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海市蜃楼>第 2 章 第 2 章
  陈伯堂感冒了,红着鼻头从机场VIP通道走出来,一只手拎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包,另一只手臂弯曲着挂着外套,手里还拿着一块手绢,不停地抹着鼻翼。也许是海南的空调太凉,抑或是北京过于干燥,反正他不知不觉中身体遭了罪,连带着精神也不大正常。

  宋琪乖巧的站在通道外面,小心地躲避着雇主挑剔的眼神。跟了他三年,大致的脾气都早已经掌握,而他目前的这个情况,与其说是因为生病,不如说又是在大老板那里受了气。于是宋琪根本不和陈伯堂的眼神接触,旁若无人的干着他应该做的事。

  接过外套和电脑包,跟在陈伯堂的身后往外走,他看到陈伯堂回头的眼神里带着挑衅的味道,依旧不声不响的旁若无事。

  “你就不能问一下我的身体怎么样了?”陈伯堂没话找话的问着。

  宋琪歪着嘴一笑,看起来敷衍的态度多过热情,“我们要不要先去市人民医院?”

  陈伯堂嘿嘿冷笑着,在众多的行政助理中也只有这个家伙才敢如此的毫无顾虑,宋琪既然并不像其它人那么势利,对职位高低也无所强求,也就合了那句‘无欲则刚’的说法,所以他并太过在意雇主的小性子,也没动力做出故意的奉承讨好。

  “先去公司。”陈伯堂说着心中早就计划好的目的地。

  坐上车,陈伯堂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宋琪在副驾驶位对司机说道:“把空调调高一点,太冷。”

  实际上车内的空调设置的并不低,只不过蓦地从潮热的空气中进入到寒凉的地方,本已经不堪重负的呼吸道怎么也要闹点小脾气。宋琪明显早已察觉出陈伯堂的状态——电话里对方那么重的鼻音他怎么不会联想的到?翻出早已准备好的干净手绢递过去,顺手嫌弃地捏着用过的那个扔进了密保诺食品袋。

  有时候用惯了的人就是如宋琪这样的,他们总能提前一步想到老板的需求,不过一旦这样的方便形成习惯,想要彻底割裂掉就不大容易。所以陈伯堂撇着嘴看着宋琪不加掩饰的嫌弃表情,也就是撇撇嘴而已。

  “陈总走了吗?”陈伯堂问。

  “还没,不过已经离开公司了,说是要去买点东西,倒是已经定了30日的机票。”宋琪回答道。

  “这就不上班了?”陈伯堂非常不满意地说道:“一时半会都等不了了?”

  宋琪回过身来,递上平板电脑,打开的屏幕上罗列着日程表,“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关总已经回北京了,现在这里就是您最大。”

  “关晓平这孙子!”陈伯堂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司机和宋琪都恍若听不见。

  “陈仲彦怎么样?”陈伯堂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日程,突兀的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还……还可以吧?”宋琪终于不那么确定的说了一句。

  立刻抓到了把柄的陈伯堂抬起眼,凌厉的眼神中隐藏着稍许得意和张狂,“什么叫还可以?到底好还是不好?”

  “看着还可以,但具体什么状况真的不了解。”宋琪又一次回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的老板,他知道如果说话不面对着当事人,气氛不好不说,还会给人别的不好的遐想,比如他像是遮遮掩掩什么的,要知道他对这件事完全问心无愧——你们陈家的家里事我也就能做到这个份上啦!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说让你好好照看着点他吗?”陈伯堂其实并不疑惑,他当然知道家里的大小祖宗外带老祖宗最近持续冷战。任谁发作别说宋琪了,他也不好过。

  “说具体点。”他不满意的说着。

  “小彦吧,你也知道,我是根本进不去屋里的。”宋琪叹了口气,你们家这帮子人没一个好伺候的,“给他找了个家政做饭,但只有打扫卫生的阿姨留下来了,其它的人一概不让进。保洁阿姨也是待不了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他也不出来,一直守在楼下的人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

  “他早上不锻炼了?”陈伯堂问。

  “没见到,一开始这俩还以为起的晚,一天提早一小时,最后说是四点钟就守在楼下,应该是没出来过。”宋琪事无巨细的汇报着,说明他的确在关注着这事。

  “一天也没下来?”陈伯堂又问。

  “没!”宋琪斩钉截铁的说,然后补充道:“除了那天扔东西,就再也没下来过,就连给他送家具也没要,只是把书都搬进去了,我现在把那些家具还堆在3号楼呢。”

  “真不省心!”陈伯堂低声自语,也不知道在说哪一位。

  “不管他,饿不死就好了,也让他消消火,凉一凉他也好!”陈伯堂思索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

  “我看不见得。”宋琪唱着反调,“找时间您还是去看看吧!”

