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不久,包拯一行辞出邢州,北历赵州,缘一路获知广平监于漳河流域,侵占邢、洺、赵三州肥沃农田一万五千余顷,一概用以牧马,佃户不能耕种。然惟漳河南北最是良田,百姓租佃耕种年岁深远,邻近园林已作父祖邱茔。昨准群牧司收其地入官,遣佃户共九千三百四十余户,迁安又多是高柳及泽卤之地,人户全不肯起移,累经鼓司进状,不报访闻,俾河朔之民何以存济?况广平监虽再分为两监,马只有五六千匹,不及往时一监之数。今牧马一匹占草地一百一十五亩,兼知卫州淇水监牧马一匹止占地三十一亩,广平监亦不销得此地,枉有废为闲田。往后纵添得马三二千匹,元占牧马一匹之地,若比淇水监可就牧三匹未为阙事。故而,上疏伏望朝廷体念河北人户累值灾伤,流亡未复,岂忍更夺其衣食?乞求朝廷降旨,令人户依旧耕佃输纳,兼据一年所得,可置数倍鞍马,公私大利,无甚于此。
经包拯上疏陈述利害,努力争取下,总算得朝廷听从意见,降旨施行。使百姓重拾家园,重耕旧日熟田,及维护父祖邱茔。
此事毕,包拯一行又离辞赵州,北上真定府。至日,自是得真定知府李昭述多人相迎入城,亦免不得要作一些雅致安排。不过,于包拯坚持事正务下,遂与李知府一道亲往仓廪点看军粮调发,并及了解如今边防情势,故而一时未获闲暇来用以消承之。
然昱日午间,李知府与通判等官员特地相请赴宴于“滹阳楼”。遂随李知府诸人引路而行,不时见一座新楼飞檐画栋,分外壮观,坐落于滹池北岸,檐外高悬一面匾额上写“滹阳楼”三字。据同行官员言语,此楼名乃是知府李大人所书。来到楼前,但见户牖翠帘映日,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曰:“南客多来聚,北疆少起争。”
当包拯一行得酒保招呼着步上楼去,临滹池占一座阁子,经一番客气下包拯凭阑落坐了。至于桌上菜肴,虽说设有不少地方特别菜品,也无甚稀奇。席间除却聊及自“澶渊之盟”后,大宋与契丹多年来相安无事,眼下希望不会复起刀兵,从而生灵涂炭之外,便是应付一些官样客套话语,于此按下不表。
却说包拯与李知府诸人饮宴罢,步下楼来时,远远的就闻得楼下豁拳声,两方口呼着“三兄有缘、四人同榻,八窗玲珑、二相欢喜,一夫当关、十指相交,六花纷飞、九天揽月,七仙下凡、五味俱全……”之酒令。闻声但见堂间一桌四人,桌面上已是残杯冷炙,难得二人借以兴致消遣。而一桌之中三人皆年龄相比之粗糙壮年男子,且时值夏日,穿着亦希图清凉,比较随便,唯一个肤白秀美,身行娇柔者,将男儿装束裹得严严实实,行为很是拘谨,太不自然。
偶然见此状态,包拯满心疑异,暗忖事情古怪,必定另有隐情。可是,此刻包拯、李知府诸人身着便服,其纵有隐情,却难知诸人身份,如何陈冤倾诉,况不能生疑无端诇问之。因此,包拯有意放声向李知府言道:
“知府李大人,恕包拯汗颜,虽为官多载,今见真定可谓是人杰地灵也,竟有男儿亦生得如此姿容绰约者。”
闻得包拯此言,一行之人在诧异相看间,一时尚无话语。当要步出酒楼之际,只见那姿容绰约“男儿”趁同桌三人不备,抢步至包拯一行人面前,跪泣道:
“小妾是唐县青虚山孤村褚寿之妻,十数日前遭此三贼虐杀丈夫、阿姑,掳妾至此,望各位老爷解救于妾,惩治强贼,报冤雪恨!”
