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哉悠哉,整体突出昆仑丘生活节奏之慢,也是个技术活。
站在云朵上,俯瞰昆仑景致,看到开明哼着歌儿去了神树林,少昊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当日与后土交手耗尽了他刚养回来的一点神力,暗中抹掉嘴角血迹的事情,他以为除了天帝没有人看见,竟不想被开明也看去了。
看见就看见,给你嚷嚷出来,还说被人家打吐血了……
这让帝君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过,还真是很好奇,能给魔尊当智囊的大魔后土,怎的突然就死了?
死便死了,祝融和共工找上门来又是为的那般?
难不成还想把后土的死赖在自己身上?
那也说不通啊!
以少昊对魔头的了解,后土的死要是真跟自己扯上关系,魔界怕是早就大军来袭,不把昆仑丘夷为平地不罢休了。
怀揣种种疑问,少昊来到山门外。
按落云头,就见祝融和共工迎了上来,共工怀中托着的可不就是后土嘛!
少昊着意看去,后土衣衫上血迹斑斑,毫无生气的样子确实像是死了。
祝融率先走近,连名带姓道:“白帝少昊,我们哥俩有事找你。”
少昊挑眉一瞥,不做应答。
共工忙踏上一步,将祝融遮在身后,客气地点点头道:“冒昧叨扰,还请白帝勿要见怪。”
对共工的态度还算满意,少昊清傲一笑:“既是叨扰必有所求,直说来意就是。”
祝融又要抢着说话,被共工用眼神制止了。
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后土,共工面容哀戚道:“想必不用介绍,白帝也看见了,这是后土。”
少昊站在三步开外,保持了沉默。
共工抬眼看来,恳切道:“她身受重伤,又被剔除了魔骨,原本是要被打入九幽炼狱的,但我们不忍她尸骨无存,冒着惹恼尊主的风险带她来到昆仑。”
少昊面上表情淡淡,内心里却一阵惊涛拍岸。
对一个魔族来说,剔除魔骨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清楚。
在神界,犯有大罪的神族,也会被剔除神骨。
神骨和魔骨,是神魔的象征,亦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失去根骨不比人界凡人强壮多少,正常凡人经历的生老病死就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因此,对于神魔来说,非罪大恶极者,是轻易不会动用这种极端刑罚的。
后土如何触怒魔尊了?竟会被剔除魔骨之后,还要打入九幽炼狱?
有太多的疑问,但不适合在此时问出口。
少昊以事不关己的眼神看向共工,扯了扯嘴角道:“然后呢?你们是想救活她起死回生?”
共工坦言相告:“实不相瞒,我在她受刑之际动了一点手脚,后土尚有一线生机,而只有你能救她。”
少昊还没来得及说话,祝融一惊一乍地冲到了前面。
“啥?后土妹妹还没死?”祝融惊叫,接着埋怨共工:“你知道她并没有死也不告诉我,害我哭得好一通肝肠寸断。”
共工没好气地瞪了眼祝融:“我若跟你说了实话,如何取信那些魔兵?”
见祝融恼了,共工又补充道:“你要是想要救活后土,最好闭嘴。”
祝融登时没了脾气,关系到后土性命攸关的大事情,他自是不想与共工在此时内讧。
喝止了暴躁的祝融,共工眼神坦荡地看向少昊:“我知道,白帝你开口肯定会拒绝,但我们或许可以好好谈谈。”
少昊并不急于答复,盯着共工的眼睛,似要把他看穿。
印象中,这个大魔头心思技巧、行事沉稳,在与神界数次大战中,没少让天兵吃亏。
这般智谋与实力兼具的大魔,说出话来往往不容易取信于人,总会有一种被他算计的感觉。
而联想到人界正在发生的事情,少昊由不得怀疑,魔界设套坑害昆仑的可能性。
魔族奸狡无孔不入,蜗居玉山的屏蓬身上尚有疑点重重,他可不想给昆仑继续惹来麻烦。
虽为代掌,窫窳、陆吾等神君也跟他不甚亲近,但并不代表昆仑丘就能够任由魔族算计坑害。
有些责任与情感是与生俱来的,不因时间和地点而改变。
譬如神魔之间,骨子里彼此的仇恨近乎天生,那是无数血泪积累起的种族对立,已经根深蒂固很难达成和解了。
自然,信任更是无从谈起。
少昊看不透共工在算计什么,对后土的“死”便存了质疑。
“你们走吧!”他淡淡道:“本君帮不了你,昆仑更没有起死回生的灵药。神果之争,你们是亲身参与了的,想必也不用本君多说什么了。”
祝融听闻就炸了,愤愤地看向共工:“我就说了不行不行,你看看这个白帝根本就不愿意帮咱们,神族都是铁石心肠,真是半点不假!他都说了没本事救人,你又何苦在此做小伏低?”
