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圩邬坐落于凤鸣山的翠谷之中,连绵山脉宛如最和蔼的母亲,滋养和保护这一片水土长养出来的山精水怪。
一方水土养一方精怪,出生在这绝美又肥沃的凤圩邬,所有的鸟精都变成没上进心,一生下来就吃喝等死的废材。
可是白头翁阿铛特别喜欢这样的生活节奏。
她茶水铺前面有一条蜿蜒小溪流过。
每年春天,溪水从山顶带来小鱼小虾,有时候甚至会带来一些奇异的仙果子。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她就会将手脚放到冰凉的水里去降温。秋天,它带来落叶和更多的甜浆果。冬天天寒地冻,溪水却依然流水淙淙。
多好的山景房阿,日子过的像桂花雪片糕一样清甜轻快。
若没有阿诺那只大嘴鹦鹉就更好了。
阿诺总是催婚:我娘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让你娶个相公,她说她没法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所以你快说,你看上谁没有?我帮你想想办法!
可是,阿铛的资产拢共就这么间小小茶水铺,谁愿意嫁她呢!
鸟族的小伙子们一天到晚在比谁妻主家的房子大,赚的松果子多,个顶个儿的虚荣,谁会愿意嫁个茶水铺掌柜?
而且阿铛也不愿意娶相公。
松果子自己赚,鸟蛋自己生自己孵,还得应付鸟相公一天到晚叽叽喳喳。
成亲?吃饱了撑的。
慵懒的午后,茶水铺这天依然没什么生意。
阿铛一个人无聊,将松果子煮熟捣烂做成糖糕点。
松果子捣烂的那一刻,浓香迸出,阿铛馋的口水直流,可是还是得坚持到最后糕点成型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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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吗?”清冽的声音传来。
阿铛一撩帘子从后厨走出,走到光影跟前,却呆住了。
一位身穿黑色直缀,头戴一枚玉冠的清贵相公,正神情漠然得坐在茶桌前等着她招呼。
春寒料峭,这相公眉间眼端也沾染了不少冷意。
他看着她铺子里的简陋家什,脸上的嫌弃和不耐烦溢于言表。
但见了她,相公冰凉的金棕色眸子却是一亮,喉头滚了滚,似乎是想开口,却咽下去了。
这相公,简直太俊美了!
怎么会一个人出来闲逛?胆子那么大不怕被人轻薄了去?
这么美,可别是山脚下什么狐狸精变得吧。狐狸精专门爱吃他们鸟精一族,可怕的很!
阿铛心里突突跳。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对着心仪美人心跳如鼓。
但是堂堂大女人,总不能在一个小相公面前畏畏缩缩,说出去像什么话,那是丢女人的脸!
阿铛轻咳一声问道:“相公,您不是我们凤鸣邬的人吧?先头没见过呢。来这儿是路过,还是寻亲?”
那相公闻言抿起红润的嘴唇,眸子里涌起无奈的神色,细不可闻得叹口气:“寻亲。”
阿铛在他面前放下店里最好的细瓷茶具,给他倒了一碗茶:“相公,那您是问对人了呢。我自小在凤鸣邬长大,这里的每只鸟我都认识,每段秘闻我都了如指掌哦。”
那相公微眯双眼:“你自小在这里长大?”
阿铛重重点头,回他一个斩钉截铁的肯定眼神:“相公,话说回来,您嫁人了吗?您这么美貌,家人怎么放心让您一个人出来?不怕被人抢了吗?”
那相公噗得一声喷出一口茶水。
阿铛在他面前忙活,登时被喷得一头一脸。
她哎哟一声,那相公忙拿过她身上的布巾仔细得擦她的头脸。
那相公身形修长,他就着光线低头认真擦着她脸,一边低声解释:“对不住,我没有家人,所以......”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那相公的指腹总是轻轻擦过阿铛的脸颊。
阿铛自小单身狗,哪里受得住这么撩拨,忙满脸通红得接过手巾说道:“无碍无碍,相公您坐。被外人看到,于您闺誉有损。您坐,您坐。”
说完,忙不迭得逃回后厨。
她抚着胸口拼命喘气,我的娘阿,一定是山脚下狐狸精来的!
这样貌不说,胆子还那么大。
人们都说狐狸精专门挑单身狗下手,多少鸟精都死于色令智昏。
以前光听别人这么说,阿铛还总觉得是那些鸟精立场不坚定,容易被勾引呢。
事情怼到自己前头才知道,狐狸精有多可怕!
完全是按她的理想型模子长的。
还这么会撩,一伸手,阿铛的魂都没了!
怎么办怎么办?
完蛋了,难道她一百多年的鸟生要结束了吗?
她在里面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任逍在外面也是心中一万头神兽呼啸而过。
尼玛,幻境玩儿得越来越绝,这次居然将所有人的记忆一扫而光。
好容易找到月龙铛,她居然不认得他了!
不认得也就罢了,还真心相信自己是这里土生土长几百年的鸟精。
接下来取石队伍还怎么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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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锅热气腾腾,阿铛用湿手巾护着把手,小心翼翼得将糖糕从蒸锅里拿出来。
她掰了一口下来试吃,嗯,不甜不腻,松果香四溢,很成功。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纤弱的手裹住。
任逍问道:“你在吃什么?”
啊擦!相公您怎么还没走?这可是快一个时辰了呀!
