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自己质问岑故时,他不是口口声声地告诉,她斩草要除根,怎么又愿意放过初七了?
迟椿又问:“那他们到底把你带到了什么地方?”
“沙定的一个武馆,”初七顿了顿,“我醒来就在那儿了,武馆的师傅叫我跟他学些拳法,以后也好讨生活。”
如此看来,岑故确实是放过他了,甚至为他在沙定找了个安身之所,让他重新生活。
“那你为何又要来邳州?”迟椿看着他。
初七的拳头突然捏紧,小小年纪不擅长隐藏,将十足的恨意尽显脸上。
“我是来找那个锦衣卫的。”
“岑故?”
“没错。”
迟椿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小子,莫不是来找岑故报仇的?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真是这个目的,那无异于去送死,初七学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岑故面前根本是班门弄斧,不够看。
“你如何知道岑故来了邳州,武馆师傅告诉你的?”
初七摇摇头,嘴角下垂:“武馆师傅一个字都没向我透露,是我偷偷溜出,一路询问找过来的,到了穗城,盘缠也用光了,只得沿街乞讨,还时常被地痞恶霸欺负,还好遇到了姐姐。”
迟椿浅笑,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以做安慰。
初七微微眯眼,温顺乖巧,像一只小狗,在她掌心蹭了又蹭。
“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迟椿道:“你说。”
初七直起身子,认真的对她道:“我想见岑故。”
躲开他充满期待的目光,迟椿一手拨弄头发,佯装不在意的询问:“你见他做什么?”
“我想找他问清楚,寨子里其他兄弟的尸身埋在何处。”
初七眸光黯淡:“我自衢城一路逃亡,全凭他们照拂,我早已视他们为兄父,他们惨死,我想为他们收尸,尽最后一点孝道,可以么?”
他说的合情合理,确实无法反驳,不过……
“你可曾去山寨遗址处寻过,他们莫约都安息在那儿。”
听闻迟椿所提,初七只是摇头:“不在,不在,我去找过的,那里除了断壁残垣,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她也不知其他山匪的尸身在何处,但迟椿确实不觉得,岑故和原扬会那么闲,剿灭山匪后还将人家尸身挪位置。
初七又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她:“姐姐,我和你讲过的,老大和寨子里的兄弟,真的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们亦是走投无路,才占山为王。”
他见迟椿犹豫,以为她是因老大将她劫回去做压寨夫人的事儿耿耿于怀。
虽然迟椿并非这个意思,但是听他说起,又想到苟胜等人的事,悲悯和无奈之情油然而生。
若只是如初七说的那般,他只是想亲自向岑故询问其他山匪的尸身,倒也不是不能帮他。
初七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的小纸包,递到迟椿面前:“姐姐,两日后酉时,将此粉末溶入水中,让岑故喝下。”
迟椿怎可能去接,蹙起眉头,尽量压低声音呵斥:“若是想杀他,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
初七摇头,配合地小声回答:“这不是毒药,只是软筋散罢了。”
随后解释:“我知道姐姐心里肯定认为我不自量其,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如若我贸然前往,别说是谈,他根本不会见我。”
“所以姐姐,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机会。况且这软筋散,只会让他暂时失去力气,武功和内力犹在,如若我敢对他不利,他大可一掌劈了我。”
初七说的没错,他绝不可能有动手的机会,跟在岑故身边的严晁,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迟椿仍旧觉得这个办法十分愚蠢,倘若自己帮他,让岑故知晓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即便成功了,岑故后来知晓是自己给他下了药,日子依旧不会好过。
相处了这些日子,迟椿觉得自己也算更加了解岑故几分,除了世人口中的杀伐果断,还有一点就是,他最痛恨被人威胁。
“其实你无需如此,既然他已决定放你一马,断然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你想见他,我可以代为传话,可若你想借我之手向他下药,那姐姐不能帮你。”
虽然从前与岑故的确有些不对付,不过迟椿也并非是是非不辩之人,岑故一路以来待她不错,她也绝没有对他不利的想法。
初七见状,也不欲多言,她态度如此坚定,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接着,从怀里掏出个蝴蝶状纹绣精致的香囊,递给迟椿。
迟椿犹豫,莫非他还不甘心?