共工抿唇看着少昊,一任祝融数落。
少昊看在眼里,更觉得眼前二魔这是在一唱一和地做戏,冷笑着道:“他说的不错,本君的确没本事救活你们的后土妹妹,二位另请高明吧,恕不远送!”
说罢,少昊转身就走。
共工自然不肯就此放弃,身形一闪便挡住了少昊的去路。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共工的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白帝,算我求你,救救她!”言辞恳切,字字带泪。
共工说着,深情地凝视怀中后土的面容,自嘲道:“说来可笑,你们眼中的大魔头,譬如祝融和我,和后土,还有所谓的十大魔将,其实都不是合格的魔。”
少昊脚下不动,俯视共工只看得到他一头水蓝的发色,而后土惨白的一张脸却正对着他。
看着后土清冷秀致的脸庞,脑海里便能想起当日她与自己交手的一幕。
如斯魔物,说死就死了,不知是该喜还是要叹一声惋惜了。
并非恻隐之心,单纯觉得天地间秀雅精致的东西,应该留存长久一些更有价值的心思。
少昊和缓了语气重申一遍:“你跪下也没用,这世间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的灵果,昆仑没有,本君更没有。与其在此强人所难,本君觉得你们还是另想办法更实际一些。”
共工坚持跪着,少昊绕过他要走,面前便围了一大圈共工的分身,堵得水泄不通。
少昊不禁恼了,沉下脸来怒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本君最后说一遍,昆仑没有办法救活后土。”
共工满面哀恳仰头看来,少昊面前即是一大片共工的嘴脸,密密麻麻只看得他心头大为不适。
“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救活她,不惜冒着被魔尊灭杀的风险也要带她来此吗?”
幸好,说话的共工只有一个。
少昊不愿意跟他磨嘴皮子猜谜语,冷哼一声,心底却忍不住鄙视,一代大魔身陷情爱时竟也如此不堪,情爱一事果真祸害不浅。
共工自是不知少昊心中所想,低缓的嗓音絮絮而言,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在整个魔界,后土她是最不像魔的魔族。因为有后土时时规劝,我很庆幸这千万年来才没有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大魔;
因为有她教授,魔界子民安居乐业,慢慢学会了不靠屠杀也能活下去的生存方法;因为有她一次次直言劝谏,魔尊撤销了很多次兴兵征伐的计划。”
少昊无奈地听着,此事目前看来倒有几分可信了。
一个堂堂大魔能够为了算计昆仑,连自身尊严都能彻底舍弃?wWW.ΧìǔΜЬ.CǒΜ
说到底,不论神魔人,但凡是个取得了一定成就的雄性,就绝不可能做出轻易向旁人下跪的事来,更何况还是对立面的敌人。
听共工说得动情,祝融亦是深受感动,当着少昊的面竟抹起泪来。
少昊皱眉,战场上厮杀流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魔头,却因为一个同伴的死溃不成军,这般情形委实超出了他对大魔的一贯认知。
当然,他们的同伴不一般,少昊能看得出来,祝融和共工同时喜欢着后土。
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呢?昆仑确实没有办法施救,若是有那本事,自己也不至于养伤这么久了。
念及此,少昊无奈一叹,低沉道:“你说的这些,本君听了固然感动,对后土将军的遭遇亦是十分同情,但本君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救活她,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
尽管自身内伤不浅,从共工的分身包围里脱身,少昊还是做得到的。
拂袖一挥,面前围着的一个个“共工”随风消散,少昊迈步而去,风度翩翩一如往常。
“白帝,”共工大叫一声,望着少昊的背影急道:“你想知道幽都内情吗?”
少昊脚下一滞。
共工见了,情知有希望,起身追上来低沉道:“你若肯答应救活后土,幽都之事我们兄弟会给你一个交代。”
少昊缓缓转身,面沉如水:“原来真是魔界所为!天道无情,你们是疯了不成?”
共工冷哼:“也许是真疯了吧。你当后土因何沦落至此?尊主要的从来就不是忠言逆耳。”
原来后土获刑竟是反对魔尊而致!