哦,对对,他是狐狸精来的,他还没吃到她,怎么会走呢?
月龙铛你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糖糕就把狐狸精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呢?
阿铛吓得哆哆嗦嗦:“相公,我,我在吃糖糕呀。”
阿铛,你看看现在自己这个死样子,还有大女人的气势吗?
难怪娶不到相公,最终沦落成为狐狸精的餐点!
阿铛恐惧的心声,任逍一丝都没有感受到,他在意的是:“你能吃这些东西?”
乱吃东西,对他们仙人来说可是会腹痛中毒的。
阿铛:“可以的呀,我从小吃到大的呀。”
任逍裹着她的手,将糕点送到自己嘴里。
阿铛的指尖触碰到任逍的唇舌,浑身一麻,心中的小鹿撞到她心房发痛。
这狐狸精吃鸟,也甚是讲究,不硬吃,不生吃,一点点撩着吃。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心胸却荡漾开甜甜的喜悦,仿佛这么死去也没那么可怕。
以前听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娘的,谁都不会想到她月龙铛会是风流死的,说出去谁会信那?她可是坐怀不乱月龙铛!
任逍唇舌触到她的指尖,微微一颤。
松果糖糕有点甜,又带着松子浓郁的香气,层层叠叠在他舌尖绽放开来。
任逍不爱吃甜汤,这糖糕的滋味却甜到他心尖上去。甜过后,心中又生出又酸又麻的滋味。
任逍裹着阿铛的手,低头呆住,两人依然没有说话。
后厨的空气陡然甜腻粘稠,本来空间就狭小,愈发得教人透不气起来。
“相,相,相公。”
阿铛觉得事情还没发展到死透的地步,还能抢救一下。
“嗯。”
任逍拉着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铛:“糖糕,糖糕好吃吗?”
任逍垂眸:“嗯。”
阿铛:“我们以后不吃鸟了,我们吃糖糕好吗?”
任逍扬眉:“嗯?”
阿铛:“您看,糖糕好吃,又能果腹。您留我一条鸟命,我天天做糖糕给您吃。好不好?”
任逍无语:“呃......”
阿铛:“虽然我赚的松果子不多,但养活您应该问题不大。我在后院种了一些小麦子,应该够我们吃的。”
任逍撩开她脸上的碎发:“你养活我?”
阿铛迟疑:“您吃的多吗?”
任逍:“不多,还能少一些。”
阿铛松口气:“没事,您吃吧。不让您吃鸟已经够委屈了,哪能饿着您那。我辛苦些也没什么,顶天立地的大女人嘛!吃点苦应该的。”
任逍嘴角抽筋:“多谢。”
阿铛谦虚得笑了笑:“那您不吃我了对吗?”
所以这孩子满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她说的吃,是什么意义上的吃?
但任逍从来不在信息量不足时做决定。
他笑了笑,大手从她脸颊抚摸到她的脖子,轻轻摩挲着。
“嗯。以后再说。”
阿铛在任逍的手掌下一片战栗,又勇敢得再在谈判桌上为自己争取一点权益。
“那,您也不能吃别的鸟哦。”
任逍唇瓣弯弯:“不吃。光吃你。”
这是盯上我了呗!阿铛浑身一抖,眼眶微红。
这时,外间忽然响起大嘴鸟阿诺的声音:“阿铛,我们寨主有事要投票,你是户主要出席。你是不是忘记拉?”
阿铛一拍脑门,差点忘记这茬,她朝外应了一声。
“相公,那我能先走吗?”
任逍将手从她脖子上放下:“记得回来。”
阿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这里是她千年祖业,当然得回来。
而且她答应过要养他,所以她当然得回来。
可是,家里有一只狐狸精,感觉真的是怪怪的,要不干脆逃走好了。
哎呀不行不行,做鸟也要有鸟格,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做到。
更何况要是激怒了这狐狸精,把凤鸣邬弄得血雨腥风就更糟了。
再说,他不是答应暂时不吃她了吗?或许,她能感化他也不一定呢。
阿铛一路魂不守舍,阿诺拍她肩膀:“你想什么呢?思春拉?”
阿铛:“去去去。”
阿诺:“我说吧,其实我那表哥跟你挺配的。要不你委屈委屈,娶了他,哪怕冬天暖暖脚也好呀。”
阿铛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不要假装你跟于子辉的娃娃亲不存在好不好。我娶了他,等着你给我戴绿帽子吗?”
那她就变成绿头翁了。
阿诺激动起来:“啊,你说我那不长眼的老娘真的是!当了一辈子媒人,临了临了给她最亲爱的女儿定的是啥亲!被秃鹰啄瞎眼睛了吗?那于子辉是给人当相公的材料吗?”xiumb.com
阿铛:“也没那么糟吧。”
阿诺:“不是糟,是惨!三从四德他占了哪样?打架比我还厉害!上次有人调戏他,居然被他绑在树上,又叫了一堆烟花男子反调戏回来了。哪家小相公像他那样,娶了他才叫家门不幸。”
阿铛:“至少人长得好。”
阿诺:“长得好有什么用,娶相公要紧的是贤良。娘熊熊一个,爹熊熊一窝。不行,我还得想办法退婚。”
阿诺哒哒哒一口气不带喘得,俩人一直聊到凤鸣邬寨主的大院门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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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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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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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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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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