看出她的迟疑,初七略显无奈,解释道:“这个只是我在赶来穗城的路上,见着好看顺手买下的,身边也无其他女子,就送给姐姐了。”
“路上盘缠够用?你还有闲钱买这玩意儿。”迟椿迷惑发问,却还是接过香囊。
放在鼻子边轻轻一嗅,确实挺香,味道独特,浓烈中又带了些不知名的气味,闻之提神,脑子也顿时处于兴奋状态。
初七笑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原来两地间有那么远的路!所以后来盘缠用光了,只能沿街乞讨。”
迟椿也就不再推脱,向他道谢,将香囊挂在腰间。
离开前她将身上所有银子都给了初七,让初七在客栈好好呆着,自己会帮他向岑故转达,一旦有消息,马上通知他。
初七乖乖地点头。
只是岑故这几天忙的不见人影,从早到晚,一整天见不着一面,有时候匆匆遇上,迟椿和他打招呼,岑故也只是“嗯”一声,就步子也不停的离开。
实在找不到机会将初七的事告知他。
过了两日,机会来了,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定远将军的妹妹,原姝。
午后,车队风尘仆仆地赶到,停在严府门口。
定远将军是皇帝派到渤港,帮助邳州平定扶桑之乱的,严丞身为邳州知府,对原扬心怀感激,一听说原将军的妹妹已到穗城,马上命人为原姝引路,将她领至严府,必要好好款待一番。
所以现在,整个严府的人都出去迎接,只有迟椿一人坐在房间里没去。
门此时被敲响,迟椿起身去开门。m.χIùmЬ.CǒM
门外是严晁,手里抱了几个细长的盒子,一脸焦急的等待着。
“严府的人全去门口迎接原将军的妹妹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严晁随着她走进来:“我这不是有急事,先来找迟小姐帮个忙,一会儿就过去。”
迟椿来到桌旁坐下,示意他也坐。
“多谢小姐,我就不必了,您快帮忙看看,我还赶时间。”
说完,将怀里一堆木盒子,劈里啪啦的全扔桌上了。
“这些都是什么?”
迟椿随意打开一个锦盒,发现里边是一支羽箭,打开剩下几个,发现全是羽箭,只是箭头设计,箭身的刻字标记和尾部的羽毛各有不同。
严晁站在一旁,挠着后脑勺笑道:“我平日里认识的姑娘也不多,比较熟的也就你一个,所以还请迟小姐,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所以,”迟椿从盒子里拣出一根,抚摸着箭身,“你是想让我帮你挑一根,带上战场?”
“不不不,”严晁摇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是想请迟小姐帮我挑选一支,送,送一位姑娘,我也没送过女子礼物,也不知女子都喜欢什么样式……”
迟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方面,严晁真该和她哥学学,送姑娘礼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选的都是价格不菲的金银首饰,簪花珠钗,而像严晁这样,送人姑娘武器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严晁,你确定,送姑娘这个?”迟椿问道。
严晁摸摸鼻头:“小姐你有所不知,我要送的这位姑娘,不爱绫罗绸缎,独爱舞刀弄枪,射的一手好箭,可谓是百发百中。所以这些羽箭样式,都是我亲自设计,在京都时请了名匠打造,每一支都绝对是整个大曻绝无仅有!”
说完又红了脸,小声嘀咕道:“我想为她打造一副,专属于她的羽箭。”
“原来如此。”这么听来,严晁口中的姑娘还真是挺特别,不过……
“我平日里对这些研究甚少,和武器相关的材质、长度、手感我一概不知,你问我可真是问错人了。”
迟椿实话实说,虽说比起京都其他世家小姐,她的女红女工是差些,书是读得多些,但此类实际操作制作的,她确实没多少了解。
严晁笑道:“小姐大可放心,那些我都已经考虑过了,这里每一支箭都是最适合她的,只是样式不同,所以才想请迟小姐帮忙看看,女孩子家,会喜欢什么样的。”
没想到,严晁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有如此心细的时候。
迟椿啧啧,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心上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她十分好奇。
不过马上,谜题就解开了。
在每一根的羽箭的箭身上,都刻有一个小小的“姝”字,不同的羽箭,不同的字体。
根据时间和当下发生的事,不难推断,让他费尽心思的姑娘,正是现在严府上下在门外相迎,原将军的妹妹,原姝姑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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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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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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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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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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