少昊大体明白了,睨了眼生气全无的后土面容,眯眼看向共工:
“你们魔界的恩怨是非本君不想理会,至于幽都之事跟本君更没有什么关系。你想拿这个来谈条件,那就找错人了,或许天宫会比较感兴趣,你们去找天帝吧。”
共工不甘心,阴沉沉地咧嘴道:“白帝何须急于撇清,天帝与你兄弟相称,派你代掌昆仑不就是打着吞并的野心,也想为一统三界铺路么?”
少昊清淡一笑:“然后呢?想要一统三界是天帝和魔尊心心念念的事情,本君并不感兴趣。自然,你所说的这些,打动不了本君。”
共工转头看了眼身后无所事事的祝融,回头又道:“白帝应当也猜得出,幽都之门已经彻底毁了,失去拱卫门户,人界将永无宁日。”
边说边盯紧了少昊的眼睛,共工胸有成竹连连发问:“人界不宁,神界何安?天兵能够常驻人界甘心为人族看守门户吗?
便是天帝有这份心胸,可以无怨无悔守护人界,那神界的门户又有谁来拱卫?”
“这就是魔尊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少昊面上已然没了笑意。
魔尊这招玩得够阴!
用幽都凶兽牵制天宫兵力,然后趁机发兵直取神界,到时天兵首尾难顾,魔界攻破神界防线杀入天宫,九重天可就易主了。
如此阴狠毒辣的计谋,单是经过共工提点就听得人后背发凉,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还不知要付出何等血的代价,又有多少仙神和天兵一朝殒命了……
少昊不敢细想,目光炯炯回视共工:“你说的这些眼看已成事实,莫非还有挽救之法?”
共工终于嘴角泛上一丝笑来,傲慢道:“我若无法就不来找你了。”
“说说看,”少昊忍着心底的焦躁,状若淡漠道:“你的想法说不定会让本君产生兴趣。”
共工亦非凡类,见少昊如此便断定了对方心系神界,遂颇为自得道:“幽都之门乃上古炎帝亲手炼制,天帝神力封印而成。
而据我所知,现如今的人皇虽为炎帝一脉,但其实力远非他的祖上那位敢盗取天火的祖宗相比,重新炼制一道新的幽都之门,他是做不到的。”
少昊颔首:“这是事实,本君必须承认你说得对。”
上古炎帝神农氏惊才绝艳,他盗取天火掌握了火之大道,才能够用神火祭炼幽都之门。
而那套火之大道,传到人皇姜离手中,早已因为多种缘故失去了道法的完整性,达不到上古炎帝那般水准了。
加之人界现如今生存境遇好过上古太多太多,人族身上没有了最初非生即死的决绝精神,表面繁荣生灵增加了,但大道没落空余虚幻才是现实。
人界现状共工尚能看出实质,少昊又焉能不知。
共工神态更为轻松:“人人都觉得火之大道于炎帝之后再无完整传承,可白帝可曾认真了解过魔族对火的渴望?我们身处阴暗的九幽地,向往光与火的温暖一点都不比人族少。”
“你等是魔,魔本阴暗何须光明?”少昊耻笑:“见光即死、遇火则灭,你们怎敢肖想?”
说到这个,被忽视良久的祝融终于有了开口机会。
祝融向前走来,虽只两步却硬是走出了风风火火地气势,言语里头更是带着火气道:
“你这厮如何说话的?我等魔族怎的就不配用火了?你们自诩清透,可私底下有几个是真正做到了光明正大的?神不过外壳光鲜罢了,内里多脏那就说不准了。”
见祝融上来就要打架的势头,共工不得不又一次喝止,此时此地可不是论神魔之间谁更脏的问题,是要打动少昊救治后土啊!
喝退了祝融,共工歉意道:“白帝无须理会,他就是个粗人,咱们还是谈正事罢。”
少昊挑眉而笑:“话糙理不糙,他说的倒还有几分歪理。行了,你一直抱着个尸体看得本君都累了,不妨到我昆仑神殿一坐,再详谈也不迟吧!”
谈事情是不迟,可共工知道后土等不起了。
听闻少昊开口相邀,他简直都快高兴哭了。
能进昆仑神殿一坐,说明少昊答应,后土有救了。
共工心下一松,这才感觉到累,脚下不由打了个趔趄,直觉一双腿酸软无力,已然不能承受后土之重。
祝融眼明手快,一把接了后土过去,喜悦而珍重地抱了他的后土妹妹率先追随少昊而去。
共工苦笑,慢慢起身扥平了衣衫,才随了上来。
二魔此时满心里都是后土有救的喜悦,竟完全忘记要跟少昊追究他适才把后土说成一具尸体的恼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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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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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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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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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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