  “不去,那么多事要做,让他自己反省。反正离开学没几天了,他还敢不去上学?!”陈伯堂突然想起什么,“学校那边都联系好了吗?”

  “没问题了,和对方校董事说过了,连书本都提前领回来放到了门外。小彦倒是把书都拿进去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提前报道也预先弄好了,他可以1号直接去上课,免得他自己一个人瞎跑。”

  要说宋琪办事还真的令人放心,陈伯堂无动于衷的享受着便利,知道要找一个和他一样的助理估计是不大可能了,过了年这小子说不定就要申请加薪,到底给不给他?

  听到陈仲彦把书本都收了,陈伯堂心里也有了点谱。他明白陈仲彦闹脾气不过是和家里人针锋相对罢了,归根结底不是和全世界对着干,小家伙虽然脾气大,可还是拎得清事情。回到公司露个脸,其实也没有他需要处理的大事。手底下一堆经理主管,各自有各自的专业,他作为领导者也不需事必亲躬。不过给这些人一个态度,他陈伯堂还是集团公司里有权有势的执行官,这个场面必须要做,特别是关晓平在这里管了两年的事,现在换他了,陈伯堂该有的暗示必须要表露出来。

  至于他的顶头上司陈景平,陈伯堂也同样颇有微词,只不过当面不会说而已。也怪不得陈仲彦闹出这么些个幺蛾子,要是自家老子娶个刚毕业(其实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说是后妈,做姐姐的年岁也就刚刚好,谁难道还没点想法?

  说到陈景平,陈伯堂也是一肚子不好说出口的怨气。小一个月没见着人影,这都要出国了,临了也不露个面,真是心大吗?还是不好意思见人?要说不好意思见人也太小瞧陈景平,他这么风流倜傥的家伙,害怕别人说他太花心?自己是他大侄子,又不是老太爷,他陈景平做什么陈伯堂也就是唯唯诺诺的份。吃他的用他的,给他打工,什么话也说不了啊!只是电话里把事情一交代,自己拍拍屁股就走,总感觉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这位二大爷在家里的确和别人都不大一样,陈伯堂的老爹和他的这位弟弟有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味道,说到底还是陈新平看不上陈景平。要说陈新平的性格和老爷子□□丞很像,都是那种沉默却有大主意的,同样都不是很在意那花花绿绿的世界,都有着自己看起来崇高的目标。陈景平除了有大主意,其他的似乎就和家里人完全不一样,至少不负责任这一条扣下来,他百分之一百跑不掉。要说也奇怪,家庭教育在陈景平这里出了意外,到了下一辈,反倒是老大的儿子陈伯堂和他二伯相似到了骨子里,而老二的儿子又开始往回转变,陈仲彦除了青春期的闹妖,剩下的时间几乎和□□丞是一个翻版。

  陈新平几乎不和弟弟陈景平有往来,也许就是因为看不上他的作为,再加上勾引坏了自己的儿子陈伯堂,估计这两兄弟见面就要掐架。所谓近墨者黑,陈新平对陈伯堂在陈景平手下干活是很有意见的。

  一大家子的事就是这么让人匪夷所思,陈伯堂和陈仲彦兄弟的感情很好,虽然小时候并没有在一起成长,但也许是因为年岁相近,很多事情小一辈的人到能说到一起。陈景平把陈仲彦的事全权委托给陈伯堂似乎就有其中的原因。

  说起来,陈伯堂对陈景平娶个比自己还小的老婆也是眼皮直跳,但他根本不掺和这件事,爱谁谁,反正他陈伯堂也就笑笑,他既不在陈仲彦面前持批判态度,也不在老头子和老太爷面前发表任何议论,说到底,这种风流之事他陈伯堂倒是跟陈景平学了个十足十,只不过他真没胆子跟陈景平一样敢这么做。作为小辈,他的确害怕自己被家里打死!

  关心表弟倒真成了他的责任,虽说陈伯堂表现的不那么热切,可处理完公司的琐事,下午的时候他就去敲陈仲彦的房门。

  表弟的脾气见长,在陈伯堂看来的确有他的依仗。陈景平近年来□□爆炸一般的膨胀着集团资产,有很大的原因是陈仲彦的支持。说起来妖孽也就是这个样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说是学霸也很常见,但能弄出些别人都弄不出来的实用产品,整个世界也没有其它人吧?

  陈伯堂换了不知道第几块手绢,仍然鼻涕横流,他肆无忌惮的敲着门,陈仲彦在里面一听就知道是哪个来了。别人可以吃闭门羹,但是自己的表哥不至如此。不过门打开的那一霎那,吃惊的倒是陈伯堂。

  陈仲彦双颊深陷,眼眶发黑,像是从来没有吃饱过的难民。陈伯堂瞪大了眼睛,止不住的往下淌鼻涕水。

  “你怎么这样了?”陈伯堂挤进来想把手上的东西往桌椅板凳上放,一眼看去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这才想起来宋琪说过的事。他着急忙慌的,随手就都扔到了地上,一只手掏着电话,一只手擦着鼻涕,气急败坏的冲着电话嚷:“宋琪!你给我上来!”

