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回头对着月瑶一笑道:“去取装奁过来,我今儿要给宁王梳个最时新的发式。”
朱真端坐在铜镜之前,默默想着心事,任由月如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月如用梳子将朱真头发分成几十缕,有小指钩着,飞快的编成了密密的小辫,又将所有小辫总拢至头顶,用一只银冠束了,在辫脚缀上一颗明珠,和几只小银铃。
月如梳好头,收起装奁,向着朱真行了个礼。
朱真看铜镜里自己一副英气勃发的样子,便叹口气,站起身来对月如道了句:“有劳了。”
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餐,朱真便背上自己的雕弓和箭囊,转身走出了雅正居。
涂姜依依不舍地将他送雅正居院门口,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道路转弯处。
朱真直奔马房,牵出了自己的那匹西域白马,翻身上马,向着古神山而去。
朱真一路上纵马狂奔,只听得耳旁风声呼呼,发辫之上的银铃…“叮叮”轻响。
此时已是仲春时节,古神山内绿意昂然,粉如烟霞的山桃花如纱幔覆盖了半面山坡,林子里众鸟争相啼鸣,高低婉转,百花争艳,溪水潺潺,远远看去犹如置身仙境。
可是,朱真却无心欣赏这人间美景,他眼里只是剧烈地跳动着杂乱的画面:躺在病床上流眼泪的母亲;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的父亲;静静躺在灵床上的胡婴和冒着烟的云梦乡废墟。
大约两个时辰,朱真便到了鹞子冲。
他怕惊动那活死人,便早早下马,将它栓在道边的柳树上,自己握着剑向着山上走去。
鹞子冲也是两山夹峙的山谷,两侧的山峰葱翠浓绿,高耸入云,山坡之上长满了松、柏、杉、栗,都是生长了千百年的大树。
走了大约一刻钟,朱真便看见北面山坡的山脚下边有一片密林。
这林子面积甚为广阔,树木高大粗壮,枝叶繁茂,重重叠叠,一眼竟望不到边。
即使是在这春暖花开的白日,朱真站在林子之外,居然也能感受到一股极浓重的阴寒之气,慢慢地从林子之内弥漫出来,瞬间穿透了他的衣服,浸入了他的骨髓。
朱真努力睁大了眼睛,微微抖擞一下精神,握紧了手中的剑,向着幽暗的密林深处走去。
进得林子之中,朱铮凝视了半晌,方才适应了林子中幽暗的光线,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原来这林子里的空地上,尽皆是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大大小小的坟头。
这些坟坟头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大多数都没有墓碑,只是一个个土堆。
朱真心内叹了口气想:“是了,这便是那传说中的乱葬岗,据胡婴说,当年便是他母亲将他藏在这里,传了他丹元,他才得以逃过一劫。”
“哎,胡婴是真正命苦,逃脱了幼年的劫难,却在少年时英年早逝。”朱真忽然想起自己曾向胡婴保证要保护他,结果却反让他为保护自己而丧命,心内又痛又愧,愈加横下一颗心要和那活死人同归于尽,为胡婴报仇,为百姓除害。
朱真提着剑,运起轻功,脚不沾地的向前急行,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朱真在树林内四下逡巡,林子里树叶层叠交错,阳光也照不进来,一股陈年落叶枯枝腐败发霉的酸幸之气,和轻微的肉体腐败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制造出一股阴森沉闷的气氛,林子里十分安静,几乎听到倒树叶飘落的声音。
朱真越走越深,在他脚前出现了一片歪倒在地的木板,上面写着薛从虎之墓五个大字。
朱真心里一凛道:“是这里了。”
朱真默默地将剑横在身前,向前跨出一步。
忽然他脚下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朱真,是你来了么?”
朱真一惊,低头向下看去,只见脚下是一个一丈长,五尺宽,四尺深的长方形坟坑。
一个身着青色团花锦袍,黑裤黑靴的少年躺在坟坑里,脸上盖着一个竹笠。
他那一身袍子和裤子上已经沾满了泥土,几乎变成酱色。
在他身边堆积着大大小小各式骨骸,有兔子,鹿,羊、獾、野鸡的也有人的。
此刻他手里正拿着一个人的头颅骨在把玩。
“朱圆,是你?”朱真用手里剑指着坑里那少年问道。
“呵呵,”坑里那少年冷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朱圆,朱圆早已被炸的粉碎。只是我偏偏记得你,而且还是一样地恨你。”
朱真一抖手中剑道:“朱圆,我今日来寻你,便是来同你做个了断,我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哈哈哈哈哈”那坑里的少年,爆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忽然从坑底凌空飞起。
他飞起的身形,带起了坟坑里的土,一阵烟尘飞扬至空中,又如雨般落下。
随着少年腾空而起,他脸上的竹笠掉落下来,连带他怀里的骷髅头也“咚”地一声掉下地来,咕噜噜地滚了开去。
那少年双手握剑,对着朱真的头顶直劈而下。
朱真一仰头,只见那少年一张脸惨白,长发披散,一双眼睛没有黑眼仁,只是一片白茫茫地,向下俯视着他。看起来十分诡异骇人。
朱真只觉得头顶一阵夹着寒意的剑风袭来,他看也不看。挥起手中剑,向上用力一挡。
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蹦出一串火星。
那少年身体受了冲击,向后飘去,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他用剑指着朱真道:“朱真可以啊!不再是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了,也颇有几分力气了。”
朱真也提剑指向那活死人道:“那是当然,若是你朱圆活着,也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朱真脚下一蹬,身影又是一晃,只跃至那少年身前,对准他的咽喉便是一剑。
那少年身子向侧边一让,后脚一收,一个后后弓步便让开了朱真的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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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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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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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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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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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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