此时,那同桌三人早已失去了豁拳乐趣,见势不妙,欲逃之夭夭,却被艾虎阻断出路。于是,李知府即命人带四人回府衙,一番升堂审问下,获知得案情经过。
原来,此妇人姓名赵如真,旧年嫁于定州唐县青虚山孤村褚寿为妻,家有阿姑七十余岁。不料十数日前,眼前三个贼子路经孤村,欲借宿褚家,其夫褚寿辞道,我乃孤村贫家,又无床被,不可以歇宿。然三个贼子说道,他等乃是边防军士,今路途大意,错过了驿舍,天晚无处可去,他等不要床被,只借屋下坐过一夜,避避风雨,明早即去。
只怪其夫老实仁慈,见他等不肯去,又怜他是边疆保卫国家之军士,遂唤赵氏备具饭食相待,开床与他等歇。谁料三个贼子心歹,取出刀剑将其夫杀死。赵氏与阿姑将走,被他等拿住,将阿姑亦杀死,强将其扮着男儿,放火烧屋,逼迫同去。一路上兜兜转转,今时方抵得真定府。且赵氏还悲苦陈诉道:
“十数日来受尽屈辱,一路上若是喊叫,不趋奉其意,又遭痛打。妾每每思丈夫、阿姑被他等杀死,几回思想杀三个贼子报冤,无奈妾胆小不敢动手。今三个贼子入酒楼畅饮,妾暗地悲伤,默祷城隍显灵,助妾报冤,果然使妾得见青天,能报此雪恨,虽即死见丈夫、阿姑于地下,亦无所恨矣。”
而三军士姓名颜维、郭非、孙岱,隶属真定府军营。据他等供述,月前受阎士良大人指派,前往霸州公干,回转时,那日路经孤村,遇见赵氏貌美,以致合计生此歹意,做下这一桩恶事来。
面对此情形,三军士虽隶属真定府军营,可毕竟案起定州,关乎定州唐县二人命事,真定府不可以越界查实之。故此,李知府只是暂将罪犯收押,改日差人解送定州官府惩处。
说及现任真定知府李昭述,字仲祖,乃深州饶阳人。他现年已六旬出,是宋初名相李昉孙,右谏议大夫李宗谔子。早年以父荫为秘书省校书郎,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为刑部详覆官,累迁秘书丞。以太常博士知开封县,特迁尚书屯田员外郎、开封推官。出知常州、潭州,迁为三司度支判官,徙淮南转运使兼发运使,加直史馆,纠察在京刑狱,为三司户部副使,累迁刑部郎中。陕西用兵,提点陕西计置粮草,还授度支、盐铁副使,以右谏议大夫为河北都转运使。除龙图阁直学士、知澶州,又为枢密直学士、陕西都转运使。于去岁河北始置四安抚使路,升镇州为真定府,以昭述擢真定府路安抚使、知真定府。
当此事后,不免聚会有言及阎士良时,却使李知府叹气抱怨道:
“虽说河北已是多年无战事,若只保存旧体制,也可辅助边防固守,公私均方便。——想当年内侍杨怀敏,曾借兴修不已之名搜刮百姓,为害不浅,接连有官员上奏,遂才令依旧。今圣上宠侍阎士良授权于河北,仅到任二月,又以创设屯田为名,疏决水势,水淹乡村,沿边百姓尤受其苦。况且,原各州军属长吏管理,缘何突然改设此局也?”
从而,促使包拯留意下劣者阎士良,于河北跋扈自恣之行迹,并上疏朝廷《论阎士良转官》曰:
“臣等伏见六宅副使阎士良除授崇仪使,罔测缘由,中外疑惑。盖自明堂覃恩之后,臣僚非着灼然功効,未尝有超越迁转者。
“按士良先任蔡州都监日,以不法坐罪黜降,不逾数年复升职任,今又不次骤正使,名物议喧然,以为不可。且河朔塘水当无事之时,亦可助边防之固,但存旧制,公私为便。顷岁杨怀敏兴修不巳,大为民患,累有臣僚论列,遂令依旧。自士良继领是职,访闻复以创置屯田为名疏决水势,飘浸乡村,沿塞居民尤被其苦。况逐州军自属长吏等管构,岂假更设斯局!兼士良到阙,奏事仅及两月,迁延不去,必是以此为功邀求进秩,既得之后,何所不至?寖开侥幸之路,或构戎虏之隙,则为害不细。
“伏望圣慈特许追夺前命,以戒将来,及移士良与别路差遣,庶免向去别启衅端。”
就包拯上疏劾阎士良之事,一时朝廷恐未必上心承办,在此无力关注,但包拯一行已经辞别东赴定州而去。这期间,至于真定府差人将那荼毒人命,作恶不法的三军士解送定州勘问判处一事,却是应当一叙。
要说来,现任定州知州并非他人,正是韩琦。——自庆历五年季春,韩琦罢枢密副使,以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后,于庆历七年仲夏迁知郓州,同年年末又徙知成德军。至去岁夏初,才进位资政殿大学士,加观文殿学士,移知定州,并兼安抚使。然定州久为武将镇守,士卒骄横,军纪松弛。韩琦到任,初时大力整顿军队,采取恩威并行之法,对品行极其恶劣之士卒果断诛杀,对以死攻战者予以重赏。并研究前唐名将李靖兵法,仿作方圆锐三阵法,命令将士日月操练,使定州军精劲冠河朔。况韩琦不只治军有方,更理民得法,所至设条教,葺帑廪,治武库,劝农兴学,人人乐其恺悌。
以韩琦之纯正质直,面对颜维、郭非、孙岱三军士所为罪恶,安不大怒?一经审实,合该拟斩;并于堂上起文书将赵如真送还母家,另行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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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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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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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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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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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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