  陈仲彦后退着看着表哥夸张的表演,表情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没什么委屈的,自己知道这副模样不好看,但也怨不得别人。

  “没宋琪什么事。”他说着。

  “你搞什么?!”陈伯堂伸手就想摸陈仲彦的脸,不过陈仲彦皱着眉头躲了过去,他并不想跟表哥有这么亲热的举动。

  也许是小时候过于可爱造成的阴影,他对任何人想要掐他的脸蛋都敬谢不敏。

  宋琪呼哧带喘的跑上来的时候,陈伯堂正在翻看陈仲彦的冰箱。虽然用不着宋琪爬十五楼,坐着电梯就能到顶层门口,不过宋琪好死不死的在小树林里抽烟,这段距离还是让他一顿小跑。不过这也是一种处事艺术——面对直接领导,就算真的不累也要表现出累才好。

  冰箱里依旧塞得满满的食品很明显的帮了宋琪一个大忙,至少他的工作并没有过错。只是这也算是很巧合的一件事,如果陈伯堂一早就到陈仲彦这里,空空的冰箱一定会让宋琪吃不了兜着走。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陈伯堂奇怪的问着,就他所知,陈仲彦对吃的东西是非常挑剔的,通常这样的人大多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放着满冰箱的食材却饿的跟病痨鬼一样,要不是知道陈仲彦不是那种自己作死的性格,他还真的摸不准出了什么事。

  看着宋琪气喘吁吁的走进来,陈伯堂原先的疑虑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皱着眉头琢磨着措辞,一时间也不清楚该问宋琪还是问自己的表弟。

  宋琪一进门,本来假装的慌张在看到陈仲彦的模样时真的被吓了一跳。他这段时间根本就没见着当事人,虽然被委托照顾小祖宗,但不让进门说什么也白搭。他被唬的张口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原本想好的借口一个都用不上。

  “跟他没关系……”陈仲彦看着满头鸡毛乱飞的宋琪,开口替他解释着,“我没什么胃口……”

  “我……我可是每天都往家里送饭送菜的……”宋琪看了看冰箱,里面的东西很多,应该不是有人克扣陈仲彦的粮饷。他同样怒从胆边生,“这帮家伙干的什么事?”

  宋琪回过神来就掏电话,陈仲彦看着这哼哈二将在他面前卖力的表演,脑子里突然绷出个电视里面的场景,办公室里推脱责任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我尽力了,但是手下人干活真不行!我立刻就回去找他们算账!

  陈仲彦不耐烦的打断他们的表演,“好了!别折腾了,是我自己没胃口,不想吃!”

  “我的祖宗哎!”陈伯堂关上冰箱门拉着陈仲彦往客厅走,偷偷的挥手让宋琪快滚。“你这是闹那样啊?你打算饿死自己吗?每天给你的这些东西你都扔了?你个败家孩子!”

  “没扔……”浪费食物是大不敬,陈家在这方面的教育还是成功的。

  自陈镛这一辈开始,经历过20世纪60年代初困难时期的人们对粮食问题都有着刻骨的记忆,因此不论谁当家,对于浪费粮食这一条几乎都是不可饶恕的底线,虽然也不会到了连盘子也舔干净的地步,不过在家里吃饭也是从没有扔过任何整盘整盘的吃食的。

  “我把东西都打包装好,每天让保洁阿姨带回家吃。”陈仲彦解释着。

  “那你平时吃什么?”陈伯堂问。

  “面包就够了,饿了就吃面包。”陈仲彦看着表哥,闪闪发亮的眼睛和消瘦的面孔完全不搭,也就是看他精神头还算正常,陈伯堂终于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你这样可不行。”他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想找个舒服的地方,不过放眼过去空荡荡的屋子里也没个家具。他只有无奈的坐在了硬邦邦的吧台凳上,看着空空如野的中岛台,想喝点水都找不到东西。他此时才感到感冒带来的酸痛在全身上下加剧反应,似乎连骨头间都嘎吱嘎吱的作响。

  “先给口水喝吧?你哥哥我下了飞机都没有喘口气呢。”陈伯堂知道在表弟面前装可怜最有效,这小子吃软不吃硬,脾气倔的和自己老爹一模一样,说起来还是二伯好说话,要说陈景平似乎连一点原则性的东西都不具备,只看结果不看过程。wWW.ΧìǔΜЬ.CǒΜ

