘农王正与王妃唐姬依偎着在一处取暖。另一处炉火边四名侍奉的宫人围成一圈在窃窃私语。

  李儒推门而入,房中顿时静了下来,弘农王见李儒样貌,脸上也失去颜色,身体不禁向后退缩几步,强撑着胆气问他说:“郎中令到此来有何事?”,李儒放下手中漆盒,从中取出鲤鱼、鸡胗、肉糜、焖饼,将其尽数置于案上后,他对弘农王说道:“如今天气寒冷,相国命我此来,为殿下上膳。”他再从次层中取出一壶酒盅与金盏,往金盏内倒入一杯温热的浊酒,再说:“这酒乃是首阳道观敬献的药酒,可以辟恶,天子特令我送予殿下饮用。”

  弘农王望着紫色的药酒,看酒水上热气环绕,他想起暴死的母后,不由拉着唐姬继续后退到墙角,指着李儒高声喝说:“我没有病,你这是想杀我罢了!”他说完,还抖着手指恨声道:“当日你当着百官公卿还有朕的面前,羞辱母后,你当我敢忘记吗!”他言辞凄切,侍奉弘农王的宫人们听了都垂首太息。

  李儒漠然地持酒上前,将第一杯酒泼洒在弘农王脸上,揪着他的衣领说:“殿下,你既然记得当日难堪,便不要将今日也变得难堪罢!”

  他松开衣领,弘农王哽咽流泪,瘫倒在地,唐姬伏在他身边,也跟着嘤嘤哭泣起来,等弘农王颓唐地起身,他垂首说道:“我好歹做过几月天子,你再给我一个时辰让我宴饮一番吧。”

  李儒心想确实如此,便应允了,弘农王又说:“给一壶没毒的酒罢,我死前想尝尝清酒味。”李儒腰间有一袋酒囊,便解下赠予弘农王,弘农王悲凉至极,他倒了酒水,与唐姬及随从宫人一一饮别。一巡过后,弘农王将剩余酒水倾倒入喉,歌道:“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他乃令唐姬起舞,唐姬举袖再歌。歌毕,弘农王手捧毒酒一举饮下,又对唐姬说:“你是天子的妃子,以后难以嫁给寻常吏民了。自爱罢,我与你从此分别!”唐姬将他抱在怀中,流泪不能言语。刘辩朦胧间看见母后父皇,又哽噎说:“何苦做天子呢?”然后便腹溃而死,刘辩时年十五岁。

m.χIùm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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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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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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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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