  “我没什么喝的,只有白开水,好像还有点茶叶,你要吗?”陈仲彦问。

  “白开水吧,也别什么茶水了。”陈伯堂故意咳嗽了几声以示身体真的不好,“一点味道也尝不出来,喝什么都没用。”

  陈仲彦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表哥,陈伯堂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心知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够开解表弟的,“唉,过去了就过去了吧,你也别太纠结,谁也不可能不碰上糟心事,你又为了什么而深陷在这里呢?要我说,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陈仲彦没精打采的看着表哥,脸上明显是不认同的表情,他的眼睛闪动,显然心里仍旧跳不出焦虑的困扰。

  多说肯定没用,还让人烦,每个人的困扰也就是自己才能解决,没什么有力的外界帮助。让表弟去看心理医生?别弄得他反而更加深沉孤僻了。

  陈伯堂不再言语,咕咚咕咚的喝着水,他的确渴了,一整杯的水全倒进了嗓子眼。“能不能给我做点吃的?我下飞机可还没吃啥,给碗面也成啊?”他央求着表弟。

  “外面那么多吃的,非要到我这里吃?”陈仲彦嫌弃表哥麻烦,张口拒绝。

  “没胃口,感冒了,就像吃点没油水简单点的。”陈伯堂更加可怜的表现起来,“不想吃方便面,给下个面条吧,热乎乎的最好。”

  一碗清汤寡水的鸡蛋西红柿面条放在陈伯堂的面前,红的绿的白的在西式汤碗里显得特别干净,陈伯堂抄起筷子西里呼噜的吃着。实际上陈仲彦的手艺的确不错,汤里没有油星但西红柿的确是炒过的,带着鲜香的口感还没有白水泡菜的敷衍,就连西红柿皮都是先焯过水后剥掉的。绿色的生菜带着清脆的口感,没有煮过头的软烂。面条汤水甜香,荷包蛋也是七成熟的溏心,让陈伯堂爽快的冒了一头汗。

  他惬意地打了个饱嗝,将碗推到一边——他在这里白吃白喝,连碗都不用洗,因为陈仲彦认为他干活太敷衍,洗碗都洗不干净。

  水龙头哗哗的响着,陈伯堂看着表弟的背影,原本生龙活虎的小伙子现在沉默的像个老头,就连家里的老爷子也没他这样无精打采。

  “上学的事都弄好了?”陈伯堂避重就轻的问。

  “嗯。”那边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要不要找人送你去学校?”他又没事找事的问。

  “不用,我自己能去。”

  片刻间陈仲彦洗完碗,沥水搁架上孤零零的汤锅旁多了一个碗,他抹干净台子上的水痕,摊好抹布才转过身来。

  “我自己能去!”像是谈判中的最终通牒,陈仲彦很是肯定地打消了陈伯堂纠缠的意图。

  “你要好好吃饭啊!”陈伯堂抹着又开始往下流的鼻涕,浓重的鼻音让他的话浑浑吐吐的听不清楚。

  “我会的。”陈仲彦的保证跟没有差不多,谁都不相信他的话。

  陈伯堂暗叹一声,和自己的表弟相坐无言,他瞥了眼厚厚的一本书,书名光看着就让他头疼。“你看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就随便看看。”陈仲彦看了看《空气与气体动力学引论》,这个东西能让他分心,也只能做到让他分心,陈仲彦还没有想到其它的目的。他想着,是不是再找点数学类的书籍看看,那些繁琐的公式的确很能耗费一些精力。有时候,筋疲力尽后就不会再去想一些让心里不舒服的事情。

  “如果有什么其它的需要,就跟我说。”陈伯堂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常驻杭州的事情跟他说一下,不过这摆明了是监视的工作,对于陈仲彦的智商来看根本没有瞒得住的可能。他想想还是不要刺激这个小家伙了。“跟小宋说也行。”他画蛇添足的补充道。

  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话头了,陈伯堂被这种忧郁的气氛压抑的够呛。他站起身来,往外走着,“记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从地板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和电脑包,陈伯堂环顾左右,这件房子很大,但是空荡荡的空间里看不出有任何温馨的感觉。他暗啐了一口,“这他妈就是个监狱!”只不过也是陈仲彦自己封闭自己的监狱。

  他喘了口气,声音大的连他都感到心惊。

  “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陈仲彦坐在客厅里没有起身,关上的房门一下子隔绝了外面的声响,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微弱的空调气流声。下午的阳光终于没有了咄咄逼人的亮度,显得稍微有些萧瑟,墙壁和地板上反射回来的光线带着些减弱了的橘黄,他完全可以感受到这种衰败的味道,一种没由来的孤单感觉扑上了他的身体,让陈仲彦从脚到胸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这里不是他的家,这个孤单而陌生的牢笼正在想方设法的要吞没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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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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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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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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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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